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蒋迟撑得直揉肚子,自己又不太想和风大虾打上照面,正要起身离开,却听后院一人大声嚷道:“到底谁没见倭贼那个立花勘助被打入刑部大牢的时候,老子还照他屁股狠狠踢了两脚哪那厮生的凶神恶煞一般,没有丈高,也有九尺,比风小先生书里说的还要凶恶哪”
立花勘助被押解来京城了我心中微微一怔,旋即释然,他是宗设集团的二号人物,是此番剿倭俘虏的倭寇里地位最高的一个,朝廷自然重视.
当初,他被俘后便由军方关押,而我在宁波与沈希仪分手后就与军方再没有接触,便不晓得他的下落.沈希仪大概也因为调职京城,同样再没插手剿倭事宜.
只是立花勘助既然押解进京了,却没有通知与此事关系密切的我,想来皇上对无名岛一战还心存疑虑,要用立花的口供与我们上报的战功相互比对,以证真伪吧
好在当时沈希仪压制下了众将的意见,没有浮夸战功
我暗自庆幸,冷风一吹,后背一阵发凉,才恍觉自己竟然惊出了一身冷汗.
虽然是自己疏忽了,可这等重要的情报要靠我在大街上道听途说才知晓,自己在京城还真像个聋子瞎子啊
这种被动的局面不打破,很快就会有我好受的了.
秦楼不能动用,魔门星宗不能动用,白澜原来手中的线人亦不能动用,我骤然发现自己手头的资源并不像我想像中的那么丰富,在京建立属于自己的线人网已是刻不容缓.
可从哪里招募人手呢我目光不禁转到了蒋烟身上,她倒是个极合适的人选,若是蒋迟还不知道她偷儿的身份,倒是可以以此要挟她,让她为我效力.
还有风大虾想到这个机灵少年,我心头蓦地一动,既然立花勘助可以被解到刑部来,那么被丁聪收监的周福荣同样可以解到刑部.如此一来,对日后抓捕审讯宋廷之极为有利,毕竟周福荣是在宋廷之指使下直接与倭寇交易的关键人物.
好在离秋决还有段时日,除非是斩立决,否则就算刑部核发了周福荣的死刑,也还有时间来挽回.
而为避免打草惊蛇,有关周的事情我能不开口最好不开口,剩下的最佳人选当然就是蒋迟了,只要他提醒皇上,需要周的口供与立花的口供相互参照,皇上自然会让刑部将周押解来京.
碍着蒋烟,我暂时把这个念头放在了一边.和兰丫头说笑了一会儿小妮子想来是真的喜欢上了我,把闺名和生辰八字都偷偷告诉了我,三人才出了兰家,迳直向东而去.
翠云阁的小凤仙是和白牡丹齐名的西城名妓,白牡丹占得冷艳二字,小凤仙则妖媚过人.
蒋迟是她的入幕之宾,招待自然周到,蒋烟则去了姑娘房里扯东道西去了,我走又走不得,百无聊赖,小凤仙便叫来自己的亲妹妹小菊仙陪我,四人唠起家常来.
官家隐秘、市井奇闻,小凤仙似乎有说不完的新鲜事儿,可分寸却把握的极好,特别是偶尔涉及官场上的人物,就根本听不到她直呼姓名,只有像蒋迟这般熟知京城官场的人才能听得明白,发出会心一笑,而我看上去却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
她不时穿插一些俚语笑话让我不至于觉得受到了冷落.传言她虽不轻易接客,但一旦看中某人,媚惑的手段就极其高明,此番相见,果与秦楼庄青烟不相伯仲.
其实我的心思并没全放在小凤仙的身上,因为我已经隐约猜出了蒋迟非要带我来翠云阁的奥秘小凤仙的这些话大概很快就会出现在万岁爷的书桌上,而我则是这些情报的证人.
虽是皇上的亲表哥,蒋迟做事还是慎之又慎啊
“竟有这事我的小亲亲,你别生气,少爷我明儿就带人把教坊司铲平了”蒋迟怒气冲冲地道.
他和小凤仙正谈起东城教坊司的红人柳如眉,小菊仙插了一嘴,说柳如眉仗着教坊司的地位,最近一直在诋毁她姐姐,甚至连翠云阁都不放过,说它买卖人口,逼良为娼云云.
看年幼的小菊仙似乎觉得翠云阁受了天大的委屈,我不禁暗自好笑,翠云阁在京城的地位,就与快雪堂在苏州的地位相仿,这等规模的妓院,若说没有买卖人口逼良为娼的事情,那才有鬼哪
而她小菊仙有个名满京华的大牌姐姐罩着,自然不太晓得那些苦命女子的凄惨境况.
小凤仙倒是大度得很,说同行相争,难免意气用事,而且教坊司自从宁白儿突然失踪后,只靠柳如眉独撑大厦,她不免心情急躁,几人便说起教坊司的风月来了.
我想起宁师姐提到的那个钱萱,便鼓动蒋迟走一趟东城.
“今儿雨太大了,赶明儿我一定陪你去,一定”蒋迟以为我好色心起,暧昧地笑了起来.
“一言为定”我站起身来,笑道:“东山,你留在这儿和凤仙姑娘温存吧,我可要回家了,两头母老虎在家等着,回去晚了,可没什么好果子吃.”
离开翠云阁,我变换容貌匆匆赶回刑部,立花勘助已解入京城,我便想看看刑部是否从他嘴里得到了新的情报.
可遍寻陆眉公却不得,后来才有人告诉我,他也被尚书赵鉴临时调去参加中元节的保卫工作去了.
这赵鉴也是个马屁精我不由恨恨道,见皇上尊宠道教,他便把一个中元节的保卫规格弄到几乎和春节除夕相当
想想自己到刑部报到已经好几天了,却一直没碰到他,他也没说召见我,想来精力都放在了拍马屁上.
转念却突然想起一人,心中顿觉柳暗花明,便直奔刑部大狱而去.
在其对面一酒肆候到傍晚时分,就见几人打着伞匆匆而出,其中一人獐头鼠目,正是在押解杨慎途中与我结下酒肉交情的黄宪.
尾随着他走了不短的一段路,发现没有人跟踪,我这才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真没想到,半年没见,大人已经高发了本以为能在今科金榜上见到大人的名讳,没想到大人却是另辟蹊径就来”
在一处僻静的小酒馆里,我和黄宪把酒言欢.黄宪在苏州吃了我不少好处,此番相见,本来有点忐忑不安,见我态度和蔼亲切,才放松下来,不知不觉地就有了投靠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