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刚出口,忽见凌浑、崔五姑同了石完飞来,招呼金蝉、李洪、朱文、钱莱一同赶去。凌浑见石完和钱莱使眼色,笑骂道:“你们两个小猴儿,仗着地遁专长,想淘气吗?老魔头连我们都要留他的神,不是好惹的呢。我知驼子专一领头淘气,显他神通,也不想想你们有多大气候,便令胆大妄为。驼子将太乙玄门出入之法传授你吗?”
石完笑道:“凌太师叔不必多虑,乙老太公不但传授,还赐有一道护身符呢。虽然只能用一次,老魔头决无奈何。”
凌浑笑道:“吃了苦头,却莫后悔。真要动手,你那石火神雷专破魔光,可惜功力不够,捣乱尚可,切忌离他太近,至少也得在十五丈外动手。虽然不能伤他,多少也教他着点急。你二人在宝铠防护之下,得手速遁,或可无事;否则,被他魔手抓中,就不死也够受了。”
凌浑说完,随率众人隐身飞去。石完胆大天真,贪功好胜。钱莱情切私仇,心中愤恨。二人交情又厚,互一商量,觉着持有至宝防身,料知如有凶险,乙休也必禁阻,如何还肯指点下手方法?便由地底赶往西魔宫,仗着石完能够透视石土,由地底暗中移到老人身前,看出老人正在手忙脚乱,不由笑骂道:“不要脸的老魔头,自家法力不济,不惜以本身精血去喂家中枯骨。我便和你逗着玩儿,看你那几个死人头吃得了谁?”
这时群魔因先前情急反噬时发出全力,凶威更大,已非昔比。这类神魔虽被制伏,许以重赏,尚无实惠,性又凶残猛恶,决不甘心,在未践言以前,连放神魔出去伤敌,均难免生出意外。除非万分事急,豁出两败俱伤,但一个不巧,敌人不曾受伤,群魔重又反噬,自己无妨,爱女、门人便难幸免。
老人不顾擒敌,先双臂一振,群魔全数飞起,聚在一处,也未恢复原形,仍是十二骷髅,方要挣扎。血莲精芒电s,只一闪,便一起包住。老人也脱出血光之外,大喝道:“老夫决不食言,等我擒到敌人,自有道理。”
话未说完,右侧空中又有人接口骂道:“老魔头,凭你也配?”
老人怒极,大片黄光,循声飞去,尽管势急若电,却料不到声从地底来,是以毫无用处。来人语声时东时西,说之不已,身形却是不见。老人心念一动,冷笑道:“无知鼠辈,你这样藏头缩尾,我就没奈何你了吗?”
随说,刚回手把肩c白玉拂尘取下,还未施为,忽听空中又有一人大喝:“
石完不可大胆!这老魔头岂是你们所能惹的?”
老人心方一惊,知道魔网已破,强敌已在对面了。说时迟,那时快,石完耳听凌浑发话示警,两丸神雷已分头打出。老人猛瞥见一蓬红白二色的火星迎面一闪,知道有人暗算,也是背运当头,平日惯占上风,尚气心高,如今连遭失意,已知来人不是弱者,怒极神昏,仍在自恃,以为对方知自己厉害,决不敢随意近身,致受魔法反应。加以想要查看虚实人数,心神已分,略为大意,致被石完乘虚而入。石火神雷已经爆发,连声霹雳大震。总算法力真高,神雷炸时,护身黄光已同飞起,不曾受伤。
雷火炸处,老人瞥见面前不远,现出一幢青色冷光,中裹着前时破魔牢的幼童,同了一个绿发红睛,又黑又瘦,身有墨绿光华环绕的丑怪幼童一起。因那石火神雷正是魔光血燄的克星,于雷火星飞中,血莲魔光竟被击散了好些。老人惟恐魔头逃出,此时丝毫松懈不得。明知敌人就在眼前,竟不及兼顾,施展不开毒手。这就是善根的箍束,所以是坏蛋活千岁,好人命不长。没奈何,只得先用魔法一指血莲,光华重又大盛。
石完已觉出一种极大的吸力也已上身,才知厉害。同时钱莱见石完胆大自恃,抢先上前发难,又在暗中加意防备,忙追过去。就藉这缓得一缓,宝铠神光得往起一合,将二人一起护住,立往地底遁去。总算逃避得快,那时机也真巧到极点,稍差一瞬动手,两童休想活命。
