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了──
何老板在女儿的再三催促下,终於硬著头皮来到了慕家。
他到的时候,慕家老爷子刚吃过午饭,在大厅靠窗的安乐椅上坐著,一边悠闲的看著杂志,一边喝著茶水。
听到佣人通报,赶紧起身出门迎接。
何老板笑容满面的说了些吉祥话,然後将手中的礼物递了上去。
“您太客气了,来了还带礼物,快,这边请。”慕沧海嘴角含笑,长臂一挥,将人让到了大厅中央的一组沙发。
何老板坐下後,四周打量了一翻,看这家私都是名贵的古风。
“何平总说,您家看著顺眼些,开始我还不知道为什麽,现在看来,确实装饰的不同凡响呀,那翡翠屏风,看上去好象也有些年头了吧?”
那屏风摆在墙边一处很显眼的地方,看上去还十分新,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那是件古董。
主人将他保养的如此好,想来也是心爱之物,所以何老板,在慕家众多赏品中,单单提到了它。
“好眼光呀,那是唐代的,几年前,浩天在拍卖会上买下,送给我的生日礼物。”说到这屏风,老爷子是十分的喜欢,有纪念价值,而且品相也惹眼。
“是吗?浩天真是个不错的孩子,还真孝顺。”说到这,原本面带笑容的男人,蹙起了眉头:“您老可就有福气了,哪象我呀。”
慕沧海一听这话风不对,心中有些疑惑道:“何平那孩子也不错呀,通情达理,很会哄人开心,我和老伴都很喜欢她,有这样的女儿,你还有什麽不满的吗?”
何老板叹了口气,整张脸上都是化不开的忧愁。
“孩子是好孩子,可却时运不济呀。”
老爷子挑了挑眉,越发的不解:“我干女儿,怎麽了?”
浩天和何平出车祸的事情慕沧海是知道的,可当时男人去看何平的时候,何平的病情还没最後确诊,而她又很随便的说了自己很好。
所以致使慕浩天认为,她的身体应该没什麽大碍,回来的时候,也是如此同 两位老人汇报的。
“哎──她,她──”何老板低垂著头,表情十分痛苦。
慕沧海见他这般犹豫,更加的担心了:“到底怎麽了?你倒是说呀。”
何老板抬起眼皮,眼睛中带了几条血丝:“医生说她很可能会瘫痪。”
老爷子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著他。
“怎麽可能?上次浩天去的时候,她还不好好的吗?”
何老板摇了摇头,解释说:“上次,医疗报告没出来,我们家女儿太善良,怕说了,浩天担心,所以就说事情不大。”
顿了一下後,他继续道:“前几天医生才确诊,平儿,可能会变成瘸子,可她不配合医生治疗,情况恐怕会更糟糕,有可能会瘫痪,这辈子都下不了床。”
老爷子震惊的无以复加,他呐呐道:“怎麽会这样?”
何老板强打起精神,将车祸的经过详细的说了一遍。
听的慕沧海目瞪口呆,心惊不已,好半天没言语,最後才回过神来道:“这麽说,我们家浩天是有很大责任。”
何老板想听的就是这句话。
“现如今还说什麽责任不责任,都是命呀,我们平儿,命太苦,落下残疾,将来还会有谁会要她呀。”
说著他悲从心生,眼眶居然红了起来。
慕老爷子也活了这麽多年,什麽事都经历过,一听他这话,就马上明白过来,今天看来不是专门来拜年的。
此时佣人端著泡好的茶过来,赶忙给他倒了一杯,劝解道:“事已至此,你也不必太过悲伤,我们慢慢谈,想想解决的办法,来,先喝口茶。”
何老板端起茶杯,浅浅的沾了一点。
“平儿,为什麽不配合医生的治疗呐,她是不是有什麽想不开的,要不要我去和她谈谈。”
何老板放下茶杯,轻轻的摇了摇头:“她就是觉得,她腿坏了,以後生活没希望了,了无生意,这几正和我闹绝食那,我是好话说了很多,她连一点都听不进去。”
“那这可怎麽办?”
何老板踌躇著,张了张嘴,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欲言又止了好几次,急的慕沧海有些受不了了:“有什麽话直说好了。”
何老板咬咬牙,这话也就挤出来了:“我想著,能不能让浩天过去陪陪她,你也知道她对浩天有那心思,有他照看著,平儿,会愿意配合医生的。”
慕沧海微怔,照看?
