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上来的解雨也看清楚了海上的情形,兴奋地嚷起来,话音未落,却听山上传来一阵叽哇乱叫,回头一瞧,却见几个倭寇也站在远处的树梢上,听到解雨的叫声,便指着我们吆喝起来.
解雨自然再没有一丝惧意,冲倭贼大作了一通怪脸,才随我和魏柔向西逸去,那些倭贼也无心与我们纠缠,呼哨一声,直奔村寨而去.
离素卿藏身之地尚有几丈远,就见她心神不宁地转来转去,全没有在战阵里的从容和镇定.
我甫一现身,她已如小鸟投林般飞奔而来扑进我的怀里,哽咽半天,竟没说出一句话来.
我心中也有些恻然,就算素卿当日投我是为了替她的亲人报仇雪恨,几个月下来,她该是情根深种了,而我对她,就和对武舞相仿,开始都是利用之心,渐渐却生出情愫来,想来“日久生情”这句老话绝非是一句虚言.
解雨贴着素卿的耳朵低语了几句,素卿这才止住了悲声.四人收拾好行囊,朝码头奔去,离码头不足一里,才停下了脚步.
在火光掩映中,海面的舰船已看得清清楚楚,大致一数,竟有十一二艘苍山铁,想来定是沈希仪接到情报后,从观海卫借到了船只.
而且他在观海卫似乎得到了什么秘密武器,从苍山铁上打出的炮弹一落在地上,就立刻燃起一团巨大的火焰,码头早已是一片火海,空气中弥漫着人肉烧焦了的刺鼻味道.
我仔细辨认了一番,却发现只有两艘隶属于剿倭营的苍山铁混杂在编队中,心下立刻明白,沈希仪定是一面明攻码头,一面暗渡陈仓,将剿倭营的陆战主力偷偷运上岸,意图打倭寇一个措手不及.
除去码头,此地只剩下村寨一个目标,我便带着三女再度穿越沼泽,朝村寨进发.
行至途中,却听码头与村寨中间传来一排鸟铳枪响,一彪人马果不出我所料地从东北方向突然杀出,直取从码头逃出的倭贼组成的防线侧翼,为首的将领,正是乐茂盛.
只见他纵马如飞,手里长弓箭无虚发,而身后数十骑弓骑手手中的鸟铳弓箭轮番齐射,竟将倭寇的防线冲得乱七八糟,还是从村寨里冲出几十号倭贼接应,才把这群散兵游勇护送进了寨子,然后紧闭寨门.
乐茂盛几番冲锋,都被倭寇倚寨用倭铳击退,寨前留下了十几具明军士兵的尸体,乐茂盛身上也多处受伤,可他却战意高扬,兀自不退,战局一时胶着起来.
“这厮竟然如此骁勇”
我心中泛起一股莫名的滋味,不知是喜是忧.见村寨里里的倭寇注意力都被乐茂盛所吸引,知道机不可失,来不及细细品味心中的感慨,便带着三女迅速靠近村寨.
村寨靠近沼泽地的这一面本就防守薄弱,此刻是不见一个人影,四人轻易地就潜入了岸边一户空宅内.
据宅射杀了几名倭寇后,寨子里立刻骚动起来;而素卿此时终于有了发挥的余地,一番倭语的喊叫,传递出错误的信息,大大削弱了倭贼的士气,而此时沈希仪率大部人马也已赶到,里应外合,倭贼防线彻底崩溃,虽说绝大多数倭寇都负隅顽抗,几乎每宅每户都要一番血战,可剿倭营的将士在沈希仪屠寨大掠的命令下,个个奋勇争先,人数又数倍于敌,还是很快就控制住了整个村寨.
我并没有加入到洗掠的队伍中,在沈希仪攻破村寨的同时,素卿已经在我的授意下开始逼供一个倭人少妇,最终得知了大夫的居所.
看着绝不输于苏州最大药铺庆余堂的所藏,我心头竟有些怅然,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我期盼的那一天或许就此遥遥无期.
