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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0 部分(1 / 2)

罗白乃说:“自古华山一条路──这里可不是华山,这里是绮梦客栈!”


鬼关门 第六回 梁家妇女


张切切在听言宁宁和李菁菁转述刚才剑萍出现的事,神情十分严肃、好像有很多意见,但欲言又止,所以,对罗白乃跟叶告、何梵高声谈论,很是不耐烦,甚至可以说,有点触怒了她。


罗白乃正大声道:“我可不像你们。在客栈里做事的,有绮梦老板养着,至少,把这儿的话干好了,就不愁吃,不愁穿,更不愁住了。事实上,大老板是远在东北的‘神枪会’大家族,马帮生意,阔得教人人羡,银两从不缺,鼓金更多得盈盘,至于刚来客栈里办案的,若不是京里名捕,就是在县里挂官,刑部里计会俸禄,就算清廉不贪财,也决无贫相。不像少侠罗喝问我,两袖清风,镇里付不起我饷粮,在江湖道上行走,要糊口温饱只好靠自己。自己靠什么?”


何梵问:“靠个啥?”


“对,”叶告也附和问,“靠什么?”


“我靠我本事,”罗白乃大剌剌,自大并且自怜地说,“我信自己。”


叶告心中骂道:废话!但也没办法,只好促使他发挥下去,便没好气地说:“那你擅长什么玩意?总不成拦道劫掠过活!”


“我?打劫?”罗白乃绘影绘声的道,“可别折了我‘蝴蝶鸳鸯派’的高名清誉!我拿手绝活,可多的是。”


何梵的任务也是要玉成他把话说下去,看他老卖关子,只好撑着问:“绝活儿又是什么?可否教与我们,他日万一公子把我们破教出门,也可讨口饭吃!”


“我的绝活儿可多着呢!”罗白乃趾高气扬的,索性借风使尽帆了,“我会说书、斫柴,还会算计、缝纫,且别看我堂堂男子汉大丈夫,刺绣、女红,我无一不精,我唱歌还好听极了,人家是绕梁三日,我是一开金口,就可绕着良家妇女的耳畔心中,久久不杳。你可别笑话,有一位生长在‘太平门’的梁姓妇女,还为了我的金嗓子,足足痴迷纠缠了我三年零八个月之久哩……”


说到他的歌喉,正到酣时,只闻噗嗤一笑。


闻声看去,原来是杜小月。


原来杜小月记起他在沐洗时的歌声,不禁笑了开来,见人发现,垂下了头,脸泛红霞,玉颈一弯抹的曲拗在胸前、分外惹人疼爱。


罗白乃给她这一笑,未免有点讪讪然,忽想起他刚才所见到的一件事,才没了笑意,好半晌才回到主题儿来:“其实,我最大的活儿,是煮饭、炒菜!”


他说着说着,可振奋起来:“我拿手的是热火快炒,啧啧啧,可滋味十分!我跑遍大江南北,不知当过多少名楼老店大馆子的大师傅,食客们就爱吃我的手艺儿,我这人,可是鸿鹄自在身,不爱耽在一处,故而无论多受欢迎,都待不久长,我这一走哇,那饭店、菜馆、食肆的,顿时门可罗雀,甚至关了店,给拾了铺了。”


听着听着,大家倒也真的饿了起来。何梵饿火了的说:“你就别提了,我现在也饿得怪慌的。”


罗白乃立刻同意,而且还同意极了:“我们多少时候没吃过东西下肚子?刚才还说呢,自从大捕头上山后我们就没进过丁点食物了。”


叶告这次绝对是非常同意,而且还是衷心同意,于是建议:“不如这样,你说你能煮一手好菜,不如亮亮相给我们瞧瞧。”


罗白乃“嘿嘿嘿嘿”的笑道:“好呀──就不知厨房还有没有r的菜的。”


言宁宁也饿了,就说:“有,都有一些剩下的。”


李菁菁也精于厨艺,有意要下厨帮忙,只担心说:“不行,梦姐叫我们守在这儿……”


想起胡骄在厨房惨死的那一场,李菁菁不禁激灵灵的打了个冷颤。


罗白乃忙挥手说:“这些烹饪琐务,不必劳驾你们了──何况,我也怕让你们偷师,学了我的绝艺儿!但我一个人,又煮又炒又蒸又烘的,只怕忙不过来……”


何梵道:“我来帮你。”


叶告即道:“我也去。”


罗白乃欣然道:“好,就你们两个。”


于是,就这么定下来了。


一个出去打水。


一个入内烧菜。


他们都在等着罗白乃烧菜。


做饭给大家吃。


因为大家都饿了。


反正,大家都不想落单,也不想下厨去,更不想离开大队:


好像正是大家窝在一起,比较安全,鬼好像也怕人气旺盛的地方。


一只鬼能吓死一个人,但一群人大概也可以吓跑一只鬼吧。


──反正,在她们心目中:罗白乃兀那小子,留之无用,弃之可惜,不如正好招他来烧菜煮饭,乐得省事,总胜在这儿捣乱。


惟一让人有点不解的是:明明刚才三人还相互看不顺眼的叶告何梵罗白乃,而今,却合作无间,有的舀水,有的洗米,有的做饭,倒是积极奋发团结和谐得很,大概到底是小孩子稚儿心,没真的不解之仇吧!


