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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 部分(2 / 2)

身后远远跟着的息栈,默不吭声,眼神怨毒,死死盯着前边这个柳小五的背影,气得简直想飞身而上,将那娃子一脚踹到山沟沟里去!!!


来拜山的是野马山脚下沉梁峪镇的两位生意人,山货庄的庄主马掌柜和成衣店的店主刘掌柜。


俩人各自带着两个小伙计,手里提着大包小包的拜礼,被黑布蒙了眼睛,一路由几个野马山的伙计领着上得山寨来。


那二人见了镇三关,满脸堆笑,点头哈腰,作揖见礼:“大掌柜的,俺们小庄户人家,年前来给大掌柜拜个年!略备薄礼,大掌柜的勿要嫌弃!”


镇三关的身形晃晃悠悠,从后边儿走了出来,双目凛然,厚唇划过丰满的弧度,笑眯眯得,两手微微抱拳:“二位掌柜的客气,既然来了,坐下吃几杯酒!”


镇三关依哩歪斜地横坐在他的雪豹皮躺椅上,军师作陪,与两位掌柜胡乱寒暄了一通。讲完了一筐废话,干脆地点入正题:“二位掌柜难得上咱这山上来一趟,是有啥事儿要跟俺镇三关唠一唠的,直说了吧!”


那姓马的庄主两道眉毛耷拉着,皱巴着一张丧门脸:“咳!大掌柜的,俺们没活路啊!您可得替俺们几个做主啊!”


“咋个没活路?日子过得不舒坦?”


“别说舒坦了,一年的收成都白干了!陆大掌柜的那一路人马,前儿个去了俺那庄子,直接将小的那几个店给扒皮了!别说熊掌、驼峰、豹皮、猞猁皮全都扫光了,就连雉j翎子、黄羊尾巴这类不值钱的玩意儿,都划拉走了几车!俺那马帮套好了车子本来要进关的,这下可好,直接套上车子给拉到他马鬃山去了!俺一家老小命苦啊~~~”


这黑熊掌、野驼峰、云豹皮和猞猁皮,合称为河西四宝,是这边关之外、祁连山脉、河西走廊的特产,贩进关内,流入中原,利润丰厚。家底殷实的马大庄主,这一趟估计损失了上万块大洋。


那刘掌柜也忙叨叨地张口诉苦:“大掌柜的,小人在玉门和酒泉的几个店,都撑不下去喽!这隔三岔五的,今儿收个过路费,明儿收个拜山费,后天收个保平安费,大后天再来个姑乃乃坐月子费、尕掌柜满月费、姨乃乃填房费,俺们都甭活啦!”


镇三关冷眼听着,笑笑说:“二位来跟俺镇三关说这个?咳~~~!这事儿您二位得去找各个县城的治安团呐!哪有揪着俺这个响马头子,埋怨土匪吃票的?!呵呵呵呵~~~~”(1)


马庄主连忙说道:“哎呦呦,那帮治安团的管个p用啊,能动得了各路爷爷们么,哪一路他们也惹不起啊!那快刀仙活着的时候,毛都不敢动弹,人家刚一躺了,好么,满城贴得都是收缴赃物的告示,可牛气起来了!要说还是大掌柜您厉害啊!……”


那刘掌柜的脑顶上戴了一顶高高翘翘的羊皮帽子,形状分明就像一尊倒扣的n桶,这时c嘴说道:“就是啊大掌柜的,俺们小生意人家,不介意逢年过节拜拜各位山神爷爷乃乃,可是禁不住这么吃票,吃得俺们一家老小只能吃沙子喝凉水了。俺们这沉梁峪口本来就应该是野马山的地盘,咋个归它马鬃山了呢!”


“大掌柜的,您就给俺们附近镇甸的庄户人家出出头,让俺们也有个靠山!……”


镇三关的两道漆黑浓眉微微皱起,眼神深不可测,嘴角揶揄:“二位怎知俺镇三关就不吃票?”


马庄主的丧门脸这时候竟然咧开嘴笑了,那笑容却比丧气的模样还要不顺眼,说道:“呵呵呵呵~~~,大掌柜的坐镇这祁连山主脉,保得一方水土,吃俺们的、穿俺们的,小人们心甘情愿。再说了,您大掌柜吃也就吃个三成,从来不会狮子大张口,不至于把俺们吃得连皮带r都啃了,就剩下骨头架子。那陆大膘子简直比天山顶上的秃鹫豺狼还要狠呐!!!”


