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红的地毯,墙上挂着字画,屋里的家具都是紫檀木的,显得名贵而又朴实。王栋一进门,便感到满室皆香,有一种极为特殊的气氛使他不敢咳嗽,甚至不敢用力呼吸了。司机把他引到左手边的一间小室,他进去,司机便轻轻地把门带上,走开了。王栋看见屋里有一张桌子,桌后坐着一个人,此外便什么也看不见——他太紧张了。那人埋头伏在桌上写着什么,头可怕地歪着,下排牙可怕 地咬住上唇,显得专心之至。王栋站在那里,动也不敢动,嗓子眼偏又忽然痒起来,强自忍着,呼吸也更不平稳了。“我的小朝霞啊,你出了什么事哟?”这就是王栋此刻所能想象的一切。
那人终于把东西写完了,脑袋立刻直了过来。他好像刚知道王栋的存在,“哎哟”一声,就站起来,把手隔桌子朝王栋伸出,带着官样的笑容说:“你好,王栋同志。”王栋把手急忙伸出,仓促之中,差点把写字台上的一个笔筒给碰翻了。两个人不软不硬地握了一下手,王栋就坐在了他面前。那人的面色发青,眼睛里白多黑少,显得格外无神。他自称是赵秘书,至于是谁的秘书却没有说。“找你来,是要跟你谈一件重要的事,”赵秘书说,“王栋同志,对这事的重要性,你可能没有心理准备。”
王栋顿时吓得面如土色,身子在折叠椅中剧烈地摇晃了一下。他结结巴巴地问:“是、是关于王朝霞的事、事吗?”赵秘书点点头,把一只烟点着,又递一只给王栋。王栋把烟接了过 来,忘丁自己根本不会吸烟。“这事儿,”赵秘书说,“一时还不大好讲,怎么说呢?老王同志,咱们这么说吧,我现在是代表一级党组织,跟你进行一次带有机密性的谈话,不管谈的结果怎样,不允许再有另外的人知道,清楚吗?”王栋抽了一口烟,呛得根本说不出话了,只是拼命地点头。赵秘书停顿了一会,然后问:“你就这一个女儿吧?老王?”王栋终于咳了两声,点了一下头。“我家朝霞,她、她到底怎么了?”王栋问,两眼发出乞求的光芒。赵秘书竟不回答,没有看他,却盯着墙上的一张地图,显出沉思和坚决的表情。过了一会儿,他转过脸,看着王栋的眼睛问:“她没有对象吧?”王栋忙说:“没有。”同时心里格登一下,想:“这是什么意思?”忙又补充道:“她年纪还小呢。”赵秘书问:“她今年到底多大啦?”王栋想了一想说:“十八吧,不过她生日小一点。”心想这样说才万无一失,因为他不知道赵 秘书的意思,是要她大一点好还是小一点好。
赵秘书好像叹了一口气,看着王栋说:“老王,你先别紧张。今天找你谈,是这么一件事。你的女儿,王朝霞同志,来部队以后,一直表现很好,进步很快,有关领导都很满意。现在,组织上准备为她解决个人问题。这方面的工作已经开始做了。看中她的,是我们市里的一个重要领导干部。组织上从工作、生活各方面综合考虑,认为这件婚事是合适的,它有利于领导干部的工作,也能促进王朝霞同志的学习。对此,我们准备做进一步的工作。现在,是想听听你的意见。作为家长,老王同志,你的意见是很重要的哟。”
王栋把话听完,觉得自己还是什么也没听进去。组织上要给王朝霞介绍对象,这听上去几乎毫无道理,没有意义。然而,现在自己坐在这,正有一个组织上的人跟自己谈话,说的就是这个意思。为什么呢?王栋觉得他们可能搞错了。抬头,看看赵秘书的眼睛,他自己就否定了:一点没错,就是他的女儿,现在他们选中的就是他的小朝霞。有一个大干部看上了她,要娶她为妻了。王栋这时才开始慌张起来,觉得了事情的严肃性。他的烟已经灭了,可还在口中使劲吸着。他做出沉思的样子,心里盘算的却是另一回事:“重要干部?到底有多重呢?对王家,特别是对我王栋来说,这意味着什么呢?”