老人被两个幼童戏侮暗算,几乎受伤,不禁怒火上攻。伸手连指,立有无数金碧光华,夹着万千血燄火箭,暴雨一般朝上下四外乱s过去,小半穿入地底,下馀满空横飞乱s。整座魔宫宛如火山箭海,血浪千重,连天都映成了暗赤颜色,更有轰轰雷电之声,如百万天鼓怒鸣急擂,山呜谷应,地动天摇。老人满拟方圆五六十里,上下千百丈,齐在魔火血燄飞箭飞叉所笼罩死圈之内,一任敌人法力多高,就说不死,也必受伤被困,哪知仍是不见影踪。
老人不见敌踪,空自愤怒。料定敌人善者不来,来者不善,既敢深入,决不会走。为来敌太强,又再暗布大阿修罗法,准备到了紧要关头,施展毒手。魔镜已早飞起,运法眼注视,却细寻无迹。又在应敌正紧,无暇虔心推算,只能惊奇愤怒,忽听男女笑语之声,起自前面曾用法力点缀灵景的小山上空。又听有人笑道:“凌花子,我还有事,去去就来。你把妙光门开放,教老魔头看个仔细,省得他两只鬼眼东张西望吧。”
同时血光中祥光一亮,小山那面现出五六亩大,五六丈高的一幢五彩轻云,看去薄薄一层,祥辉闪闪,光甚柔和。内中围着数十个道装男女:有的云裳霞被,羽衣星冠;有的相貌古拙,形态滑稽。还未看清,一道金光拥着一个身材高大的驼背老人,正往东魔宫飞去。老人不由气往上撞,扬手千百枝火箭,夹着无数血团,朝前打去。驼子哈哈大笑道:“无知魔头,少时教你知我厉害!”
说完,金光电闪,人己不见。那火箭血团,不知怎的,竟会反击回来,s回魔女所居宫殿之上,比电还快。老人忙即回收,匆促中不曾收完,内有几个血团已先爆炸,血火星飞中,整座魔宫竟被震碎了小半。老人这才知道敌人不是易与,也非盛气任性所能济事,立心不再顾别的,先将神魔、宫众护住,才强捺心神,定睛朝前细看。 第二百十二节大阿修罗
只见仙云杳霭,明霞冰纨之中,那凌虚而立的二十多个男女,除一个花子打扮的道装怪人和一个满头白发美妇而外,下馀全是天欲宫中先后被困的少年男女。猿长老不愿藏身云幄,途中隐去,及神驼乙休飞走外,峨眉门下,只齐灵云未见,石生未曾现身。金蝉、朱文、李洪,还有及先前用青灵辟魔铠护身,及暗发石火神雷,借着地遁逃走的两个小对头,也在其内。内中李洪、石完不曾被困;钱莱虽然被困,未入魔阵,下馀男女全在天欲宫中,为五婬欲网受尽诸般痛苦烦恼,或为魔傀,或曾尝到过魔法厉害,俱各化敌为友,班荆叙阔,对于上下四外的这等猛恶攻势,简直视若无睹。
那麽薄薄一片明霞轻云,看去只要风一吹,便可吹散的,却一任血燄如海,上下紧压,火箭金刀四外环攻。休说不能攻破分毫,并还在血海之中若沉若浮,似欲随风扬去,意态生动,十分悠然。金蝉等峨眉诸弟子虽非气量偏狭,记仇心重,但都童心未退,备极讥嘲。内中石完更是淘气,故意做出许多怪相,把魔头骂个不休。
老人如何不恨,不由满腔怒火重被勾动,正强忍耐,暗想制胜之策,并在怒火烧心之下,再也不暇顾及别的。看出敌人虽仗仙云护身,却不似有甚还攻之力,自恃炼就大阿修罗不死身法,把心一横,豁出以身啖魔,损耗真元,与敌一拼,至多两败俱伤,也决不使敌人全身而退。冷笑一声,一面催动血光、火箭、魔燄、金刀,上下四外一起夹攻;一面暗中传令爱女、门人说:“敌人甚强,你们不可出手,速用魔法避入西宫地底魔坛以内,守护重地。到了事急之时,速将魔坛上主幡如法展动。”
魔女和田氏弟兄看出父亲、师长怒极心昏,已改常态,料知不是好兆,但是不敢违抗,只得应诺。老人说完,将手一挥,一片黄光罩向爱女和众门人身上,人便无踪,全数往魔宫遁去。白发龙女崔五姑看出老人表面镇静,面带冷笑,实则眼含凶毒,须发欲张,任凭嘲骂,一言不发,一手掐着五岳真形法诀,一手拿着白玉拂尘,料知发难在即。忽听老人大喝:“贼花子,既敢来我魔宫闹鬼,便应现身一斗,似这样藏头缩尾作甚?”