想想刚才何老板说的话,这或多或少,似乎透著,那麽点诡异。
老爷子是什麽人,在事情不明朗的时候,乐意打哈哈,家里刚太平些,他是不愿意再出什麽祸端。
他笑呵呵道:“好说,好说,等浩天回来,我跟他说,这件事情无论怎麽说,他都是有些责任的,理应尽些心力。”
何老板面露难色,想了想,觉得事情该更进一步,早晚都要说的,他也没多少时间可以拖沓了。
女儿都一天没吃东西了。
“不瞒您说,何平这病,没有两三年下不了地。”他舔了舔嘴唇,继续道:“这日子很长,浩天也很忙,恐怕没那麽多时间两边来回跑。”
慕沧海为了他的话怔住了,好半天,才语气和缓道:“那你是什麽意思?”
何老板只觉得喉咙干涩,手心也捏了一把冷汗,他还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很是难堪──他这是硬把女儿往慕家塞。
“我考虑著,能不能让平儿,住在慕家。”
说完後,何老板这心砰砰乱跳,额头也渗出了汗珠──他怕慕沧海会拒绝,否则,他这里子和面子,全没了。
对方直勾勾的看著自己,一副很紧张的样子,慕老爷子心中闪过好几个念头,脑袋,此刻乱作了一团。
他几乎能肯定,这何老板打的是什麽如意算盘。
“干女儿,来小住,我当然欢迎,即使长住,我也没什麽非议,可是这不会影响她的名声吗?”
何老板有些惊慌,心口热热的:“都没人要她了,还管什麽名声,我觉得在慕家呆一辈子,给您二老做个干闺女也不错。”
什麽?慕沧海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话都说出口,看来他的猜测是没错。
“那不是很委屈了何小姐吗?这可使不得!”边说,慕老爷子边摇头,一副很苦恼的样子。
住他家一辈子,当个干闺女是假,想嫁给他儿子是真。
慕老爷子现在头很大,生个优秀的儿子,也是有缺点的,这桃花运是挡也挡不住。
“我们家孩子愿意,就觉得慕家好,她巴不得住进来那,您就成全她吧?我也没个儿子,将来我会把浩天当亲生的看待,这份家业,也会留给他继承。”
慕沧海这次是彻底无语了,他长舒了一口气,轻声道:“让我考虑下,和浩天商量後,再给你答复吧。”
当天晚上,慕浩天一进家门,就被老爷子喊到书房。
慕沧海将今天何老板到来的事跟他讲了,慕浩天面无表情的听著,最後老爷子问他,到底怎麽想的。
男人沈默了好一会,才表示,希望父亲给他点时间,这件事,他想了解清楚,再做决定。
还没等男人去医院,慕沧海就先去探望了何平。
一见到干爹来了,何平周到热情,眉开眼笑,但是总是‘不经意’流露出忧伤,老爷子看在眼中,也非常难过。
试图劝说她好好养病,但是女人却只是简单的应付几句,态度十分消极。
慕沧海,知道一个美好的女孩突然变成瘸子,是多麽让她无法接受,所以对她越发的怜悯。
而对於罪魁祸首的儿子,老爷子觉得,他不能护短,浩天理应承担很大的责任。
最後,他思量了一下,开口问何平:对男人有什麽看法,是否想到慕家休养。
女人脸上难掩悦色,对男人的评价很高,至於其他的,她很委婉的表示,全凭干爹做主。
慕沧海回到家中,将道理给慕浩天摆了摆──男人要敢於担当,既然事情已经出了,何平也中意於他,为了不耽误她的後半生,建议儿子娶她。
慕浩天紧锁眉头,好半天,说不出话来,最後终於打破沈默,他的语气很冰冷,质问父亲:我不爱她,就算勉强让何平进了慕家,会幸福吗?
老爷子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但眼下,何平是铁了心的想要儿子负责,如果慕家不作出姿态,恐怕,真的会一蹶不振,成了瘫在床上的废人。
男人对何平的遭遇很是同情,可现在,是什麽情况,这是婚?她未免也太天真了,他慕浩天,是那麽容易妥协的人吗?
