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卓然?”他看着名册问道。
“是。”反正眼下躲不过,我索性坦然地回答道。
“你知道客栈的秘道吗?”
“知道。”
“那么就请你带本将军去……”
“不可能!”我断然拒绝,“将军以为我有什么本事能让余老板如此信任告知秘道之事,若是这么轻易地就向外人吐露出来,那我就不值得余老板如此信任了!”
“很好,”靖宇不怒反笑,挥起配剑威胁道,“是不能轻易告诉外人!那么我们就让它变得不那么轻易吧。”
“住手!”
“不要!”
帐内同时响起寂周泓和余管家的大喝声。只见余管家奋不顾身地扑了过来,靖宇的剑转而挥向他,同时说道:“余老板果然待此人不同!”
“余管家。”我来不及多想,伸手挡住落下的剑锋,大声喊道:“靖宇,不要!”
靖宇被我突然喊出姓名,下意识地想要收回配剑,可是来不及了,剑尖在我左手手心重重地划了一道。
“卓然。”寂周泓奔过来抱住我滑落的身体。
“小姐!”余总管捧着我受伤的手大声唤着。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你是谁?”靖宇呆愣地望着我,满怀疑问。
好痛!我忍着痛望向靖宇,说出早就想说的问候:“好久不见,靖宇!你果然没让我失望!”
靖宇闻言后退两步,紧接着大步窜过来,推开寂周泓,将我揽入怀中,“你是小姐?你是小姐?蓝汀儿小姐?”狂喜地喊着,“这一年你到哪儿去了?我们到处找你呀!小姐,小姐。李副将,快将军医请过来,快!”“是!”呆愣在地的李副将领令直奔帐外而去。
我浑身放松地躺在靖宇怀里,知道自己会很安全,很安全。寂周泓迫人的目光向是要将我看穿一般。
还是被拆穿了!我懊恼地想着!
主帅帐中。
此刻,军医已经替我将伤口包扎好了。据他说,这伤口太深,恐怕会留下疤痕了!
是吗?我出神地望着包扎好的伤口,思绪又飘回了一年前:记得我被九龙鞭打伤的那一次,蓝若玄为我涂抹了举国罕有的雪肌精,比这严重得多的伤口竟是一点伤疤也没留。
玄,没有了你,我的心、我的身体竟都是伤痕累累呢!
正难过的时候,靖宇坐到身畔满脸后悔地说:“小姐,靖宇该死!竟把你刺伤了!你、你砍了靖宇的手臂吧!”
我好笑地说:“才感觉你成熟了,怎么又小孩儿脾气起来?砍掉你的手臂能挽回什么?傻靖宇!”更何况,这个伤疤的位置刚好遮住了我左手三条掌纹交汇处的那颗朱砂痣,从此后,相识的人想要认出我可不容易了呢!
“寂老板刚才想说的妙计是什么?靖宇此刻愿听而详。”靖宇转而对寂周泓说道。
那寂周泓仍是沉浸在这巨大的震惊中,对靖宇的话置若罔闻。
“寂老板?寂老板?”靖宇不解地叫着。
寂周泓突然一惊,站起身向帐外跑去。
“他怎么了?”靖宇吓了一跳。
“不知道。”我回了一句。心想他一定是接受不了这突然而来的事实,找地方疏解心情了。压抑了四年的内心世界,突然又去面对,心境一定很复杂吧!
这件事暂且放放,我抓住靖宇的衣袖,急迫地问:“你把阿珂母女俩怎么样了?”
“董夫人和董小姐吗?没怎么样。小姐,你还不相信靖宇吗?我怎么会去为难女人和孩子?”靖宇正色回答道。
我悬着的心放了下来。而后跟余管家对视一眼,得到肯定的答复后,我压低声音对靖宇说着惊人的秘密……
对靖宇,我十分了解,如果我能够被那个匈奴王子感动,那么他也一定会。
如果想要救出阿珂一家和匈奴王子,得到靖宇的配合无疑是最好的情况。
只是现在的靖宇已是皇上信任的将军了,要说服他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秘道。
靖宇紧盯着面前的金日阐,双手紧张地放在佩剑上,做好了随时动手的准备。
金日阐松弛地望着靖宇,说道:“靖将军,好久不见!我为你推荐的战马,不知道是不是好用呢!”
看来他们两人是旧识呢!