随听空中有人接口道:“老魔头休要猖狂,别人怕你阿修罗魔法,我却偏要见识见识。凌道友夫妻不过想将你所炼死人头一一消灭,免被你那对头乘机盗劫,助长邪燄,多留后患。时机未至,特意看你闹什把戏,暂缓动手罢了,真是怕你不成?如不服气,放些本领出来,老夫见识见识如何?”
话未说完,人早现身,是猿长老。身穿一件白色道衣,生得猿臂鸢肩,满头须发色白如银,两道白寿眉由两边眼角下垂及颊,面色鲜红,狮鼻阔口,满嘴银牙,两耳垂轮,色如丹砂,又长又厚,相貌奇古。通身衣履清洁,不着点尘。一对眯缝着的细长眼睛,睁合之间,精芒电s。身材又极高大,看去天神也似,在一幢亮若银电的白光之下凌空而立。
真是狐假虎威,连赤杖仙童的一根手杖也抗不住,竟敢挑战灵峤宫大敌。才一出面,便双手齐扬,由十根瘦长指爪上发出五青五白十道光华,宛如长虹电s,由相隔二三十丈高空中飞出,直朝老人s去。老人手上拂尘一摆,发出数十百道金碧光华,夹着无数血色火星,迎敌上去,同时一片黄光宛如匹练悬空,老人附身其上,连那十二神魔也全护住。那四外的血燄金刀只一近上猿长老所炼干天太白精金剑气,便被消灭;血光火弹被那十道青白光一冲s,也全纷纷爆炸。金碧魔光也只勉强敌住,互相对面激s。
尸毗老人左手五岳真形诀往上一扬,空中忽现出五座火山,发出大片风雷之声,缓缓往下压来。那五座火山,乃老人采取五岳精气,多年辛苦炼成的厉害魔法。原体只是五座拳大山石,与五岳形状一般无二。平日藏在魔宫地x法坛之上,不用带在身旁。用时只消手发诀印,立随心意发挥妙用,威力之大,无与伦比。自从炼成以来,尚未用过。
老人满拟整座魔宫均在火山覆压之下,猿长老固难逃遁,便对面仙云笼护下的数十个敌人也无幸免。无奈有心人算心人,灵峤宫早已摸透底子,聚合各家之长,在一物治一物的生克下,法宝力量无从发挥。猿长老看出厉害,一声裂石穿云的长啸,正待施展玄功变化逃命,忽听空中神驼乙休大喝:“猿道友,不值与老魔计较,他这些障眼玩意,随便打发一个后辈便可破去,理他作甚?”
说时迟,那时快,由高空中突然s下一股千百丈长的五色星砂,自空飞堕,宛如天河倒倾,凌空直s,来势比电还急,分布极广。那天璇神砂自与西方神泥合炼以后,越变成了专破魔法的克星,晃眼便将那五座火山一起裹住,从千重血海之中吸出,悬向高空。猿长老忽然不见。神驼乙休突在空中现身,手指老人哈哈笑道:“老魔头,你已孽满数尽,大难临身。你多年苦炼的五块小石头,已被天璇神砂吸起,一弹指间,便将这座神剑峰震成粉碎。你那不死之身,照样也禁受不住。只是血燄魔火随同震散,难免伤害生灵,我先把它化去,再行还敬,如何?”
魔法所以是魔法,就是所炼魔法如不能伤敌,便要反伤自己,威力越大,反击之力越强,所以不能轻易发出。老人知道对方一旦利用五座火山回敬,自己还好,全宫大众一个也休想活命。没想到敌人是利用魔法短处,声东击西,并非真个要致他死命。一时情急,不得不任凭敌人笑骂,乘着火山未爆发前,施展全力回收。同时拼耗真元,咬破舌尖,含着一口鲜血,准备万一。石生受有指教而来,故意和他强挣,时进时退。老人觉出回收不是无望,便未施展杀手。眼看火山快要收回,猛又听神驼乙休哈哈笑道:“老魔头,你上了我的当了。”
老人目光到处,一个鹅卵大小青白二色的气团,已由乙休手上飞起,悬在血海之中,看去不大,上面云光隐隐,毫无异处。可是才一出现,心灵上便起了警兆。再定睛一看,那弥漫全山的血燄、金刀、火箭、飞叉,就在此晃眼之间,竟消去了大半。下馀的正电也似急,朝那小小气团涌去,具有不可思议的吸力,自己竟制止不住。
老人毕竟识货,看出敌人所持气团乃是元磁真气所炼至宝。同时因为心神略分,空中火山又被那千丈星砂向上吸起,不禁闹了个手忙脚乱。心中一慌,一面吸收空中火山,一面想将残馀血燄、金刀收回。无如两头不及兼顾,敌人又动作神速,忽眼前一亮,所有魔燄、金刀、火箭、飞叉、魔火已被收去,日光正照天心,重又恢复清明景象。
老人刚怒吼得一声,空中星砂忽隐,那五座火山忽然当头下压,暗道“不好”,不顾还攻,手中法诀往上一扬,在火山压离头顶数丈,眼看爆发之际,抢前收去。总算应变尚快,火山却已不见,不曾作法自毙。这一惊,真是非同小可,当时怒发皆张,厉声喝道:“老夫今日与你们拼了!”