翌日,男人推掉了工作,到了病房,见何平正和一个佣人在说话,似乎很高兴的样子──当然了,她的婚事有著落了。
女人见他来了,赶忙让佣人出去,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个。
慕浩天面无表情,漫不经心的问了她的病情後,开始切入正题。
“何小姐,你不做复建,为什麽?”
何平脸上的笑容僵了僵,眼神有些闪烁,舔舔嘴角道:“我也不是不想做,只是觉得很无聊,我希望你能陪著我。”
“是吗?那我父亲说,你爸爸到我家,说你想搬过来住,也是真的了?”男人眯了眯眼睛,表情有些沈重。
“浩天!”女人有些急了:“我没和我爸爸说什麽,你要相信我,一切都是他的主意。”
何平知道,任何男人都不喜欢受威胁,更何况慕浩天如此强势的人,所以她将事情推的一干二净。
“是吗?”慕浩天突地伸手握住何平的下巴, 目光凌厉地盯著她。
“浩天……你抓得我好痛。”
“你说的可是真的?”男人笑了笑。
女人勉强点点头。
慕浩天这才缓缓松开手,何平小巧的下巴红红的,对於刚才男人激烈的反应。不禁有些害怕。
可害怕只是短暂的,眼睛一勾上男人英俊的面容,就什麽也不再顾及了。
“那你什麽想法?不愿意来慕家?”
何平摇了摇头,急忙否认,快速的回道:“我愿意。”
男人挑了挑眉,嘴角微微上掀,带了几分讥诮,他心理明白的很,这对fù_nǚ 意图完全暴露了。
何平刚刚还说都是父亲的主意,现在急著说愿意,多少有些尴尬。
“我父亲,想让我娶你,你说我该不该答应?”
男人双臂抱胸,很闲适的将话抛了出去。
女人低垂著头,心跳加快,苍白的脸上终於染上了浅红色,她紧张的绞著手指,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慕浩天轻蔑的冷哼了一声,看来是真打算赖上他了。
“我心里已经有人了,你也要嫁给我吗?如果你进门的话,必须接受她的存在,这你也不在乎?”
何平的心被不轻不重的划了一刀,很疼,但是还可以忍受。
她抬眼,看著对面男人高大的身躯,深邃的眼眸,还有那浑然天成的王者气象,只觉得世间再也找不到如此完美的人了。
仿佛被催了眠般,女人的声音有些梦幻和甜蜜:我愿意。
慕浩天冷冷的盯著她,眼中划过一道诡异的光。
“好,慕家的大门随时向你敞开著,不过,我也并不想娶一个只能坐在轮椅上的妻子,等你能站起来的那一天,我愿意娶你做我的新娘。”
说完後,男人转身离开了,何平则坠坠不安的看著他的背影发呆──男人这话,让她喜忧参半。
喜的是事情终於有了实质上的进展,忧的是,自己的身体,大概会拖个2,3年才能穿上婚纱。
谁又知道这麽长的时间,会不会又发生什麽变故呐?
第二天,何平就迫不及待的搬到了慕家,男人特意去医院接她,这让她有些受宠若惊,看来,男人对她并不是全然的冷淡。
可当行李被担入那幢‘破旧’的小楼时,女人犹如当头浇了一盆冷水,看著进进出出的下人,还有那普通的家具,毫无新异的装饰,感觉好象掉进了梦中。
慕家有三栋别墅,老人住的主屋自不必说,右边的那层小楼看上去也很时尚,只有自搬进来的这幢楼很旧,冷的没有一丝人气,寒意从脚底升起直击大心脏,何平很怕晚上这房子会闹鬼。
她扭头看了看身边高大的男人:“浩天,这是不是很久没人住了?”
何平本是千金小姐,平时吃穿用都是上等货色,她本人也很习惯享受优渥的生活,眼前的条件,的确让她觉得很不舒服。
男人挑挑眉,话语中没有一丝温度:“也不是,怎麽对这不满意吗?”