那几个人又叽叽咕咕地唠叨了很久。


息栈起初侍立在聚义厅门口,瞥见大掌柜的用眼神示意他,别杵着了,歇着去吧,于是径自走开。


直到傍晚,大掌柜的打发掉了那俩絮絮叨叨的话痨,沉着脸正要回屋,被慕红雪叫住:“当家的,走哪儿去?开饭啦!”


镇三关兴致不高,挥挥手道:“你们吃,俺自个儿歇会儿。”


“唉?别,今儿个可有好吃的,你这辈子都没吃过的好吃的!赶紧的吧,来晚了都被那帮饿狼投胎的给抢没了!”


大掌柜的重新又进了聚义厅,赫然发现一桌子的菜肴已经陆续摆了上来,一堆炯炯有神的后脑勺子扎在桌子旁,叽叽喳喳,闹闹轰轰。


不由得诧异:“哎呦,今儿个啥日子?这哪个做得稀罕玩意儿?”


“当家的尝了就知道!”


循着那诱人的香气,大掌柜的顿时就顾不上与旁人废话,抄起筷子开始尝菜。


馥郁华丽的r香辗转唇齿之间,山珍与河鲜的味道巧妙地润于一处,其味融融。镇三关忍不住拿筷子戳着眼前的一大盘菜,急急地问道:“这啥?这做得是啥?咋能这好吃?!”


长条桌子另一头儿一直盯着大掌柜的一张俏生生的脸,这时轻声婉转答道:“这是,嗯……赏玉池之鱼戏兮,渡飞熊之鲲鲛。”


“啥玩意儿?”大掌柜的基本就没听懂几个字,漠然抬头,瞄见了浅笑吟吟的一双凤目。


“好!”丰老四点了点头,催道:“当家的不必细问了,赶紧尝下一道,你都尝完了,我们可就动筷子了!”


镇三关懵懵懂懂得,将筷子伸向第二盘菜,r质丰厚酥烂,汁水鲜美至极,入口即化,唇角留香,喉间徜徉快意。


镇三关被唬得直瞪眼:“他乃乃的!老子当真没吃过这么稀罕的玩意儿!这到底是个啥?这比老王家的爆焖羊羔r还好吃!”


对桌遥遥的一双凤眼中,此时隐含一丝得意神色,轻声又道:“这是……品天山之迤逦兮,染翠峰之青绡!”


“好句!”丰老四低低吼了一声,也顾不得大掌柜听得懂听不懂了。


下一道,镇三关终于尝出了味道:“这做的是一只j哈?”


凤目微微一蹙:“当家的吃出来了?那是我失手了……”


“哎呦,俺没吃出来,俺看这形状就像一只大鸟嘛!”


慕红雪捂嘴笑得花枝乱颤:“当家的,你真聪明!”


镇三关唬道:“这难道真是一只j?j咋能没有个j味儿呢,这简直就是凤凰r啊!”


少年细眼圆睁,哼道:“凤凰?笑话!当家的是要吃息栈么?”


“哎呦!你赶紧告诉老子,这道菜是个啥蔓儿?”


少年露齿轻笑:“这道菜么……报号是听艳雉之啼鸣兮,怨杨柳之梦遥!”


在座的并没有几人真能听懂这些“报号”,却皆被息栈眉宇间的清俊神色和灵秀气度深深折服。众人的“啧啧”赞叹和“嗷嗷”叫好声中,镇三关尝了最后一道菜。


掌柜的重拳捶桌,厉声怒赞:“这他娘的是龙r,还是天上下凡的神仙r?!”


少年用舌尖轻轻舔舐细致的唇角,柔缓而低沉地吟道:“跃绛渊而深吟兮,妒潜龙之凌霄!”


“好辞,绝妙好辞!得贾太傅之遗风,秉曹子建之高才啊!”丰老四抚掌狂赞,直接撇下了傻愣愣的大掌柜,一双筷子毫不客气地伸了过去!(2)


一众头领和伙计无需号令,呼啦啦全部涌上了桌,离得远的恨不得直接手脚并用爬到了桌子上,挤破头地去抢那四盘菜!


众口难填,哪禁得住这一群恶狼扑食!


大掌柜的一看这群殴的架势,喝止都喝不住啦,自己也忍不住老鹰展翅一般扑了上去,脑袋扎进人缝儿,抢到一口算一口,吃得嘴角流油,意犹未尽,直拍大腿,兴奋异常!