回头望了一眼魏柔,她迟疑的目光似乎透露着相同的心事,只有解雨,每发现一味解药所需的药材便欢呼一声,不一会儿,各式各样的药材已经堆满了柜台.
我一言不发出了宅子,迎面正碰上沈希仪,他见到我顿时喜动颜色,催动战马疾驰过来,不待马站稳便飞身下马,一把抱住我,哈哈笑道:“我猜在寨子里捣乱的就是你,果不其然”
又上下仔细打量了我一番,使劲擂了我一拳,道:“好小子,一点伤都没有,真有你的”
我心头一热,怪不得沈希仪一到阵前,剿倭营的攻势便陡然强盛了数倍,甚至竟有些不计伤亡的味道,大概沈希仪不想我这个准妹夫受到伤害是重要的原因,遂笑道:“唐佐,你再来迟,我可就要变成无名岛上的野人了”又问他是如何找到这里来的.
“礼花呗”
沈希仪解释了一番,我这才知道,他接到我的情报后,多了个心眼,向观海卫借调了十艘苍山铁,海陆两路齐奔招宝镇.
得知我已出海追赶宗设,他随即调转船头追了上来,沿途询问,大致了解到了我的去向是大横山岛方向,便全速追赶.
只是一天一夜的西南风却把他们吹到了无名岛的附近,原本只想借机去陈钱山岛打探些消息,不想途中正看见山谷中的倭寇燃放的求救礼花,过来一看,才发现这里就是宗设的老巢,沈希仪自然不会放过,于是立刻展开攻击,一打才发现竟是出人意料的顺手.
“那些倭贼是被你调动了布防的吧”
“只能说这些贼人配合的好.”我笑道:“宗设集团的几员大将都去了宁波,家中没有真正压得住阵脚的干将.”遂把在宁波和无名岛上发生的一切详细说了一遍.
说到我中伏,沈希仪不由遽然动容,可听我与宗设媾和,他却眉头忽锁,见四下无人,便千叮咛万嘱咐告诫我万不可将此事在军中传扬,直到听我说解雨在粮中下了毒药,他这才一展愁眉,赞道:“我这弟妹倒是机警过人”
说话的当儿,就有几批士卒意图闯进宅院,只是见门口站着营中主将才投往别处,老鲁也带着辎兵赶回来,一同投入到了抢掠的队伍中,旁边的院子里是传来女人的哭闹声,显然是憋了好几个月的将士们已经开始发泄兽欲了.
“唐佐,眼下还不是掠夺战利品的时候,”我一皱眉,劝道:“对面山谷还有几十名倭寇,宗设和他手下百名精锐随时都有可能杀回来”
“我心中有数.”沈希仪打断了我的话头,拍了拍我的肩头笑道,可他只是传令保护宗设等几大头目的宅院,却绝口不提收束部队之事,反倒进了宅院,与解雨素卿闲聊起来,一会儿,亲兵来报,说已经抓住了宗设的妻妾.
我便让魏柔在此运功解毒,又留下几名心腹辎兵把守宅院,带着易了容、换上一身戎装的解宋两女,与沈希仪、鲁卫一道直奔宗设的住所.
此时的村寨早变成了人间地狱,且不说光是剿倭营在巷战中就阵亡了近二百名弟兄,看那不断加长的俘虏队伍,里面竟没有一个成年男子,想见战事之激烈.
街道上到处可见缺胳膊少脑袋的尸体,青石板路上全是血红的颜色,血腥气混杂着屎尿的臭气,闻之令人作呕不已.
几乎所有的宅院都四门大开,每个院子里都聚集着十几二十人,不是在翻箱倒柜寻找值钱的东西,就是在光天化日之下奸yín 俘虏来的女人.
唯一还保持着军纪的是负责押解俘虏的沈希仪亲卫队,因为他们知道,用不着自己去烧杀抢掠,他们的主将绝对不会亏待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