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都昏睡两天了,能不饿吗”说完,少女便转头吩咐外屋的丫鬟把米粥端进来.
“两天”我眉头顿时一拧,两天没露面,白澜岂不要找疯了
万一皇上这时候再召见我身上顿时惊出了一层细汗,心里已不敢再想下去了.
事已至此,一切都听天由命吧
接过一碗参苓粥,我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那粥熬得又濡又滑,手艺竟与无瑕不遑多让.粥的温度也凉热适中,显然花了宁馨不少心思,我不由得称赞起来.
“我才没那么多闲工夫熬什么粥哪”
宁馨只是欲盖弥彰地回了一句,就安安静静地坐在梳妆台前的黄花梨八足圆凳上,饶有兴趣望着我,看了一小会儿,她突然笑了起来.
“你这人挺斯文的嘛,换做是我饿了这么久,早狼吞虎咽了.可你可你”
“可我为什么做出了有辱斯文的事情来”我接言道,宁馨脸一红,目光立刻转向了窗外,却又飞快地转了回来,气鼓鼓地道:“你要是敢乱说,我就阉了你”
“小姐,你可是个大家闺秀哩,拜托你不要说这些脏字好不好”
我却毫不在意地随口道,一边把粥碗舔了个干干净净,想想心里倒有点可怜起她来.
或许在代王府里,她所接触到的男人,除了父兄和教书先生之外大概都是阉人,才会对杜老四那种五大三粗的壮汉那么感兴趣,反倒是我这眉清目秀的书生因为和阉人有点相像而受了冷落.
如果说有什么让她改变了印象的话,十有八九是因为她那一匕首没能扎死我的缘故.
想到这儿,我不禁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小腹,腰间的绷带已经换过,药香中隐约透着就来一丝胭脂香气,不知是宁馨还是丫鬟给大夫打的下手.
“就说、就说阉了你,阉了你”
宁馨一下子气得满脸通红,恶狠狠地连说了好几遍,一边说还一边挥舞着胳膊做出斩切的动作,那模样就像是个未晓事的任性孩童一般,不仅我看得莞尔,连外屋的丫鬟都忍俊不止.
宁馨见了是有气,劈手夺过我捧着的粥碗扔向外屋,骂道:“再笑,都把你们嫁作菜户去”
外屋顿时没了笑声,几个丫鬟慌忙收拾起碎碗,都告退了.
“有脾气朝我头上发呀,关丫鬟们什么事儿”我不满道.
“哼,就你怜香惜玉”宁馨气哼哼地瞪着我,我毫不退让地凝视着她,对望了好一会儿,她突然噗哧一笑:“你这yín 贼,武功好得很,人家哪儿还敢跟你发脾气呢”
“好还被你扎了一刀说起来你武功高才对.不过,那时候你竟敢叫你的师傅,还真是出人意料呢”我似无心地道.
“谁知道你轻功那么好,人家只一眨眼,你就跑出去一丈多远了,心里害怕,当然要叫师傅了.”宁馨理直气壮地道,又似想起了什么,狐疑地问我道:“你怎么知道她是我师傅记得我当时只说了个师字呀”
“她那么大年纪,不是你师傅就是你师娘,可她是个道士,不能嫁人的,自然是你师傅喽”我解释道,又问后来结果如何.
“师傅说要回山悟道去了.”
我却从宁馨简单的一句话里听出了许多弦外之音,那一晚定然发生许多事情,只是她不愿意说而已.
这越发让我觉得她当时刺我一匕首绝非那么简单,而邵元节眼下即便还不知道练青霓的身份,对她也起了疑心,否则不会轻易让练青霓离去,因为毕竟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好鼎炉实在难找啊
“那大小姐你什么时候回山去悟道”我嬉笑道.
“悟你个头”宁馨明白我话里的意思,不由又羞又恼,随手拿起一只胭脂盒儿掷了过来,嗔道:“乱嚼舌根子,老天怎么不把你嘴给缝上”
“老天舍不得嘛”我一伸手便接住了胭脂盒儿,看着式样眼熟,翻到背面,果然印着同心堂的标记,心下暗自揣测,这儿究竟是什么地方馆驿自然是不可能了,可外封藩王绝不可以在京拥有住宅,看这摆设用度,不是王公贵族,就是朝中重臣之家.
眼角余光中却见宁馨眼睛倏地一亮,心里明白,自己下意识的一个小动作落在了她眼里,竟让她看出些许破绽来.
来到京城之后我才知道,同心堂的货品流入民间的少之又少,单单这么一小盒胭脂售价就高达千两,而且还是有价无市,师傅当年在京城偷香窃玉不知偷到了谁的头上,才弄到几盒,后来师娘得了,都当宝贝似的,而普天下能识得这个不起眼的“同”字标志的人非富即贵,宁馨心里大概正凭这个猜着我的身份吧
“不能再待下去了.”我心中暗忖,伸了个懒腰,告诉宁馨我必须要走了.
“天不留人雨留人,李兄何不在此盘桓几日,也好让我兄妹一尽地主之宜”
外屋突然传来充耀爽朗的笑声,而宁馨却一个高地蹦起来,叫道:“哥,别把你的破斗篷乱放,弄湿了我的宝贝,你赔得起吗”
“咦,这会儿怎么嫌弃起哥哥来啦”话音甫落,充耀人已经进了里屋,不等宁馨和他发火,飞快地道:“老太太招呼你去一趟,别让她等急了.”
宁馨大约看出充耀有话要对我说,并不多言,只做了个鬼脸,便出了里屋,不一会儿,就见她披着蓑衣消失在了浓浓的雨幕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