这四道菜吃完,空场上支得那一锅咕嘟冒泡的羊杂碎汤,顿时就失宠了!


一堆伙计围着少年腆着脸巴结:“小剑客哇,你啥时候再给俺们做几锅菜啊!啥时候再露一手震一震俺们啊!……当家的,别让小剑客做啥保镖啦,委屈啦,给咱绺子做总厨呗~~~~”


镇三关砸吧着嘴,舔了舔手指上的r星儿,一脸惊讶地盯着息栈:“哎呦~~~!我说小羊羔,老子又小瞧你了!你这都是跟谁学的,你这做得都是啥子新鲜玩意儿?”


慕红雪轻蔑地白了大掌柜一眼:“当家的,你吃了半天,都没吃出是什么食材?”


“你吃出来了?”


“哼,当然!这第一道,是天山熊掌和青海湖l鲤相配;第二道是河西走廊双峰野驼的驼峰;第三道嘛,是雉j,我吃不出究竟是什么雉,不过既然是马掌柜拜山进贡的物件,必然是稀罕物,应当是咱西域特产的白冠长尾雉或是斑尾榛j;最后一道,不用说,定是小龙,至于是咱这大漠中的蝮蛇还是蝰蛇,我就不得而知了。”


“哎呦,俺的亲娘老子!”大掌柜的一拍脑门,手指戳着远处的息栈说道:“你,你以后不用再耍你那个破剑,练那个什么y损伤身的破功,瞎折腾!扶保柱换人换人!以后你就每天去厨房给老子做顿饭就行!哈哈哈哈~~~!”


………


注:


(1)吃票:土匪向商家收取保护费的行为。


(2)贾太傅,贾谊;曹子建,曹植。二人皆为汉赋名家。


24、逞酒意霸王上弓


第二十四回。逞酒意霸王上弓


息栈用了马庄主上供的山珍野味,做得那四道美味佳肴,借花献佛,哄得大掌柜甚为开怀。


没几日,刘掌柜进贡的那几匣子丝绸锦缎,也被绺子里一个懂裁衣的伙计给整了几件成衣。山里的土匪粗人们本就不穿这些绸缎衣服,大掌柜的挥挥手一句话,将那些鲜亮玩意儿都给了红姑乃乃做“嫁妆”。


只单拎出两匹丝绸小缎,一匹月白色,一匹淡青色,命人裁了两套中衣中裤,给了息栈。


原来这群土匪平日里惯常穿着一身羊皮鞣成的皮袄和皮裤,上身可还一般衬上一件粗布做的衣衫,下身就是空心儿套一条外裤,里边儿啥都不穿,直接光腚。常年风里来沙里去,一套衣服穿到头,一年也许才拾掇清理一次!


息栈哪里受得了这样。那皮裤套在身上,骑上马来,大腿内侧的细皮嫩r往复摩擦,都快要磨出斑斑血痕,十分难过。


泡热水澡的时候,蹭破的伤口被热水浸泡,时常红肿发炎,苦不堪言。


这时才念起以前身着汉服的好处。那汉服不仅衣袂宽松,行止飘逸,按照常服的礼节规矩,里边儿还要衬着中单和中衣,丝绸的柔软裹护着身体,断不用受那砂纸一般的兽皮兽毛的凌虐苦楚。


揣着一口袋大洋、被打发到关内采买年货的黑狍子,赶着马队回了山来,一听说错过了龙r凤凰r筵席,大为光火,后悔不迭,叫唤着让小息栈再给他单做一桌子菜肴。


那黑厮在院子里吆喝:“小剑客,小剑客哇呀呀~~~!你不给老子做饭吃,老子采办的货物,你那一份就不给你了!”


息栈轻蔑地撇撇嘴:“哼,不给就不给,谁稀罕你的东西!”


“呵~~~!不要?这可是你说的!大当家的让俺给你采买的东西,你不要,俺就拿给别的伙计分了!”


息栈登时两眼放光,心下欢喜,脸上还故作深沉:“……给我买了什么?你拿来给我看看。”


“嘿嘿嘿嘿,你小崽子先去给老子做饭去,老子跑了大半个月的路,都快累躺了!”


