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喝酸梅汤了,有别的吗”
“冰镇河鲜,又凉又鲜又爽口.”女孩见我停下脚步,头一缩,须臾,门帘一挑,那少女蹦跳着出来,拉住我的袍袖摇晃道:“小哥哥,进来尝尝吧”
她不知道她可爱的笑容和鲜活的肉体对眼下的我具有多么大的吸引力,天生亢阳之体的我,在一个多月未近女色后,已经越来越难以压制心头的欲火了,嗅着那处子体香,我心头蓦地升起一团火来.
小店里坐满了客人,那丫头就把我径直领进了后院,前店后院的格局倒让我想起了南元子的老三味,只是这院子大了许多.
树荫下摆开了六七张桌子,也几乎坐满了客人,多则六七人、少则三五人围坐在一桌,认识不认识地聚在一处,一面摇着蒲扇,品着香茗,喝着冷饮,一面谈天说地,纵古论今.只有靠东厢房的一桌因为大半暴露在阳光下,众人或许是嫌晒得慌,就只坐了一个老头.
丫头瞧了瞧我身上的衣服,飞快地打量了一圈院子里的客人,便领着我坐在那张桌子旁.
“冰镇河鲜”丫头递过蒲扇问道,见我点头,她一拧身轻快地转进了店里.
我肆无忌惮地盯着她扭动的腰肢和裸露在外、泛着蜜腊色光泽的半截滚圆胳膊.
直到她消失在布帘后,就听耳边传来豪爽的笑声:“我的好爷,我巴巴儿的来献勤儿,不料转扑了一鼻子的黑灰,得了,我今儿再给您抖搂点新鲜货,不然,您心里非骂我棒槌不可.”接着一票人嚷道:“快说,快说”
我转头一看,却见树荫当中,一青壮汉子袒胸露腹站在桌边,一边给一商人模样的中年人打着蒲扇,一边眉飞色舞地道:“白牡丹,大伙儿都知道吧,卖艺不卖身,是那百花楼响当当的头牌红清倌儿,你们猜怎么着嘿嘿,昨儿被人开苞了”
“杜大哥最喜欢说这些无聊事儿”
丫头将满满一大碗冰凉的冰镇河鲜放在我跟前随口道,又凑近我耳边小声笑道:“我给你多盛了一勺,小哥哥你慢慢吃哦.”
对面一个苍老的声音传了过来,却是笑谑的语气:“丫头唉,你真是个偏心眼子哩”
那少女却不怎么害羞,嬉笑道:“邵爷爷你眼馋啦,那我给您再添点去,不过,五文钱拿来.”
丫头很快就消失,前店又传来她甜脆的吆喝声,想必她对每个客人都大抵如此,就算看我顺眼,也就是多给我盛一勺罢了;而那边开始是几个汉子争论起来,后来几乎波及到了所有的客人,好像大家都不相信白牡丹已经失了身.
敢叫白牡丹的还真都有点本事哪,我不由想起了苏州快雪堂的白牡丹,这百花楼的白牡丹是不是一样妖媚动人呢
低头看这冰镇河鲜,不过是家乡唤做莲藕菱角粥的小吃罢了,吃上一口,倒真是又凉又鲜又爽口.
“小哥是外乡人”
我正胡思乱想,却听对面老人问道,知道自己的模样瞒不过老北京,随口应了一句“是啊”不过听那老人的语调,似乎也夹杂着一点江南口音,便抬头望了他一眼.
老头看上去五十多岁,生得十分瘦小,相貌也寻常,梳着一只孩童似的朝天髻,一身细布衣衫虽然旧了,可浆洗得十分干净.
“会试的举子早该散了”他望了一眼我手上的玉扳指,欲言又止.
“落第了.”既然老头想差了,我也没必要纠正他,倒觉得挺有趣:“寒家尚算宽裕,索性就在京城住下,等下一科开考.”
“哦,小哥心胸开阔,非比寻常.”老头捻须微笑,沉吟道:“不知今年大比,出了什么题目”
“首题是如琢如磨者,自修也.”没能参加大比心中毕竟有憾,我便让白澜寻来题目自己做了一番,不然,还真被这老头问住了.
“嗯,大学右三章释止于至善中的一句,好题目,小哥是怎么做的文章”
咦这老头是个读过书的人我迟疑起来,听说京师卧虎藏龙,他别是个什么高人隐士,或者朝中的大臣微服私访吧,把白澜提起的几个朝中重臣从头想了一遍,却没一个能对上号的.
“小哥不必多疑,老夫也曾数度赶考会试,却都名落孙山了,听你说落第了,就想看看你的文章和我当年孰强孰弱,来推算一下今科的进士学问如何.”
我这才释然,便把私下做的文章颂了一遍,那老头闭着眼睛细细聆听,脸上却无甚表情,直到我说:“材质以琢而益精,物欲以琢而尽去,其如琢也,天下惟至粗之物于磨炼为宜耳,乃君子至精之用,若不惜以治至粗之法治之,心体以磨而益净,故无稍玷之神明,性分以磨而益莹,故无不发之光彩”他才突然睁开眼来,细细打量起我来,嘴里沉吟道:“这么一篇好文章都没中,今科的进士可不得了呀”
“命也”
白澜看过我的文章,就说一甲不好说,二甲前几名该没问题,再听老者这么一说,心中那份感慨倒真是发自肺腑.
老头眨了眨眼,突然向前店喊道:“兰丫头,有纸笔吗借用一下.”
方才那丫头应了一声,说等一下,却又吆喝起来:“大哥哥、小姐姐,我家的酸梅汤好喝着呢,又解渴,又带凉,又加玫瑰又加糖,弄一碗尝尝吧”
“哥,我渴了.”
“就快到了.”
“不,我偏要在这儿喝”
前店传来兄妹俩的争执,男人似乎拧不过自己的妹妹,只好答应,不一会儿,就听见三人似乎是向自己这桌走来.
兰丫头喊了老头一声,说纸笔来了,老头应声抬起头来,目光却是一呆,而这时院子里嘈杂的声音也突然小了下来,我心头忽地一动,缓缓转过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