他忽然想起一件事来,抬头,问赵秘书:“这事,朝霞,她知道了吗?”赵秘书脸上的表情顿时古怪起来。“我们已经跟她本人谈过了。她好象还想不大通,思想上还有一个弯子没转过来。这就是为什么,今天我们先把你请到这来,跟你交个底,让你心中有数。希望你把这事好好想一想,老王同志,要从长远考虑。你是一个老同志了,在这种问题上,更应该显出水平来。你说,对不对?”说得王栋的心里热乎乎的。最后,谈话完了,送王栋到门口,赵秘书握住王栋的手,又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老王,你生了一个好女儿啊,真是福气啊。”
走进王朝霞的宿舍,王栋的脑子里还响着这句话。王朝霞正坐在窗边百~万\小!说,见到父亲,尖叫一声,跳了起来,像小孩子一样扑到王栋的怀里。她的小脸上带着发自内心的笑,细长的眼睛,鲜艳的小嘴,无一不闪出青春的光辉。她穿着军装,体态显得更加动人了。王栋从未见过女儿像现在这样美,这样引人注目。王朝霞一样一样把王栋带来的东西掏出,嘴里发出一声声孩子似的惊奇。王栋默默地看着女儿,心里暖洋洋的,充满了爱意。“妈妈怎么不来?人家好想她嘛。”王朝霞噘着小嘴问,眼里闪出泪花。王栋忙解释:“一到过年,她们妇联就忙疯了,你也不是不知道。”王朝霞对此倒相信,每年春节,都是妇联、工会这类单位最忙的时候。王朝霞问父亲:“饿坏了吧?走,咱们下馆子去,今天我请客!”王栋本来一点也不饿,见女儿兴奋的小样,不忍拂她的意,就跟着她出门,上了大街,真地进到了一家门面颇为不错的饭馆里。
王朝霞专门点了几样父亲爱吃的莱,有熘肥肠、软炸腰花、酸辣大r、锅贴里脊,有一道清汤鹿尾,标价七块五,王栋嫌太贵不要,王朝霞却非点不行,因为那是王栋最爱吃又很少有机会尝到的菜。跑堂的服务员笑着对王栋说:“是你的闺女吧?一看就是个有孝心的。”说得王栋的眼泪差点没掉下来。王朝霞很快就吃饱了,坐在一边,笑眯眯地看着父亲吃。王栋趁这个机会,就把话头挑起来,问王朝霞:“在部队咋样?有没有不顺心的事?”王朝霞笑得更可爱了,撒娇地说:“样样都太顺了,真烦死人了。”王栋瞪她一眼:“要不要当爹的来,一天打你五十板子,才好不烦?”说得两人都笑了。
王栋几次想单刀直入,问女儿对那件事的想法,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王朝霞送父亲到学院招待所住下。在房间里,王栋坐在沙发上,王朝霞坐在床上,无意中形成了一个谈话的格局。王朝霞不停地打听家里的事,王栋知道,她是想听刘大方的消息,却故意什么也不说。最后,终于忍不住了,王朝霞自已把话问了出来:“他,现在怎么样?”王栋好像没听见,先喝水,又给女儿也倒了一杯,然后,坐下来,不慌不忙地说:“他不怎么样。今年夏天就毕业了,还不是下乡种地,什么时候能调上来,谁也说不准。”两个人半天都没说话。中国青年人当时普遍的悲剧性前途,总是这样,使人无话可说。