“王子殿下推荐的战马果然战斗力惊人!靖宇在此谢过!”稍顿,接着说道,“王子殿下,虽然您说服了我家小姐,可是,靖宇皇命在身必须带王子回去。”
“你家小姐?”金日阐环顾四周,显然有些困惑。
“就是她——”靖宇看向我,“蓝府大小姐蓝汀儿。”
那金日阐在京城居住多年蓝家的事情自然听过说,只见他诧异地望着我,“你就是蓝家大小姐?蓝若玄的未婚妻?”
我无奈地点点头,只得继续沿用蓝汀儿这一称谓。
金日阐紧紧地盯住我,忘了眼前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呢!
我不爽地低头咳了两声,这才把他的注意力引了回来。
人可真是八卦的动物呢!都什么时候了,见到曾经名满天下的不伦之恋女主角还要多看几眼!
靖宇先开口说道:“虽然,王子我必须带回,但我可以想办法放了董先生一家三口。这已经是我可以退步的极限了,没什么可商量的。”
“靖将军认为两国的这场战争最后究竟是谁胜谁负?”金日阐尖锐地问道。
“这……”靖宇沉吟片刻沉声道,“很难分出胜负!”
“靖将军果然是诚实之人,不像你们国家一些将军盲目自信,无法清楚分析当前局势。”
“现在你跟我说这些又有何用?”
“没用吗?靖将军,我们两国此刻都深受战争的拖累,一年多以来,国库亏空,人民受苦,再这样下去恐怕要动摇国之根本。贵国与我匈奴之间相互争斗,北边的东胡、西边的月氏、西南的羌国无不擦拳摩掌,等待着最好的时机联手将我们两国一举拿下!靖将军,难道我们作为两国的臣子,不该为两国共同的命运做出努力吗?若我能回国,定会力劝父王与贵国修好,两国人民共同繁荣、共同进步,岂不是要比现在相互拖垮的僵持局面要好得多吗?我为匈奴、为贵国的百姓恳请将军慎重考虑。要金日阐跟将军回去不难,要金日阐死也不难,只是若死得毫无意义,金日阐不甘啊!”一番话说得慷慨激昂,一时间,秘道中的人都默不作声。
第35节:第十章 论战争(3)
“王子殿下说得很好。可做臣子的,必须忠于王命。至于前方的战事,身为jūn_rén 自然要奋勇杀敌,洒血战场,为国奋斗到最后一刻。我国国力昌盛、将士精锐,要战胜区区匈奴,又有何难?”靖宇自信地说着,浑身散发着惊人的勇气。
“哼!靖将军好自信啊!”金日阐示出了最后的杀手锏,“难道将军以为现在的三军统领樊大帅能和昔日的蓝若玄将军相提并论吗?”
这话显然问道了靖宇的痛楚,只见他自信的腰板微微晃动了一下,“你说什么?”
“我说的话你听得很清楚!你们上至皇帝下至普通士兵心里也非常清楚!没有蓝若玄的jūn_duì ,已经失去了往日的辉煌!否则照着过去,我军早就弃甲投降,退回沙漠腹地。怎能与贵国jūn_duì 在此僵持一年之久!靖将军还是如此自信吗?又或者,将军自比蓝若玄,认为自己具有像他一样所向披靡的能力吗?如果如此,金日阐此刻甘愿随将军回去,请将军将金日阐捆绑起来吧!”那金日阐伸出双手,大义凛然地等待着靖宇的决定。
“你!”金日阐王子一席话显然触碰了每一位jūn_rén 的痛楚和脆弱,是啊!若是蓝若玄还在,战争恐怕早就结束了!不,战争根本就不会开始!身为jūn_rén ,却怎样也无法超越一个死去的将军,情何以堪!
恼羞成怒的靖宇挥剑指向他的喉咙。
一时间,秘道内竟只剩下了大家紧张的呼吸声。
客栈外。大漠的风沙狂叫着、肆虐着。
这,是沙尘暴即将来临的预兆。
沙尘暴果然刮了起来!
靖宇静默了近半个时辰,终于放下了手中的剑。
我悬着的心猛地放了下来,知道他已经被金日阐一席残酷却客观的话说服。秘道中所有的人都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我承认你说的都是实情,但今日的选择只是情势使然,不代表我靖宇永远认同王子殿下的话。假以时日,我朝必定会涌现出一大批骁勇善战的将士,到时你匈奴若再敢来犯,定让你们有去无回!”靖宇紧握双拳,信誓旦旦道。
“我此次回去,必定将和平共荣的思想广为传播。相信我们两国不会再出现这种兵戎相见的情况了。”金日阐坚定地说。
“王子殿下,”我走到金日阐面前郑重地说,“我相信你不会辜负我们所有人的期望!”
