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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0 部分(1 / 2)

来,“他们怎么又把二十年前的账也翻了出来?而且,还派人去了木兰……”


他的抽鼻子的声音,他的在沙发的不停的扭动,使王冻听不到他在说什么。噪音使他不能思考,而国处长还接着说:“我感觉有一个鬼魂,就附在你我的身上,咱们不管干什么,他听得一清二楚,看得一清二楚。可是一回身,你却看他不到。”他那个“到”字一说完,自己猛地回头,样子之恐惧,使灯影,也为之颤动。而他说完那个字时拉出尖厉的尾音,更有一股令人不寒而栗之激凌。王栋不能动。他的感官却跟着他转了一下,寻找那个已经附体的鬼。


王朝和干下蠢事的那个晚上,110电话曾被神秘地拔通。尽管最大的可能是王朝和召来的那帮人中某一位干的,王栋却总不能释然于这个问题:“果真如此吗?”在他和凌晨鬼的某一晚上,曾听到奇怪的动静。是朝霞妈,还是别的什么更厉害的威胁?如果没有一个对他王栋了如指掌、又恨之入骨的人提供线索,桓公明一伙又何以一下子就打蛇打在七寸上,不光知道找什么,而且知道去哪里找?一个时期以来,王栋每进这个家门,就感到一种潜在的、神秘的力量在追踪着他,好像,那是一股致命的看不见的紫外线,或者,是一双仇恨的藏在暗处的眼睛?


国处长突然剧烈地一哆嗦;眼睛瞪得牛一样,朝一个不知所之的方向,失声问道:“什么声音?你听,听见了,有一个声……音……”他的湿嘴唇可怕地动了两下,再也不动了。脸上,是遭到血光之灾的表情。


王栋此一惊非同小可,以他的阅历和年龄,竟发出了一声。在国处长叫起来之前,趁他正在低头愁苦的当口,王栋已经把手在他的酒杯上指了一下,便有一些白色的粉末落在了杯中。突然的叫喊,充满恐怖,王栋差点把杯子打翻。


就在这一刹那,他觉得自己也看到了一样东西。不是听到,而是看到,他的胆战又非国处长之比。他不出一声,飞快站起,一个箭步跨到了斜对面的一个角落。那里有一个大大的电视柜,王朝和所弄到的一切新奇影视设备都在那里。刚才的一个黑影似乎就在那闪现。比鬼魂更快,更模糊,因而也更神秘。


大柜子后面什么也没有,但是,王栋现在比任何时候都肯定,刚才确实有过的。他甚至能闻到那东西留下的气味,这样,他就比一只猎犬还敏感了。第六感觉使他目光炯炯,尽管什么都看不见,他却知道那鬼魂一样的东西就在屋内,在他身畔。


一无所见,国处长已经从惊惧中恢复过来,又愁煞人地蜷在那里,诉说不安,手把着酒杯。王栋忽然又从沙发中一跃而起,动作之猛,竟把衬衣的一个钮扣扯掉下来。他扑一张沙发床边,伏下身,朝底下伸头。头伸不进去,但在黑暗中,他却看见了里央有一对光亮。它们正在不停地认动,因崦就更惊人。


国处长也伏过身,朝床下看,叫道:“是一对眼睛。”王栋此进是那么激动,胸膛里呼噜着,发出可怕的喘声。事实上,他开始象动物那样咆哮,用一种黑瞎子被无故打扰了惊惧和恼恨,大声叫,喝令那东西现身。国处长早已拿到一个gg,是他从吸尘器上拆下来的,朝床下捅进去,试图把那个有一双怪眼的东西弄出。于是,从那里面,就发出了一阵长长的“撕心裂胆的喊声。那不是人的或任何这个世界的声音,因崦它就更不可思议,更叫人发疯。


这里的喧闹惊动了整个大房子。王朝霞赶到进,见王栋和国处长正对着沙发床下,叱喀呼喝,着什么东西现形。王朝霞的眼里一下子充满了泪,尖叫了一声,就冲过去,把两个人推开。“你们在干什么?”她叱道,“他是个残废孩子,连他这样的可怜人,你们都要专政吗?”柳眉倒竖,胸脯起伏。当王朝霞动了真情的时候,她就是可爱的,也是可怕的。王栋和国处长看她钻了进去,不一会,从面拖出一个三分像人、七分像鬼的东西,不由得呆了。正是那个小怪物,一身是灰,泪水糊得满脸皆土泥,看上去更其残废。


国处长已见过这小东西一回,因此,不是吃惊,而是纳罕:“怎么这个小动物无处不在?”王朝霞心疼地为小怪物擦着脸,痛心地说:“他什么都不懂,连话都不会说,只是个痴儿,就是整天到处乱跑,满世界地瞎玩.怎么又惹着你们了?一定要把这里也变成军管区,还是监狱?”