干咳了一会儿,又喝了几口水,王栋眼睛望着别处对女儿说:“组织上找你谈过话了吧?你对此有什么想法没有?”王朝霞惊讶地看着父亲,说:“你怎么什么都知道了?啊,他们也找过你了。你就是为这事来的?”王栋摇了摇头,就把今天下午跟赵秘书的谈话,简约地说了说。王朝霞忽然笑了起来。“是市里的罗书记,到我们这来视察,对我的看法不错,只是要我好好 学习,别的可从来没说过啊。”她天真地说,脸上严肃了些,细长的眼睛仍然在笑。“赵秘书找我,胡天胡地说了半天,我也不明白。人家罗书记可是对我关心,别的什么意思也没有。”“他没跟你表示过什么?”“没有啊,只是那次看完我们的演出,在食堂里,坐到我这边来吃饭,还说,要是他老伴没死的话,让她来给我们介绍一下蒸馒头的经验呢。”王栋顿时不言语了。
在回家的汽车上,他才发现自己没把刘大方的那块鹅卵石给朝霞。朝霞妈发现王栋回来以后心事重重,不明事理,怀疑是不是女儿想家,把当爹的心也搅乱了。王栋就把跟赵秘书的谈话对她说了。朝霞妈一听,脸立刻绷了起来,眼睛也立起,说:“那怎么行?那罗书记有多大岁数了?”王栋苦笑:“不知道,人家的级别高,少说也有五十多吧。”朝霞妈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坚决地说:“那绝对不成,我的姑娘还没长成,你想把她嫁给一个老头子?告诉你,这绝对办不到。”王栋一听,把脑袋耷拉下来,什么话也不说了。
这天,王朝和放学回家,见父亲一个人在炕上躺着,觉得少见。平时他这个时候根本没下班呢。王朝和赶紧放下书包,想蹭出去玩,躲开父亲的眼睛。不料王栋把他叫住了,问他:“前些时候,你录的那盘音哪去了?”王朝和莫名其妙:“什么音?”王栋就不耐烦地骂了起来:“怎么一点脑子都没有?当时我就让你好好收着,我说的话,你越来越当耳旁风了。”王朝和这才明白,父亲是要上次他为捉弄刘大方,用县委宣传部的那架录音机录的那盘带。他想了半天才想起来,是父亲把带子连同机器不久就一起还了。王栋一听,火气更大,几乎要跳起来打他,吓得王朝和一溜烟跑了。王栋第二天到办公室,一问,小李子说机子早让孙副部长借去了,到现在还没还。王栋大发雷霆,说公家的东西怎么能随便借出,还带回家?着令小李子马上把所有私借公的项目统计一下,逐个收回。过了没几天,小李子就把那架录音机拿到了他面前,王栋注意到,有一盘录音带上还贴着一张小纸条。“这是啥意思?”王栋不解地问。小李子说,那是孙副部长知道这带子是王部长用过的,怕录有什么会议记录等有用的东西,因而做了记号,没让别人再用过那盘带子。王栋顿时开心地笑了,着实夸奖了小李子几句,把小伙子给说得脸红红的,体会到了部长喜怒无常的性子。
王栋回到自己里间的办公室,把门挂上。鼓捣了一会儿,他终于找到了那段录音。他一听,不由得大骂儿子是蠢货,录的音根本听不清楚。要费上很大的劲,而且,要发挥出想象力来,才能勉强听出刘大方跟王朝霞的谈话内容。他一遍又一遍地听着,什么时候自己睡着了都不知道。下班以后,他把机子和磁带收好,同时心里在想:“我这是要干什么呢?”