黑狍子手里抱着两大包物件儿,飞也似的绕过羊杂碎锅,穿过磨房,从马厩的十几匹马中间往复穿梭,又越过草料槽,滚过长条饭桌,试图摆脱身后之人的穷追不舍。


息栈急吼吼地追在黑狍子身后,施展轻功飞扑而上,一手薅住了黑狍子的脖领,脚尖直接蹬到对方肩膀,手腕用力将之掀翻在地,毫不客气地抢走了他怀里的东西。


黑狍子从地上爬起来,呼撸了一把身上的黄土,骂道:“你这小狼崽子,下手倒是轻点儿唉!”


息栈急不可耐地拆开一个包裹,里边是几大罐酒水,瓶子上贴着红签,黄桂稠酒。


少年不解地问道:“这黄桂稠酒是什么?”


“哼,这你都不知道,关中八大名产之一呐,陕西的稠酒!当家的说你喜欢喝,难道你小子不喜欢?那让老子这大老远的,买这个干嘛?!”


又拆开另外一个包裹一看,竟然是一大捆颜色黄不啦唧的粗纸!


“这是……做什么用的?”


黑狍子盛了一碗羊汤端着喝,挠挠头说道:“你问俺?老子也不知道干哈用!这不是你管当家的要的东西啊?”


不远处传来一句飘飘然的话:“俺们这年月,早就没有人用竹苇、木苇了。官户人家,都流行用草纸……”


息栈抬眼一看,只瞥见了丰四爷的后脑勺,身形人鬼不觉,恍恍然又慢悠悠地闪回了屋。


息栈抱了满怀的东西,奔回自己的屋子,闩上房门,独自坐在炕上。


垂头默默,心意潺潺。


被贼惦记上的那位爷,想必心里也是惦记着贼的……


心下存了这么个念想,息栈滚到炕上,脸埋进枕中,四肢抱团,胸中忍不住沉沉地笑。笑声振得自己内里酥酥麻麻,指尖酸酸痒痒。


夜晚掌灯时分,一众头领和几个老伙计围在聚义厅里喝酒吃饭。


小息栈草草做了一碗j茸豆腐羹,一碗松仁酥狍r,胡乱堵住了黑狍子闹闹嚷嚷不停歇的嘴。


慕红雪啐道:“瞧瞧这饿鬼投胎的,你报号黑狍子,竟然还吃狍子r?!”


一伙人几坛子烧刀白下了肚,都有些上脸,敞开皮袄,撸开袖子,开始捉对儿划拳。


捉对厮杀不过瘾,于是搞起了双方对抗。


慕红雪盘起两腿,大喇喇地往凳子上一坐,拍着桌子吆喝道:“黑狍子,过来!给老娘撑门面,我划拳,你喝酒!”转脸看向大掌柜,“当家的,敢不敢来!喝干那五坛子酒算数!”


镇三关双目一瞪:“呵~~~,老子还怕你啊!”回过头寻么,“谁,谁跟老子一头?军师呐,四爷呐?”


慕红雪叫道:“当家的不许唤四爷!那老j巨猾的家伙,端的会算计人,老娘才不跟他划拳哩!”


“那你要跟谁划?”


“雷腿子,还是马号的刘二敢子,当家的选一个!”


镇三关骂道:“这咩了个咪的!你看你挑那俩怂人,不行不行!”


一旁坐着的息栈,这时一仰脖喝干了最后一口黄桂稠酒,将个空罐子重重撴在桌上。


面色已是微微泛红,双目水气凌汀,抹干净了沾在嘴唇上的r白色酒沫,“腾”得一声站了起来,走过来说道:“当家的,我替你划!”


镇三关皱眉:“你会划拳呐?你可别给俺划输喽,那五坛子酒,撑死老子啊!”


少年不以为然地说:“划拳么,看这数月也看会了。”


镇三关豪爽地大手一挥:“好!你划,老子喝酒!”随手拖过一张凳子,摆在身前,让息栈坐在自己身边。


这所谓的两路对抗,就是分好了两个阵营,无须人人上阵,划拳好的只管划拳,酒量好的人就只管等着罚酒拼酒,分工明确,力量优化。这一个阵营里,若是有个划拳好的,再有个酒量大的,就打遍一桌无敌手了!


出拳时要行令,不会念酒令的也要罚酒。因此像黑狍子这般脑袋瓜子就不灵光,总是行错酒令的,理所当然的只能在阵营里负责拼酒。


令要记得对,数也要算得准,出拳同时要猜二人伸手指数之和。因此像大掌柜这样,每次酒精一上脑,就搞不清楚一二三、四五六的人,也只能蹲在后边儿负责喝酒!