看着王栋,她的眼里充满厂怨毒和绝情,似有干言万语,要一吐为快。看了看父亲,又看了看国处长,她知道自己对这两个人的仇恨如果忏悔出来,一定会使上帝都大吃一惊。她要把它表达出来,因为太大,找不到表达的方式了。面上带着冷酷的笑,她还想说出更多的话来,但是,她拉着小怪物,一扭身,以极迅速的步伐离开了屋子。


完全被羞惭和恐惧所慑住,国处长嘴唇哆嗦了两下,有一颗奇大的涎滴流了下来,掉到了他的衣襟上。惊惶使他的口格外地干。他把那杯酒一饮而尽,站起,带着那样一种表情向王栋告辞,好像是说:“我走了,要是出什么事,那可不怪我。你不能帮我,我自然也不能再袒护你。”


第二天上午十点钟,国处长在家中死亡。医生诊定为心肌梗塞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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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第二十八章


在王朝和房门口,小怪物已经听了好一会动静。他两手撑地,像猿猴那样坐在那里,此时正是下午三点钟,王朝霞推着母亲出去透风了。每天这个时候,朝霞妈都要到省委大院后面的那个街心公园走一走,呼吸一点在这个大城市难得的、别人吸剩下的新鲜空气。便在此时,凌晨从娘家回来,同王栋在她的屋里说话.他们的声音是不可能被外面的人听到的,然而,小怪物却把每一个字都听进了他那只惊人的、长而大的耳朵里。


两个人躺在被窝里,凌晨让王栋的手放在她身体的最敏感的地方,同时,自己的手在不停地压住他的手,不让它从那里离开。王栋的心情是这样恶劣,他不光投有了性欲,而且,为凌晨的纠缠而恼怒了。把手从那个地方恶狠狠地抽出,他把身子抬起,将凌晨从身边推开,就那样赤l着身子跳下床,在地上像一头困兽一般来来回回地走。以一种受了委曲的、少女一般的撒娇的样子,凌晨在床上扭着她的丰满的、散发着欲望强盛的女人特有气息的身子,哭了。王栋叹着气,上床,又钻进她的被窝。带着怨气和愁恨,他的性欲是邪恶的、几乎是走火入魔的.凌晨先是惊讶,很快,就陷入了极度的欣喜。她又哭又笑,凭着她所看到的、所想象出的,让王栋进行,变换着花样。王栋险上出现的凶狠的、完全是刽子手的表情,给了她那么大的快感,多少天以来,她第一次达到了高c。


两人喘息稍定,凌晨问:“王朝和的事到底怎么样子?他还有救没救?”王栋的因为刚刚纵完欲而带出的红晕,一听到这句话,立刻就从脸上消失了。从心底发出长长的叹息,他的神色是僵死的人才有的那种青白。“这个畜生,他这回很可能要了我的命。”这样说着,他的心变得比他的面部更y沉。想到了他的敌人正以此为突破口,长驱直入,而他的可怕的历史早晚有一天要被揭露,顿时,他浑身冰冷。凌晨自然还在她自己的思路里,问:“那你的出国汇报什么时候才能进行啊,我什么时候才能走马上任搞上外贸啊?”把她的手就摸住了王栋的下身。


王栋咬紧牙关,想着桓公明和他那一伙看到他身败名裂时的狰狞的笑脸。他必须采取行动,坐而待毙,不是王栋的性格.再晚上几天,别说汇报出国、开办外贸,恐怕他王栋自己也得去啃窝头了。想到此间,不寒而粟。凌晨道:“干脆,把王朝和推出去算了,来个大义灭亲,这样,各位不就全齐了吗?”好歹毒的女人。不过,王栋此时所想,正好让她给说出来.舍却王朝和,他们就再没有理由整王栋的材料,一切历史都重新回到老地方,永不见天日。他王栋可以有充分的时间,慢慢地搜集他们的材料,必要的时候,就可以猝然攻之,一下置对方于死地。真是一个快刀斩乱麻,一下子除却烦恼丝的高招。一个王朝和,换来的是王栋的巧渡难关,乐不可支。好一个大义灭亲。