在决定女儿的前途,同时也是他自己的前途这件事上,王栋头一回不知如何是好了。罗书记的地位,同他结亲的巨大利益,使王栋都快发疯了。但年龄的悬殊太大,而且,女儿永远也不会幸福。一个人在家的时候,王栋就对着镜子说话,让两个王栋之间展开辩论,看谁能把谁说服。结果是,他把自己弄得更不知如何是好了。终于有一天,他对自己说:“我王栋就活这一辈子,这一辈子,我只有这一个机会了。我要是错过,天理不容。孩子懂什么?老婆家懂什么?只有我好,她们才有好。我幸福,她们才有真正的幸福。”决心一下,他顿时觉得身轻如燕,差点唱了起来。这天下午,他给赵秘书挂了一个长途电话。“我想好了,坚决服从组织的意见,”他说,又补充道:“王朝霞也是这个意见。”
挂完电话,他才发觉自己已经满身是汗。他知道自己作出的这个决定有多么重大,弄不好,就会家庭分裂,自己闹得名声扫地。他也明白,妻子决不会同意。女儿也不答应。朝霞妈现在已经认定,刘大方是她的女婿。王朝霞一天比一天懂得男女之事,对刘大方的感情正从好感,转为真正的爱情,那将是一种海枯石烂心不变的深情。想到情愫正一点一点地在自己的女儿的心里生根,王栋几乎要发抖了。此刻他心里最大的愿望,就是刘大方这个人从来就不存在,在王家的生活里,从来就没有这个人。他这样设想:“她们不会同意,是因为有刘大方。但是,如果刘大方没有了,那她们会怎么样呢?”这个有趣的问题使他沉思起来。
夜晚,县公安局长忽见王栋来访,慌了神,以为出了什么大案子,脸都吓得变色了。王栋不紧不慢地跟他家人打声招呼,就示意局长跟他到里屋秘谈。把房门锁好之后,局长坐下,肥大的臀部在沙发里不安地扭来扭去。王栋开口就问他:“你们办qg案,一般是怎么定罪?”局长被这个问题的莫名其妙给问住了,张口结舌,半天答不上来。“大约是有人报案,”他擦着脑门上的汗,小声地、试探性地说,“我们又找到证据,比如jy什么的,就能定罪了。”说完,还小心地舒了一口气,看看王栋,像小学生终于背出了最难的一段课文之后,等待着老师打分。王栋气得笑了起来,局长刚要跟着笑,发觉不对,赶紧收篷,但已经来不及了,王栋正绷着脸,严厉无比地看着他。“那我要是不s精呢?就可以提着杆子到处乱干了,是不是?”王栋问。局长更慌,连忙解释:“不不不,不是那样的,你要是不s精,只要你把那东西c进去了,那也是qg……”王栋发出一声狞笑:“我要是把东西c进我老婆的那里呢?”局长大窘,带着痛苦的笑容看着王栋,不知说什么好了。“老兄啊,”王栋拍拍他的肩膀,“你能不能一次性地、给我一个完整的定义?”
最后,局长终于同意了王栋的论断:只要有那个意思,又是不正当的,就是qg。这时,王栋从提包里拿出一样东西。局长不识货,看了半天,说不出那是啥东西。“这是录音机,”王栋说,“你们公安局应该买一部,一会儿就知道,靠它破案,那才叫过瘾呢。”说着话,就把录音放给局长听。连放了两遍,局长的耳朵都要自觉不自觉地拉长了,还是没听出个所以然来。王栋就把那件事的始末讲给他。有了这个注解,局长终于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你是要起诉刘海国的儿子?”王栋点头,却什么都不说。局长的脑门,就象庆十一的灯泡一样,亮了起来。他结结巴巴地说:“他可是你的女婿呀。”那天喝换盅酒,公安局长也去了,对刘大方印象还不错呢。“不行不行,我是死活也搞不懂了,这到底是咋回子事呢?”他更急得擦脑门上的汗了。
王栋说:“那个刘大方用种种手段,迫我女儿,要跟他好,否则就要对她施以qg。正是在这种情况下,我女儿才被迫同意的。我们哪里知道,还一直以为女儿是自愿跟他相好,这才给他办了个换盅酒席。现在,朝霞才敢把事实真相说出来。你说,这种情况,算不算犯法?我们有没有权要求将刘大方处理?”局长说:“这个,我实在搞不明白。不过,我觉得,要是在这少时候,突然提出这个问题,恐怕有点那个。至于是不是真的构成qg,还要看怎么说了。”言下之意,他对这个案子颇不以为然。王栋见跟他一时半会儿说不出个里表,就把东西收了起来。局长送他出门时,一脸的惶恐,知道自己今晚没给王部长留下什么好印象。为了多少有点补救,他说:“这样吧,明天我找一个人去你那里,再研究一下。他可是个能干的人,看看他能不能拿出个什么意见。”