随说随将手一指。那朵包围住十二魔头的血莲本已缩成丈许大一团血光,附在黄光之中,悬停老人足下,忽然暴长亩许,千层莲瓣一起开张,花瓣上先s出暴雨一般的金碧光芒。中心莲房共有十三孔,如正月里花炮也似,各有一股血色火花,轰轰隆隆,带着雷电之声,直升数十丈。到了空中,再结为一蓬天花宝盖,反卷而下。
先前黄光匹练已经不见,老人身形忽然暴长,周身仍有一层黄色精光紧附其上,巨灵也似立在莲房中心。四围十二孔中的血燄火花俱都高出天半,惟独当中一孔冒起四股高约两三丈,粗约两抱,火柱也似将老人托住。那十二骷髅魔头也同时飞起,一个个大如车轮,面向老人环成一圈,口发厉啸,七窍内各有一股血燄黑气激s而出,神态狞厉,口中撩牙利齿,错得乱响,好似恨极,意欲反噬,无如被那黄光隔断,只在百丈火花中刚要往起飞扑。老人扬手一个诀印,由十二莲房中又各s出一蓬彩气,s向魔头颈腔,神魔全被吸住,分毫动转不得。号啸之声与雷呜风吼交相应和,震得四山齐起回音,声势越发惊人。
这类大阿修罗法最是厉害,只等将本身精血真气喂完神魔,两下便合为一体,连自己也成了魔头,当时飞出,任多厉害的法宝都不能伤。对于敌人便可随意吞噬,吸取他们的精血元神,所杀越多,威力越大。
老人行法时,曾想到为首诸敌法力均高,不会不知厉害,那附身灵光又并非不能冲破,就说本身无妨,这麽多后辈门人,万不能当。意料对方必在行法作梗,并且还格外戒备。否则也应逃遁。驼鬼最是可恶,先还见他自恃法力,在对面发狂。当此紧要关头,如何不战不逃,连人也不见影子?凌浑夫妇仍率新逃出的数十少年男女,藏身五云幄中,视若无睹,是何原故?
越想越怪,忙运用法眼四处查看,对方仙云环绕中,乙休、猿长老影迹俱无。耳听钱莱、石完拍手欢呼,直喊:“师父、师伯快看,这老魔头真有玩意,这等好看的花炮,从未见过。不乘此时看个够,少时那些死人头,要被鸠盘婆趁火打劫抢夺了去,我们就看不成了。”
又听李洪接口道:“死人头有什麽稀罕?倒是可怜他那女儿和田氏兄弟,迫于无奈,暗代老人去守魔坛,法力偏又不是人家对手,平白受害,才真冤枉。人家眼看家败人亡,闹不好成个孤老,你们小小年纪,幸灾乐祸,真个该打。”
钱莱笑道:“小师叔,你可知他有多麽可恶?魔运已终,作法自毙,小师叔帮他无用。弟子等有力难施,又非其敌。有此太清至宝五云幄防身,乐得看个热闹。”
李洪笑骂:“你两个只知记仇,全没有修道人的襟度。可知度一个恶人,胜积十万善功吗?”
朱文笑道:“洪弟,你比谁都淘气,装甚正经?”
淘气也讲对象,这次却是鸠盘婆。李洪大喝道:“尸毗老人,你休妄动嗔恚。你那两个真正对头,要到你紧要关头才齐来夹攻,暗下毒手。你便是炼就不死之身,你那爱女、门人及全宫大众,必难保全。你只顾倒行逆施,可知阴阳十三魔最是凶毒,也是你一害,原该消灭。你昔年不合自恃法力,只将十二阳魔闭入牢内,那主要阴魔,是你前师所赐,附有他的元灵。其实阴柔凶毒,如影随形,表面从无违忤,暗中却在主持播弄,愚弄其他神魔远善就恶,使你在万恶所归之下,恣意横行,认作当然。只等时机一至,猛施毒手,致你身败名裂,形消神散,至死不悟。危机已临,还毫不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