况且,着实是谁都没注意到这点。


她们更没留意到:在外边汲水的,在园子撷菜的,在厨房生火的,现在全都到了后院,再自后院溜入马房,从马房爬上了二楼,正近绮梦会客的地方。


这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也许,还没那么快速就到了暗夜。


只不过,暮色来得特别快。


特别突然。


听说,在“猿猴月”时期,这儿的气候变化无常,天有异象。


天一旦黯了下来,日光再也守不住,节节败退,迅如潮退,随着阵阵凄厉的猿啼,使古岩关成了一片昏暗世界。


然后月亮冉冉升起:


分外大。


分外圆。


除了青白,这月色竟带着血光,像一阵红雾般洒在疑神峰上,让人觉得似是笼罩了一团妖氛,疑是群鬼会聚在峰峦间。


罗白乃、叶告、何梵三小侠,就在疑神疑鬼、无声无息、一步一惊心中自后t攀爬上了客栈,三人潜近了绮梦的房。


鬼关门 第七回 洒醉的梦中情人


绮梦的房间,在走廊的尽头,正向着梯口。那是午字一号房。


尽管开旅馆的,房间多是租给旅客住的,但绮梦客栈其实招待的客人并不多,所以,主持客栈的人,各人霸占了一间房子,绮梦住的,自然就是较宽敞、较舒适,也较有气派,也能纵控大局的一间。


通常,能在走廊尽处,横跨连接左右两间房子的,就是主房,光在气势上,也比较够分量。


罗白乃进来已数日,当然知晓绮梦的住处。


事实上,这些日子以来,午夜难眠的时际,他有无数次想鼓起勇气要爬上楼来,但还是鼓不起勇气去敲门,有次更给张切切赶下楼来。他住的是楼下子字房一号,就正好在绮梦房间的下面。


──虽是同一方位,在内里设备、房间气势,那分别就大多了。


同人不同命。不过,有时寂寞难耐、孤独难眠之际,罗白乃会想:她和我,会不会同心同意。


(我也是寂寞,你也是寂寞啊。)


(你睡不好,我也睡不着。)


他听到她有时终宵也仍未就寝,就在楼上,隔了一层木板,在自斟自饮、独酌独叹的声响。


他听得很清楚,也很用心,连细微的声音,换衣的窸窣声,轻轻的叹泣声,乃至如泣如诉的哼吟,他都不放过。


于是,他很清楚地明白,楼上的女人是一个不快乐的女人。


而且还常常喝酒。


一杯一杯喝不停。


不是大醉。


只微醉。


看来,她还是非常节制的。


她节制好像是为了要保持警醒。


──她已是号令这儿一带的女子,为何要那么警惕?她连喝酒,都要一个人,自个儿的喝,难道她不信任别的人,不许人跟她共饮同醉?


是她知道有敌来侵,有人伺伏,还是预料到会有事发生?


一个孤独的女人,连求一醉都不可以,那岂不是件痛苦的事?然而,她每晚都在饮酒,岂不是有很多心事?


(只要你叫我,我一定上去。)


(只要你要我喝,我醉死都愿意。)


罗白乃在那些夜里,想到在上面的她,还在饮酒,心都痛了。


他清楚地听到,她斟酒的声音,酒倒进杯子的哗啦啦声响,她一仰脖子把酒喝光杯底再重重搁在桌面上的碰响,如此一夜到天光。他甚至听得出那杯里的酒有没有一次干完,剩下多少,壶里还有没有酒,坛里还剩下多少酒。


(你为什么要一个人喝闷酒?为何不叫我上来陪你?)


(一个人喝酒,就算不伤身,也一定会伤心的。)


他不忍见她伤心。


不,是不忍听。


──那杯底碰着桌面那一下响,在午夜听来令人心碎。


“独”,只有一只杯在响。


因为日常见着她,她一向是个有主见、冷傲且能叱咤发令的女人。一点也看不出,她竟是饮酒竟宵求一醉的女子。


只有他知道。


因为他留意。


他睡在她下面。


有时他会这样想:如果没有了那层板,那层障碍,那层隔阂,他就可以完全看到她了,他就完全可以跟她在一起了,甚或,他就完全可以跟她睡在一起了。


想到这点,他可更辗转反侧,难静难眠。


他有时候甚至想跃声而起,一拳打碎天花板──但打毁了天花又怎样?难道他罗白乃就可以在床上恭候绮梦的大驾么?