“卓兄弟……噢不,蓝小姐。”金日阐显然还没有适应我的身份变化。
“你叫我卓然好了。过去的蓝家大小姐已经死了,我是卓然。”断然拒绝他以蓝汀儿的身份称呼我。“这……卓然,蓝将军的死我很遗憾!虽然我是他抓到京城的,但是我从没有真正恨过他!从jūn_rén 的角度来说,他值得每一个征战沙场的人去敬重!”
“谁告诉你他死了?”我恼怒地盯着金日阐王子,“他没有死,你们所有的人都以为他死了!可是我告诉你:他、没、有、死!”最后的四个字我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蓝若玄不可能死!尤其不可能就那样死去!这是我一直坚信的。
“小姐!”余管家伤心地喊了一声,一时间他、靖宇、金日阐、董匡面面相觑。
我知道他们眼中的担心代表什么意思。民间不是传说蓝汀儿已经疯了吗?他们大概在担心我一提到蓝若玄之死就会发疯吧!
我走到秘道通风口前,听着外面沙尘暴肆虐的声音,幽幽地说道:“如果他真的死了,风会告诉我的。”
只听得身后的人们纷纷倒抽气的声音。
信不信随你们!我不在乎!
第二天,客栈大堂。
由于这几天的锁禁,再加上沙尘暴一宿的肆虐,早饭亲自下楼来吃的人寥寥无几,许多客人纷纷选择让伙计把早饭送到房间里去。所以,大堂里来来往往的都是手捧早饭的伙计,客人几乎看不见一个。
那个小四儿已经不在这里干了,听靖宇说,他把小四儿发配到前线修防事了。这等小人,真是活该!我也没什么胃口,毕竟今天还要办许多大事呢!
望着门口发呆,心想到了明天这个时候一切都会结束了吧?
我,也到了该离开的时候了!
“砰”的一声,门被几个人撞开了,随着他们的进入,黄色的风沙跟着吹了进来。
“咳咳咳!”来的人狼狈地干咳几声,环顾四周叫嚷道,“余老板,余老板!”
“来了来了。”余管家叫嚷着从后堂跑了过来,一看来人满脸堆笑地问道,“原来是佟校尉啊?怎么这天儿跑来啦?”
“呸!真倒霉,靖将军什么时候不派,今儿这样的日子派我过来!”佟校尉没好气地说道,“余管家,你去把通缉令撤了吧,告诉所有的人禁令解除了!客栈外的军营今天就会全部撤走!”说完转身准备离开,“他乃乃的,晚一天撤都不行!这京官就是麻烦!呸呸!”
一开门,黄沙又飞卷着窜进大堂,我的眼睛都被飞沙吹得睁不开了。
伙计们听到这个消息,纷纷兴奋地跑到楼上向各房的客官们报喜了。一时间,耳边传来的全部都是楼梯上急促的脚步声、人们欢呼的呐喊声、伙计报喜的敲门声……
我轻轻地揉着眼睛,好半天才勉强睁开。这不睁开还好,眼前,寂周泓正在用他那双充满了血丝的眼睛狠狠地盯着我。瞧他的头发乱的,一定是一宿没睡好。
该来的总要来的,我暗自说道。是啊!也该是跟他做个了断了。
“你还好吧?”我有些担心地问他。
寂周泓沉默不语,仍是用那双泛红的眼睛盯着我。
我不安地晃了晃身子,面对一个不太理智的男人,是不是还是先回避比较好?
于是,乌龟般地一点一点向椅子外挪着,妄图从这个男人面前逃跑。
就在我快要离开椅子的时候,那个木头人动了,我甚至都来不及看清他手的运动方向,整个人便已经被他扛在了肩上。我奋力地挣扎、大叫,余管家想要跑过来帮我,但却被寂周泓的手下拦在了五米开外。
就这样,在客栈伙计们的注视下、在客栈客人们的诧异中、在余管家的呼唤里,我在眨眼的工夫被寂周泓扛进了他住的天字一号房。
“砰!”门被重重地踢上,将各种探寻的目光隔绝在外。
天字一号房。
“寂周泓,你干什么?你疯……”话没说完,我就被扔进了热气腾腾的水中,正张口说话的嘴里一时不备呛了好几口水。
挣扎着从水中抬起头,恼羞成怒地冲着面前的疯子喊着:“你做什么?寂周泓,你凭什么……”可怜我这句话仍是没有说完,一条浴布从天而降盖住了我的脸。只感到一双大手急迫地在我的脸上揉搓着,天!我快要不能呼吸了!