这主意,这高明的想示,一下子就照亮了王栋的y霾密布的生命,就像一个快要淹死的人,不但突然被救上来,而且给放进了一个温暖的有阳光的房间里,他从极度的绝望进入了极度的狂喜。王朝和很可能被枪毙,但是,王栋却成了人人景仰的英雄。没有人再鄙视他,相反,就像歌颂包公铡包勉一样,他要被报道,被编进小说,有人还要为他演电影。桓公明不是要以王朝和一案向他发难吗?他却以此成就了更大功名。


他快要乐出来了,但是,他让自己皱紧眉头,作出沉思的、痛惜的模样,他说:“朝和再怎么混蛋,也是我的亲骨r,把他牺牲,我心何安?”凌晨一声冷笑:“要是不知你这个人的,还真得让你说哭了呢。你是谁?我是谁?两个世界上最自私的人,还想跟我充人物吗,王副省长?”说得王栋终于一笑。


接下来,两人就商量如何打好王朝和这张牌,让它发挥最大的效用。王栋最关心的一个问题,就是如何让王朝和始终都蒙在鼓里,不知他老爸对他的背弃。“那小于混着呢,要是知道我不管他了。说不定就像疯狗一样,乱咬起我来,”王栋想。在过去的二十多年里,他知道的关于他老爸的情况,一点也不比那个国处长少。


此时,小怪物听到楼下有了声音。是她们回来了,吴婶正帮着王朝霞把母亲从轮椅上扶下,背着她,一步步上楼。王朝霞将那轮椅折叠起,两手吃力地拖着,跟在后面。从楼梯口往右一拐可以直接进到母亲的房门,吴婶自然是背着朝霞妈进屋,朝霞却把眼睛看了一下左手边.她一直期待着从那里发现什么,因为那是凌晨的房间,而她的父亲—定会千方百计呆在那里的。


于是,她就发现了一个熟悉的影子。在她看来,那一定是小怪物。她把目光调整一下,却什么也看不见了。在王朝霞确认之时,小怪物把门推开,无声地走了进去。王朝霞顿时感到了不安。小怪物的乱跑瞎窜,已不止一次让凌晨和王栋着恼。她不想让他们再逮住他,给他们打骂。在她的心里,这个小怪物已经有了这样一种奇怪的地位,好像,他不是一个简单的、丑陋的、残疾的孩子,而是象征性的东西,其重要性已经超过了人的意义。他成了她的灵魂的某种寄托,对此,无法用尘世的、一般的眼光去解释其深刻的内容,像远古的回忆或来自太空的信念一样,只有用不寻常的比喻方能明白其本质。


眼见小怪物又惹出一场责骂,王朝霞焉能不急?她快走几步,相跟着到了凌晨门前。门是斗开着的,没有什么动静。一闪身,她便入到了内里。把眼睛四处观看,竟没有小怪物的影子。她知道自己进来得不是时候,因为,有一个声音从里屋传出。她便明白凌晨回来了。本待不听,可是,她的身子忽有一阵难过的颤抖。王栋的话音也清晰无比地从卧室里飘到了外间。


王栋正和凌晨商量细节问题,一方面,他要出面向公安部门和法院作出指示,对王朝和一定要依法处理,决不能有一丝一毫的袒护和迁就,相反,正是由于他是干部子弟,更要从严从重进行惩治,另外一方面,王栋还要想出办法,让王朝和相信他是在尽一切可能救他,而这一点是极为重要的。“老东西,你是怕他反咬你一口呢,”凌晨道,反映出了好的不一般的心机。王栋的声音变得很难听:“胡说,我还不都是为了咱俩天长地久的事?”


王朝霞不能再听下去,悄然出门,回到母亲那里。


母亲正睡着,这正好,给了王朝霞一点时间,让她能坐下,稳定心神。窗边有一张巨大的藤竹椅子,上面堆满了旧报纸和没用的东西,就是说,从来没有人在那上面坐的。王朝霞坐在那里,对着窗台上的一只麻雀,出神,不知想什么才好。那只鸟是上个月才学会飞的,这是它第二次独个出来找东西吃,紧张使它的眼睛一眨不眨,而它的脖子,上面的羽毛还很嫩很稀,迅速地抽动着,像是在躲避飞快地、接二连三砍下的、看不见的什么刀锋。


