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她眉目隐匿风情,虽然还梳着双丫髻,可显然已不是处子之身了.
看这少女的穿着打扮绝非婢侍之辈,而高君侯心系青襟,行事颇尊孔孟之道,想来不太可能是他的女人,心思一动,郑重还了一礼,笑道:“大人二字太生分了,我和齐兄是打出来的交情,嫂夫人叫我名字即可.”
“动少好眼力”
齐小天爽朗地笑了起来,可他眼中倏然闪过的一丝痛苦却没能逃过我的眼睛,我心下顿时恍然大悟.
经历了诸多事情,尤其是大江盟接管了宋廷之名下生意之后,我和大江盟之间的关系已经极其微妙.
不管大江盟之前是不是曾经千方百计阻挠我接掌江湖,可眼下既然大局已定,无论它心里愿不愿意,都需要示好于我,否则,立陷我和慕容世家的联手夹击之下,就算大江盟真要对付我,那也是击败慕容世家之后的事情了.
如此一来,身为少盟主的齐小天不得不为本盟的利益做出妥协的姿态,慧剑斩情丝而放弃追求魏柔了.
“我来介绍一下,这是我的未婚妻练无双.”
“练姑娘呵呵,齐兄,你才是真人不露相啊”我吃惊地赞道,目光不由自主地又落在了少女身上.
她就是名人录及绝色谱中最神秘的人物练无双她怎么会是练无双
不是说少女不够美丽,事实上她的容貌绝不输于竹园众女,而她空谷幽兰般的容颜也和练青霓有着三分相似,可她的骤然现身却让我觉得突兀得近乎没有道理.
记得从萧潇嘴里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开始,练无双三个字就变成了神秘的代言人,虽然大家都知道,她是一个国色天香的绝色少女,又身怀不俗武功,可极少有人见过她的真面目,甚至连总掌江湖的白澜都只是见过童年时代的她.
按照我的推断,练无双如此神秘,大概是像隐湖那些神秘弟子一样,成为练家和亲的工具而嫁入豪门了,可嫁给齐小天
我真是一头雾水,练家与大江盟之间有宫难齐萝的姻亲关系、有齐放练青霓二十年的恋情,练家还有必要非投下如此大的本钱吗
目光不经意地掠过她的右手,虎口隐约可见细小的茧子,想来是练剑留下的痕迹,只是感觉她的内息,却与名人录第五十二名应具有的实力还有一段距离.
“什么时候喝你的喜酒”把满心疑虑压在心底,我笑问齐小天,他却目光灼灼地望着我道:“匈奴不灭,何以为家”
“齐兄,你可真够坦白的了”
我不禁气乐了,就算慕容千秋和我熟得可以赤裸坦诚相见,也没有说过如此露骨的话语.可转念一想,大江盟和慕容世家本就斗得你死我活,齐小天不过是说出了心里话而已,只是传达出如此强硬的信息,却和他带着练无双一道来访的良苦用心背道而驰.
“动少,不是我坦白,而是因为这是大江盟数千弟兄的共同心声啊,我岂敢隐瞒”
“所谓和光同尘,其乐融融.大家都在江湖上讨生活,为何要杀得血流成河,方肯罢手”
心中暗骂齐小天狂妄,竟然用几千武夫来威胁我,脸上却是笑容可掬:“当然,慕容贪鄙好色、行事毒辣,非白道族类,大江盟看不过眼,自不奇怪.可慕容对江北武林,却也颇多贡献,江北罪案率就不比江南来得高嘛何况,南人北人性格迥异,南人讲究以理服人,以德治人;而北人则是一言不合,拔刀相向,快意恩仇,所谓橘移江北而为枳,大江盟的那一套拿到江北不见得就适用啊”
有练无双在,我自然不能轻易表露我的态度.不过看几人的表情,显然是不认同我的观点,再说下去,很可能引发激烈的争论.
“王兄,”冷场片刻,练无双出人意料地接过话题:“小天他曾和我说过,您是yín 贼中的君子,君子中的yín 贼.君子,则yín 亦有道,小天他就一直感谢您,说您在苏州的时候,并没有因为和慕容是多年的朋友而有所偏颇,相反却是一视同仁.”
练无双从容道出“yín 贼”二字,竟没有丝毫扭捏,让我不由另眼相看:“yín 贼中的君子,君子中的yín 贼,弟妹只说了一半,是怕那另一半与慕容相近,对你相公不利吗”我微微一笑:“一入江湖,身不由己;一入官场,同样身不由己,自然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行事.否则,唐棠我所欲也,魏柔我所欲也,慕容玉我所欲也,弟妹亦我所欲也,岂不天下大乱”
练无双这才露出小女儿姿态,倒是齐小天知道我对有夫之妇没有兴趣,闻言开玩笑道:“动少,你是不是又想让我割爱呀”
“得了,君子不夺他人之美.何况,我现在要修心养性了.不瞒你说,前两日慕容托萧别离送来两个绝色胡姬,都被我回绝了.”
齐练两人不由对视了一眼,高君侯却正色道:“王大人拒绝的好大人自幼饱读圣贤之书,心中自有正邪之分.至于一入江湖官场身不由己,俱系托词.子曰,君子之道,或出或处,或默或语,在苏州,大人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自当默处,隐而不发;可现在身处枢机,当出则出,该语则语,匡扶正道,扫灭佞邪,这才是江湖之幸啊”
见面伊始,高君侯就刻意低调,放手让齐小天来主导谈话的内容,似乎他此番来京只是为了彰显大江盟对我的敬意.
可不知何故,他说着说着,竟然少有的慷慨激昂起来,就连说话的语气,都似乎带着教训后辈的味道,齐小天不由尴尬地冲我笑了一笑.
在龙潭镇白澜组织的新一代武林高手联谊会上,我已经知道齐小天并没有读过多少书,高君侯一番之乎者也,恐怕他只能听懂字面上的意思.
出、处、默、语,君子之道,这是孔圣人在易经系辞里的至理名言,不该说的时候,一个屁都不能放;该出手的时候,虽千万人吾往矣
高君侯似乎是说,眼下时机到了,是该我澄清江湖的时候了.可再听下句“动少身处枢机”,却不由让我生疑就来起来.
大江盟能到刑部来找我,想来是得到了我履新的消息,虽说消息并没有控制传播,可通常六部一个司的员外郎还不至于引起官场的轰动,眼下在京城,王动远不如李佟显眼,毕竟我和蒋逵合演的一出好戏容易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齐小天等人在路上得到消息的可能性又几乎可以忽略不计,那么,大江盟自然是在京城有相当通畅的消息管道了,高君侯的话即是明证.
谁传递的消息呢是丁聪在京的同党,还是另有其人
只是以我的资历,还暂时谈不上什么“身处枢机”,倒是在同一篇系辞里,提到了君子之枢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