感到越是挣扎,越是呼吸困难后,我放弃了无谓的反抗。冷静下来以后,我明白了寂周泓的用意:他想看看我的脸究竟是不是蓝汀儿的脸,他想确认眼前的人是不是他日思夜想的蓝汀儿。
第36节:第十一章 尺八与埙(1)
终于,我一生中堪称最痛苦的洗脸过程结束了。
此刻,我正盘坐在床上,身上厚厚地围着被子。
我可是整个人被丢进水里的,穿着湿衣服在这一月的大漠中可是很冷的!
尽管此刻身子打着哆嗦,眼睛却毫不示弱地盯着寂周泓。
经过一番折腾,我藏在煤灰下的精致脸庞一览无遗地显露在他的面前:眉毛变得更英挺了些,皮肤仍然惊人的白皙透亮,嘴唇在热水的浸泡下红润饱满,散乱的卷发娇媚地垂在额际,愤怒的双眼闪动着跳跃的明亮。
寂周泓震怒的表情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面部柔和的线条和眼神中浮现的一层雾气。他缓缓地走过来,爬上床,双手捧住我不停晃动的脸。
“汀儿,汀儿。”他不停呢喃着,呼唤着蓝汀儿的名字,却侵犯着我的脸!
将双手从被窝中伸了出来,毫不犹豫地给他一个耳光。
这一个耳光打醒了他,震怒地抓着我的下巴问道:“你是蓝汀儿,你是蓝汀儿,你早知道我是谁,对吧?为什么?为什么眼看着我痛苦,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要不是我赶到军营看到一切,你还要瞒我到什么时候?还要折磨我到什么时候?”声音变得哽咽,“你明知道我找你找得快疯掉了,你明知道蓝若玄死后我一定会到蓝府找你的。你明知道,你明知道,你都知道的……”说到这里,嘴巴停止了发声,转而开始在我的面庞亲吻、啃噬。
这个时代的男人都是野兽变的吗?
我怒不可遏地想着:你遭遇了羞辱、挫折、痛苦,就要用这样卑劣的手段讨回来吗?你有什么权利这样做?
蓝若玄跟我相处不过几天,就已经感觉出我不是蓝汀儿。他爱的、他吻的、他要的明明确确的都是我:卓然!
可这个寂周泓,他要在蓝汀儿身上讨回来的不是爱,而是一个男人被践踏的自尊!我们接触过这么多天,难道就没有察觉到我跟蓝汀儿有截然不同的地方吗?
“寂周泓,你放开我,你放开!”
在我脸上放肆的人无动于衷。必须阻止他!已经能感到他的双手开始不规矩地入侵被子覆盖下我的身体。太危险了!我脑中警铃大作。
“你放开!这是蓝若玄才有的权利!你不配!”我冷冷地吐出这句话。
果然!正中要害!
他迷乱的脸抬了起来,危险地盯着我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这是蓝若玄才能碰触的地方,你不配!”再次说出他心中的最痛!
“你!”他挥起手掌想要打我。
打啊!我宁肯让你打我也不要你侵犯只属于蓝若玄的权利。
闭上眼,我平静地等待着即将落下的巴掌……
过了好一会儿,也没有一点动静。我这才睁开眼睛望着寂周泓:手掌在我的面前停住了,面颊上的愤怒不见了,他的目光紧紧地盯着我挡在额前的手——
经过刚才的一番折腾,左手原本已经包扎好的伤口渗出了大量血迹。说来也怪,在他的注视下,我才感到了伤口传来的剧烈疼痛。
“啊!”真的好痛!我赶忙吹向伤口裂开的地方。
“别动!”寂周泓轻轻夺过我的左手,向门口喊着:“来人!快送药箱过来!”
此刻的寂周泓已经不再恐怖,只见他小心地处理着我的伤口,细心地重新包扎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