在床上,母亲发出来一种声音。虽然极轻,还是引得王朝霞回过头,关切地看了她一眼。老妇人仍在沉睡着,面色苍白,两条胳膊在被子外面,瘦弱得就象两根布带一样。在床的上方,挂着她以前练功用的太极剑。当她睡熟的时候,朝霞妈的体格就更显小,面目也模糊不清了。好象,平时看到的她的年龄、性格甚至她的脾气,都不是她奉身所固有的东西,而是借助一种外力强加给她的。


“她的一生,究竟有什么意义呢?”王朝霞看着母亲的湿漉漉的嘴角,这样想。“她的问题又出在哪儿呢?当那个假王栋,我的父亲,向她求爱的时候,她还是个少女。而她为他养出了两个孩子,度过了最虚伪的一生。还有什么办法,能把这可怕的错误补救呢?难道,像她一样,我也要在这里同罪犯一起,等待那末日审判吗?我是不坚强的,可是,我也要犯罪吗?”


她的思想,其本身似能产生电流一样,令她微微地颤抖起来。


不知何时,小怪物进了门内。王朝霞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他的可怕的身躯,那张畸形的脸。和那双几乎不成为人类的眼睛,每每看见,王朝霞就无法压抑发自心底的恐惧与厌恶。但是,每到这个时候,总有一个理智的声音在说话,使她镇定,用更深刻人思想去爱他,分析他。这时候,她就把她楼在怀里,摸着他的树条一样的胳膊,惊异于那种感觉,好象,他不该有体温,不该给人以r感,不应该这样真实似的。她让他在她的怀里蛹动,这样,她就能感觉到他的全身,听得到他也有一颗正常人的心脏,它,也在怦怦跳着。她把他的两条小腿放到自己的膝上,把它们条折叠某种铅丝那样折叠起。这时候,她感到的是一种什么样的亲情啊。她为他修剪头发和指甲,发现他的手长得那样怪,要分出那个是大指,哪个是小指是不可能的,此时,她又是多么对他充满了心疼啊。


看出了她眼中的慈爱之泪,小怪物的脸上一阵抽动,快,而轻微,不为人知。他以最可笑的步子直上前,扑到王朝霞的怀里。手轻轻地在她的头上摸,王朝霞闭上眼睛,仿佛又回到了二十午前。在辽河边的那个树林里,她和刘大方搂抱在一起,胸交身伏,互相感受,同时进入了梦样的情境。刘大方是那样动人地摸着她的脸蛋,而她则以一个少女的娇羞,第一次,抚摸了一个男人的头发。


那段回忆是那么美好,刘大方昔日的秀美的影子是那么传神地印在她的心中,蓦地,怀中的小怪物又动了一下,她不由得后背渗出一股寒意。带着难以掩饰的厌恶,她看着小怪物,惊恐地发现,在自己的心中,怎么也找不到一点爱的影子.对这个可怕的小东西,她也像他人那样,怀着深深的恐惧之心。为此,她不能原谅自己,于是,她把小东西在怀里搂得更紧了。


朝霞妈在梦里发出了一声,就像一只山j被猎枪击中的一刹那所发出的哀鸣王朝霞吓了一跳。睁开眼睛,母亲平静地看着她,目光是混浊的,而且,没有聚光点。她几乎没有任何地方是能动的,说话也是极为困难。好在,她的神智是清楚的,能够理解别人、主要是朝霞想跟她说的大部分事情。


“呵,朝霞……”她含糊不清地说。


王朝霞就过去一些,站在她妈妈能看见她的地方:“我在,妈妈。”


“去看、看、看看……,看你爸爸回来没……”


王朝霞咬着嘴唇,没有说话。


“问问……朝和的事,朝和到底怎么样了……”


母亲知道王朝和的被捕,但她不知道情况有多么严重。以她的对事物作判断的能力,以为跟以前一样,被抓进去,很快又放出来了。是有半个多月过去了,一直没有放人的动静,她才感到自己应该更多地关心这件事。每次问到王栋,或者王朝霞。他们都是吞吞吐吐地,这,在很大程度上给她造成了一种印象,好象王朝和是个混蛋,没有人再愿意为他的事c心。她也恨他,但区别是,她毕竟是他的母亲。


她还要说话,却惊异地发现女儿的眼里有了泪。是激愤之泪。


“怎么回事……”朝霞妈慌乱地问。


王朝霞咬住嘴唇,长时间地固执地不发一言。在很小的时候,她就有了这个毛病,当她不想表达自己的感情时,就这样固执地、气人地沉默着。这是她的权力。母亲却急了,因为她知道,每当女儿做如此状的时候,她的心里一定有了大事。


“啊……要我死啊……”也要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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