红姑乃乃和息栈二人各自面带春色,对视了一眼,卷上袖子伸手开始划拳。


这土匪绺子里流行的酒令就是这几句:


当朝一品卿,


两眼大花翎,


三星高照,四季到五更。


六合六同春,


七巧八马,九眼盗花翎,


十全福禄增。


打开窗户扇,


明月照当空。


就这样简单的几句俗话,息栈当然听过两遍就记在心间。大掌柜的在酒桌上每次稀里糊涂算错数的时候,他早就在一旁看得着急,想一脚踢开这男人自己上!


息栈和慕红雪二人你来我往,不亦乐乎。这个喊“三星照”,那个叫“六同春”,出拳速度之快,看得那一桌子的伙计一愣一愣,全部凑上来围观起哄。


有人爬到了桌子上,“啪”、“啪”摆出身上的铜板开始投庄。围观的众伙计随即分成了两路阵营,纷纷下注,赌那二人的输赢。


慕红雪很快发现,跟息栈划拳还不如跟丰四爷划!


跟那个丰老四斗拳,反正是斗不过,早早就输掉收摊了。可是跟息栈划拳,二人恁的拼了个旗鼓相当,互有胜负,分明就是个持久战的架势。就如同两头盘羊抵上了角,你进三步,我扯四步,犄角缠在了一处,僵持不下,谁也不甘心先喊停啊!


抬眼撇向大掌柜,这男人也看得一脸专注和紧张,浑身冒着蒸腾的热气,面门上都是一团的火。烧酒一碗一碗地下肚,烧脸又烧心。黑色的中衣扣子都热得解了开来,胸前的两块结实肌r,笼着潮气,泛着金光,滴滴热汗顺着那一道沟壑,蜿蜒流淌而下,状如甘露,醇香诱人……


就这一个走神,慕红雪竟然喊错了令。


她伸得是个攥紧的拳头(代表零),本是应该喊“四季”或是“五更”,嘴上脱口而出的竟然是“八匹马”!息栈就算是五指全出,也凑不出一个“八”来!


这就属于“臭拳”,喊错令的一拨人罚酒。


镇三关捶着酒碗大叫:“哈哈哈哈~~~!黑狍子,你的你的!”


黑狍子怒道:“红姑乃乃,你咋个叫的令?咋个又是老子喝!”


那一宿聚义厅里折腾得人仰马翻,酒气冲天。


慕红雪和息栈几乎都杀红了眼,四只眼睛布满血丝,划拳划得还觉得不过瘾,不解气,最后径自都夺过身后之人的酒碗,端着碗划,自己划来自己喝!


那五坛子酒基本上被黑狍子和大掌柜二人瓜分,双方势均力敌,难分胜负。


黑狍子醉得几乎已经出溜到了桌子下边。


大掌柜的满脸通红,脑袋里已经是一锅的稀粥,身子发软,耐不住就靠在了身前坐得人的背上,一手搭上息栈的肩膀,胸腔子里的笑声嘈嘈切切,如同沉渊中的虎啸龙吟。


息栈正专心致志地斗拳斗酒,直接一抬手,掌心不耐烦地推开男人满是热汗的脑门:起开点儿起开点儿,别粘粘乎乎得,妨碍小爷的战斗力!!!


一直闹到丑时,才各自散了回屋。


慕红雪踢了一脚地上趟的已是不省人事的黑狍子,吆喝几个伙计将这厮抬回房去。


大掌柜踉踉跄跄地扶着长条桌子,依哩歪斜蹭到了门口。息栈一把搀住了他。


大掌柜撩开膀子,摆摆手:“老子没事儿,能走,能走……”


醉态朦胧,眼含笑意,晃晃悠悠地走回了自己的屋子。


歪倒在火炕上,眯眯瞪瞪,炕d里的火还没有弄热,皮袄都没有脱掉,被子来不及盖上,酒劲儿一上头,就只想昏昏睡去。


朦胧之中感觉眼前有一道白光,轻飘飘的人影晃动,一只手向着面门伸了过来。


大掌柜的脑子里的警觉和防范,即使在酒醉之时,也并没有懈怠三分,立时睁开了通红的一双眼睛:“谁?!”


右手从枕边抄起盒子炮,上了膛的枪管子如同自己长了眼睛,重重地抵上了来人的眉心。


顺着冰冷修长的枪管子一看,眼前映入的是面无表情的一张瓜子小脸:“当家的,是我。”


镇三关缓缓挪开了枪管子,眨巴了两下眼睛,懒洋洋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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