这个能干的人就是国副局长。一见面,他就给王栋留下了好印象。王栋以前没同他直接打过交道,几乎不大认识他,见面点个头而已。国副局长听完录音,又听王栋说了一遍他的想法,心里已明白了七八分:“这个姓王的是想赖婚,找个什么借口都不在乎了。”在他的瓜子脸上,透出了一丝智慧的曲线。很快,那曲线变成了笑纹。“这小子跑不了,”他说,同时从自己的兜里掏出烟,点着,吸了起来。王栋见他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顿时来了精神。“你是说——”“很简单,当时你女儿还不到十六岁,也就是十五岁,那就算是yòu_nǚ ,按照我国法律,对yòu_nǚ 进行性行为,不管当事人愿不愿意,一律按qg罪论处。”“可是,”王栋犹豫道:“我听说yòu_nǚ 是指十四岁往下的……”国副局长更显出一派不以为然的神态,看着天棚说:“从来没有现成的刑法,这个省那个县的,还不是你定在十四,他定在十五,我跟你说吧,王部长,要是打赌的话,我能给你到别的省找到十八岁的yòu_nǚ 咧。”
王栋这下子可信服了,脸色好看得很。国副局长说:“王部长,要是信得过,你就把这事交给我吧。不出一个星期,我保你有一个完完美美的qg案出来。”喜得王栋的嘴都要合不拢了。国副局长一出门,他就给县委组织部长打电话,问他姓国的这个人怎么样。组织部长说:“人嘛还不错,挺能干的,就是有时个性强了点。”王栋立刻反对道:“有点个性有什么不好?像这样年富力强的同志,我建议应该提拔上来,担任本部门的主要领导职务。”就这一句话,奠定了国副局长日后升为正局长的基础。
逮捕刘大方的前一天,国副局长见了王栋。“这事你真的有把握吗?”王栋担心地问。国副局长一抖手里的东西:“证据在这儿,他还能飞了?”原来,国副局长要以别的罪名先把刘大方抓起来,然后“再跟他玩真的”。王栋见他手里拿到的是一本手抄小册子,封面上赫然写着:《刘大方反动言行录》。王栋大喜,问:“这是怎么搞到的?”国副局长说:“是他们学校的教导主任提供的,那家伙为了整这个刘大方,可下了好几年的工夫哩。当然啦,这玩艺只能玩玩,什么诗呀歌的,过时的把戏了,不能真给他定罪。用它作个引子,先把人抓起来却是足够了。”他又对王栋说:“这事我们办好了,王部长用不着费什么心哩,要是没啥事,干吗不出去走走呢?”言下之意,是要王栋躲出去。王栋自然心领神会,就跟县委书记一起到他蹲点的那个地方视察去了。王栋走了以后,朝霞妈吃过晚饭,一个人待在家里,感觉闷得慌,就想往刘家去串个门。王朝霞好久没给家来信了,她想看看是不是给刘大方写了信,说什么新消息没有。
刚一出门,迎面冲进来一个人,和朝霞妈撞了个满怀,差点把她撞得一p股坐在地上。一看是刘大方的妹妹刘英英,朝霞妈笑骂;“这个死丫头,你是吃了炸药包啦,把你老娘的老骨头都要撞碎哩。”却看见刘英英泪流满面,嘴唇哆嗦着,激动得话都说不出来了。朝霞妈大奇:“咦,你这个小丫头,出了啥事啦,把你慌成这个样?”刘英英只说了一句:“王婶,不好啦,公安局把我哥哥给抓走了。”就哇地一声哭起来了。
朝霞妈一听,张口结舌,半晌说不出什么,只是紧紧握着刘英英的手,好像生怕自己再坐到地上似的。“你说这、这是真的?”她好半天挤出这么一句,然后,再不说什么,拉着刘英英的手就往刘家奔去。没等进刘家门,便听到里面已经乱成了一团。小心地挪进去,她往里张望,见刘海国已经背过气去,大方妈正一边骂,一边哭,一边用一根长长的针在给刘海国扎人中。嗓子眼里嘎地一声,刘海国回过气来,睁开了眼睛。他一眼就看到了门口的朝霞妈,大叫道:“赶紧去找王部长,去找王部长啊。”朝霞妈走过去,眼泪也哗哗地流下来了。她蹲下,帮大方妈按住刘海国,一边轻声地说:“王栋下乡去了,昨天就走了。”然后,她转过脸来,问大方妈:“她婶,到底是咋一回事嘛?”大方妈叹息着,刚强的眼睛里也是泪水盈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