女人看他反映冷淡,也不好意思再说什麽,毕竟现在她还不是慕家的少乃乃,可纵是如此,脸上也显露出不愉之色。
慕浩天将她的不快看在眼底,嘴角轻扬,带了几丝嘲讽:“本来我想让你住那边的──”说著,男人抬眼看了下右边的时尚小楼。
“可是,很不巧,几天前,我刚答应小语,让她搬进去,所以现在也只能委屈你住这了,你也不用太计较,毕竟都慕家的房子,住哪里都一样,你还是大的,应该让著小语些,我希望我将来的妻子,是个通情达理的好女人。”
说著,男人还安慰似的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是吗?”女人小声的嘀咕了一声,脸色灰白的可怕,心中更是愤然和不甘,更嫉妒那个女孩,可又能如何哪?
“怎麽受不了了?度量还真小,如果实在委屈,你可以不用住这!”男人弯腰,目光森然的看著她。
“不,没有,就住这吧,这很好,也很清净,正适合我养病。”女人听他话锋不对,怕他说出更令她难堪的话,赶忙接过话茬。
男人目不转睛的盯著她看,看的她毛骨悚然。
“虚伪的女人。”
何平浑身一僵,周身麻冷,似乎是掉进了冰窖一般。
男人站直身体冷哼一声:“既然你没意见,我就不打扰了,你看上去也很累,就早点休息吧,晚饭时候,会有人过来叫你。”
说著迈开大步,豁然的走了出去。
何平坐在轮椅上,呆呆的看著,男人毫不留恋的转身,感觉力量迅速从身体中抽离,似乎连呼吸的力气都没有了。
突然身边传来细小的交谈声,唤回了她的神志,女人扭头一看,是慕家的两个下人,眼睛紧盯著她看,指手画脚;凑在一起交头接耳。
“何妈,推我回房。”女人心中酸楚而羞辱,大声呼唤著自己带来的保姆。
刚才被慕浩天奚落的一幕,被人看的请清楚楚,自己真的好丢人,此刻何平急於想回房间痛哭一场。
若语透过半遮掩的窗帘,向外探头窥视。
见那个女人被男人抱下了车,然後有人将轮椅推了过来,男人又小心的将女人放下,随即,推著她,往旁边的楼房走去。
直到再也看不到人影,女孩鼓著粉腮;用力抽打著身旁的窗帘,那飞起流苏飘的很高。
女孩不明白,何平为什麽会来,没听男人提过,可这年节都还没过完,人匆匆的住了进来,似乎也透著那麽点不寻常。
若语是越想越别扭,男人和她有那麽点历史,原本偶尔来做客,倒也没什麽,现如今是什麽情况?
她到底要住多久?还要天天见面?想著,女孩越发的郁闷起来。
门被推开,慕浩天一眼,就看到小人倚靠在窗边,手指捻著窗帘的一角,似乎在想著什麽,连他的脚步声,都没听见。
当男人走到她的跟前,女孩子被吓了一跳。
“爸!”若语手放在胸前轻轻的拍了拍,一双漂亮的大眼睛,更是圆睁,微愠的看著不知不觉中接近的男人。
慕浩天抓过她的小手,将她轻缓的压入怀中。
“你在想什麽?我进来都不知道,要是坏人的话,恐怕你现在早就被──”说著,男人狠狠的亲了女孩脸蛋一下。
“劫色了。”
若语心情不佳,听到他恶劣的说笑,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
“怎麽了?不开心?”女孩表情冷然,男人自讨了没趣,但也看出了女孩似乎有些不对劲。
“那个何小姐,怎麽住咱们家了?”
男人挑了挑眉,对女孩的用词,欣喜不已,‘咱们家’?看来若语已经真的把自己当成了慕家人。
尽管如此,他的表面上,仍没什麽异样。
说到这个,男人放开了她,拉著她的小手,一同坐在了房内的马蹄形小沙发。
“上次我们出车祸你知道吧。”男人边说著,边拿出一根烟,将火机仍在大茶几上,若语很自然的拿起火机,给他点上。
男人深吸了一口,透过薄薄的烟雾,看向女孩那张绝丽的小脸,心中充满了自得和骄傲──他喜欢她伺候他,那种满足的感觉,简直比谈了大生意,还要快活。
“何平她伤到腿了,很严重,弄不好可能会瘫痪,所以我把她接到家里,尽点心,毕竟那天是我开的车。”
男人说的轻描淡写,若语却丝毫没有同情女人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