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今晚,蒋迟本想来个八大花魁齐聚首,可若不是下手早,怕是连四个都请不到,而没请到的四人中的两个,就是被江北著名邪教一字正教的教主赵真一“请”去招待朋友了.
倒是林淮似乎认定了我是官府中人,脸上毫无惧意,亦步亦趋地跟在我身后,一同往前甲板而去.
前甲板上,喜姐儿边指挥着手下从河里救人,边和一小丫鬟一道殷勤地替马如宝捶着背,有机会巴结上这位主管大人,这个聪明的鸨儿岂会白白放过
“这等为烟花女子争风吃醋之事,并非下官职责所在,请大人恕罪.”高光祖恭恭敬敬地拒绝着马如宝.
而马如宝的脸上已满是愠色,大概他想要高光祖出手相助,不料高却执意不肯.堂堂的正六品兵马司指挥使竟然指挥不动一个小小的九品芝麻官,本就有些难堪,何况又是在自己的辖地上.
众目睽睽之下,马如宝大概觉得自己太没面子了,终于忍不住发作起来:“大胆怯懦怕事,不遵号令,推卸责任,你这差是怎么当的你叫什么名字是哪个衙门的你上司是谁回去告诉他,他若不扒了你这身官衣,本官连他一块儿弹劾”又对喜姐儿道:“你速差人去兵马司找蔡同,让他带人来这里.船就停在这儿,不许动地方”说着,一甩袍袖,拧身就走,正迎面对上我们这一帮人.
虽然我不清楚,为什么能把圆滑得没有一丝棱角的铁剑门大总管宗亮演得活灵活现的高光祖突然倔强起来──对他来说,击退李非人本是举手之劳,就算没有我的号令,他也该想到,结交马如宝对我对他对茶话会来说都是一件好事,刚才让他出面帮鸣玉舫的老鸨向李非人讨银子,就是就来要卖个人情给他.但既然人已经得罪了,有什么后果也该由我来承担,否则再让他对我失去了信心,那可真是得不偿失了.
“大人是应天府的吗息怒息怒.”我先拦下了马如宝,随即招呼高光祖:“光宗,你过来一下.”
高光祖脸上闪过一丝异色,眼珠不期然地向画舫左侧瞥了一眼,才应声走了过来.我眼角余光顺着他目光所去的方向一瞄,却见舷窗珠帘半卷,露出一张俏脸,正是俞淼.
我顿时恍然大悟,心里暗骂了一句,这个没出息的家伙
却有些奇怪,高光祖又不是没见过美女,今天这是犯了什么邪了,非要在个妓女面前逞能,弄得倒像是初涉风月的雏儿似的俞淼又不是美得天上难找地上难寻
我不禁又瞥了她一眼,突然觉得似乎在哪儿见过她,只是没等我想起来,高光祖已经来到了我的身边.
“你是他上司”马如宝上下打量了我一眼,大概见我年纪轻轻,又见我招来高光祖,以为我要道歉,顿起轻视之心,冷笑道:“年轻人面生的很嘛你是哪个衙门的这种败类”他一指高光祖:“这种败类怎么还能让他在衙门做事你眼睛都长哪儿去了,平素又是怎么管教属下的”
蒋家兄弟几乎同时皱了一下眉,蒋迟刚想说话,却被我用眼色阻止.
我先转头吩咐高光祖道:“光宗,你帮我照看一下大少兄弟,这秦淮河看来不太安生,别遇上了什么歹人.”
我随即拉着已经要抓狂的马如宝的胳膊,指着鸣玉舫道:“这河上也不知是哪个衙门管的,治安竟然这么差不是大人临危不乱指挥若定的话,还不知要闹出多大乱子来哪”
蒋逵并不知道眼前这个马如宝就是负责河上安全的官员,也不清楚闹事的李非人其实是为了茶话会才来到应天的,闻言就说:“管是哪个衙门的,参它一本就是了.”
而喜姐儿见我明知道马如宝的身份却如此捉弄他,不由吓得花容失色,却又不敢明言.
“哦小子,你这是存心找碴了”马如宝不傻,很快就察觉到事情有些不对:“本官乃应天府中兵马司指挥使马如宝,你是何人”
几道心思各不相同的目光立刻投到了我身上.
我一拱手,笑道:“原来您就是负责河上事务的马大人啊久仰久仰,下官苏州通判王动.不知者不怪,马大人不会怪罪下官方才的无心之言吧”
“你就是王动”马如宝先是冷冷瞥了一眼发出惊喜叫声的林淮,吓得她连忙捂住了自己的小嘴儿,旋即仔细打量了我一番,突然阴沉地笑了起来.
“王动,我知道你,区区一个苏州通判,竟能说动应天府,把个什么劳子茶话会放在应天府来举办,算是有点本事了.不过你别忘了,这里不是苏州,容不得你猖狂我警告你,别让你那些江湖朋友在我地头上出现,否则,我见一个,抓一个,见一双,捉一双,看你茶话会还怎么开”说着,他一指鸣玉舫上的李非人:“这无赖是何人,王大人你比我清楚吧明天一早,我若是在兵马司见不到这厮,休怪我无情”
我一怔,这厮怎么这么快就撕破脸皮了,倒像是和我有什么旧仇宿怨似的.
可如此一来,我不能示弱,冷笑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马大人怎么把自己的差事推到下官头上了莫非是觉得自己才学不足以胜任兵马司,有心让贤不成倘若如此,下官倒愿意向皇上举荐一二,至少不会像马大人这般遇上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就束手无策了.”
两人正在斗嘴,却听周围的鼓噪声一下子大了许多,回头望去,搭在留香舫和鸣玉舫之间的船板已经着起火来,可李练两人却丝毫没有罢手的意思.
马如宝固然有些慌了手脚,而我也明白,真出了人命案子,对我同样没有半点好处,很可能还留下祸患,心里不禁把李非人十八代祖宗都问候了遍,遂给高光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准备出手救人.
高光祖微微一颔首,人移到了船板边,船板虽然着火了,但这对高光祖来说并不算什么.可正在这时,一艘小舢板突然斜插了过来,速度惊人,眨眼工夫就横在了留香舫和鸣玉舫的中间.
看到船头立着的一高一矮两个中年男子,我心里一阵苦笑,今晚上这秦淮河还真够热闹的了,是个人的都来插上一脚.
高光祖也认出了来人,不由迟疑了一下,见我摇了摇头,他便向喜姐儿要了件背子,俯身将背子浸在河水里,人却没动地方.
“别情,这两人是谁”蒋迟凑过来问道.
“高个是江北一字正教的教主赵真一,就是今晚请柯凤儿和董明珠的那个主儿;矮个是辰州言家的家主言无心,在上届茶话会把李非人打得吐了血.”
“非人兄别来无恙”小船上,江湖有名的美男子赵真一拱手和李非人打着招呼.
李非人面对强敌,自是不敢分心,大概又觉得赵真一来得太过突兀,不见得是什么好事,便只勉强挤出个笑容.
赵真一也不在意,目光很快落在明玉身上,俊美脸上顿时浮出一片激赏之色,大声感慨道:“好一个美人儿,真是我见犹怜难怪非人兄弄出这么大的名堂来.”突然一指练子诚:“你这小子怎的如此碍事,非人兄,我来替你教训教训他”
话音甫落,他颀长的身形猛然拔起,升到一人多高的时候,言无心双掌相结举过头顶搭成人凳,赵真一双足在他掌上一点,去势愈快,如大鸟一般直扑向练子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