他不敢。


他甚至不忍心去破坏这午夜的节目。


听她不眠。


听她独酌。


听她在斟酒与痛饮之间的心事。


他甚至为此上了瘾。


──在上疑神峰探猛鬼庙和在古岩关守绮梦客栈之间,他到底还是选了留守,跟对绮梦的感情,不无关系。


这点,恐怕他自己也不是很了解。


对他而言,绮梦跟他…同度过许多良宵,可是习玫红却不。


她已成了他夜夜酒醉的梦中情人。


──尽管,习玫红跟他有说有笑,还能闹着打俏,比起绮梦亲切多了。


但不一样就是不一样:


不同便是不同。


有一点罗白乃倒是很明白的清楚意识到:他现在叫打着旗号暗中潜上去窃听剑萍和绮梦的对话,其实,他心底里更关心的是:“血浮萍”会不会向孙绮梦猝下毒手?他要保护她。


可是,一个卑微的男子,就算省心有意去保护一个高高在上的女人.那是何其不易的事啊。


所以他要寻找理由。


找借口。


一旦找着了,就自告奋勇,身先士卒。


人常常为了他轻薄无行,浪荡花心而没把他的感情瞧在眼里。


事实上,他热情如火,他真心如冰,只要绮梦给他回应他就会全然融解。没有理解他的不专注是因为没有遇上他值得专一的,而他就算不专一也不代表他不深爱着他值得爱的女人。


有时候,男人的用情不专一其实只是一种对异性不满足,而不是对爱情与真情。通常是,男人对爱情不专但又长,但女人对爱情却不久长而专一。


本来各有利弊。但对罗白乃而言,只让人看到他的“弊”,所以一向都弊多于利,他也常怀怨寂寞,悲愤不遇。


有时候,他的心事,会化为开玩笑式的c科打诨说了出去,不知是谁听了,也许是何文田这男子气大于女人味的女子,或许是言宁宁这杀人要比温柔更甚的女子,抑或是李菁菁这婉约要比强硬更折煞人的女子,传了开去,却让叶告、何梵这些人,也在口头上嗤笑了罗白乃几句。


罗白乃可不以为忤。


他想:只要我真情付出的,傻气一些又有何干?怕什么让人笑话。人笑我我也笑他!人笑我痴才是痴。他可不受这一套。结果,他是失恋的多,至于恋爱上的不是少,而是未开始就成结局,或者从头到尾,对方根本就不知道他付出了真心真意,只以为是一个玩笑。


──有时候,开一个对别人看似无伤大雅的玩笑,对他而言,通常是要伤心哭泣一辈子的事啊!


不过,他可不管。


他关心这个人,就去帮这个人。


他既真心爱上了一个人,又何必理会对方爱不爱他?


最重要的,是他爱她,那就够了。


所以,在他心目中,有j的美丽女子,有酒醉的梦中情人,有乍嗔乍喜都令他乍惊乍狂的救命恩人,那就足矣。


他现在带叶告、何梵上楼,去一个平时午夜他最想到,却又没有勇气敲门的地方。


只不过,这一次他依然不能敲门。


因为他们要偷窥。


想窃听。


──好像有个什么声音,一直呼唤他们上楼、上去、上前去,有什么东西在等着他们来救援、发掘似的。


奇怪的是,三人心里,都生起了这种感觉,但都没有把这特异的感受说出来。


鬼关门 第八回 房里没有人


就算本来不认得绮梦住在哪一间房的叶告和何梵,自后t栏杆模了上二楼后,也不认为难以辨认。


因为只有那间尽头的房间最有气派。


也只有那间房间点了灯。


暮色来得快而无声,以致长廊的油灯,都未点亮,只午字房里晃着灯光,别的房间全都幽黑一片。


这一点,也可以看出,在房里的人谈兴正浓,心无旁鹜。


叶告看看罗白乃。


罗白乃点头悄声道:“是这间了。”


于是,三人绕道、分头、掩近午字房的窗棂,又悄没声息地聚在一起,耳语,打手势,交换意见。


房里的烛火在晃动,灯火在暮夜中像在透光的缝隙边上铺了一层黄光似的。


里面有点窸窸窣窣的响,但依稀不像是说话声。


叶告贴耳在墙上,听了一会。


何梵急着向他打手势:


──听到什么了?


──没有。


叶告回了个手势。


何梵不信,换了个位置,临窗边再细听。


这回是罗白乃向他打眼色:


(可听到?)


(听不到。)


何梵一脸苦恼。


罗白乃摇摇左手,右手指指自己:


让我来。


──听不着,那就用眼睛看,更直接。


他用食指尖,沾湿了点唾y,才点点的贴着窗纸一压,破了个小孔,黄光又自孔d里溢出来。


罗白乃就单着一只眼,往里边张了张。


结果,他这一张望,嘴巴就张开了,合不拢,眼也贴着孔,转不过来。


叶告、何梵面面相觑:


他看到什么?!


──为何会如此震惊?


谁知道!


叶告忙去拍拍罗白乃的后肩。


罗白乃不理。震了一震,然后眨了眨眼睛,运足目力再往房里张望──仿佛,他不相信自己先前所见的事物。


他耽在那儿,眼睛好像给卡在圆孔里,神志也仿似给定住了,整个人都像给磁石吸住了。


叶告忍不住轻轻扯了他一扯。


罗白乃动也没动。


他好像是给鬼迷住了。


叶告跟何梵交换了一个眼色,两人立即动手:


硬生生挟走了罗白乃。


只见罗白乃仍目瞪口呆,呆呆的遥看着窗子,以及那个小孔里透出来的光。


他看到什么事?


何梵不解。


他也凑了过去,往那d孔里探了探。


他要看出个所以然来。


他看了一眼,先是啐了一口,然后脸上出现了一种诡异的神情,再看。


这一看,他也给定住了,像给人重手点了x道。


他半蹲半立,捣在孔隙前,张大了口,像一尊泥塑。


叶告向他指手回脚。


他也没看见。


叶告生怕他也着了人家道儿,一伸手,就把他给扯过一旁去。


何梵的脚仿佛打了针黏在那儿,扯开他,叶告得费一些力气。


何梵给拉过一旁,也瞪着小眼愣在那儿,神情就跟罗白乃差不多一样。


叶告心里犯嘀咕,他就不信这个邪。


他马上把眼睛凑到指戳的圆d里去,看一看孙绮梦和程剑萍到底在耍什么花样。


他这一看,却是:


什么也没看到。


没什么。


至少,没什么特别异样的。


房里,桌上,有一埕酒、两个杯子、一盏灯,还有三碟下酒的凉菜。


灯火微晃着。


古旧的大衣橱、放下了蚊帐的床、清亮的梳妆镜、台上有些胭脂砚台……


没有异样。


叶告再集中精神,看了一下,发觉有两件事,倒有点奇怪:


一是地上有个浴盆。


浴盆边还挂着条毛巾。


毛巾还湿漉漉的。


地上还沾着水。还好是水,不是血。


浴盆旁有水渍,当然并不出奇,但奇的是浴盆应在浴室里,楼上辰字房便是沐洗处,浴盆沐具似不该在此房内出现。


──也许,绮梦自己忽发奇兴,要洗个好澡呢?或者,她把浴盆和冰洗用品搬来这儿,要替她的好手下、久违了的忠心干部擦背按摩呢?这可也并不出奇。


但更奇诡的是:不是存在的东西,而是不存在房里的事物。房里有灯,有酒,有筷箸,甚至有木盆、沐巾和浴袍,但就是没有人。没有人在房里。


──绮梦、剑萍都去了哪里?


灯在,酒在,箸在,看在,怎么人却不在?


──这儿曾发生过什么事?


叶告虽然惊疑,但仍不明白:


光是“血浮萍”和孙老板不在房里,小二和姓罗小子干吗会这么震动?


他回头,只见何梵、罗白乃,仍一个怔怔忡忡的,一个眶眦欲裂地,不禁问道:“你们看见什么了?”


何梵抓扼住自己的咽喉,大口气在喘着,一时说不出话来。


罗白乃却好一点,反问:“难道你自己不会看!”


叶告摇首道:“我什么也没看见。”


“没看见?”罗白乃将信将疑,“你啥也没发现?”


“我倒是发现了,”叶告据实道,“孙老板和程剑萍,两个人都不在房里。”


听了这句话之后,罗白乃才似有些儿定过神来,何梵喘息也没那么急剧了。


罗白乃吞了口唾y,问:“你说什么?”


叶告心忖:这两个家伙敢情都是撞鬼了!真是天涯何处不见鬼,向房间里张望一下,都会遇见鬼!


当下只再重复了一句:


“房里没有人。”


他补充一句:“一个人也没有。”


罗白乃嘴唇翕动了一下,好半晌,才问:“就是这样?”


叶告摊摊手:“是这样。”


罗白乃转脚敲钉的再问一句:“没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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