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省上刚开完会,顺便到机场来接接你。”
卫民生心生感激地说:“谢谢,谢谢石市长,谢谢老刘和小马。”
“卫市长一路辛苦了!”小马从魏民生手中接过旅行包,热情地问候道。
“一个多小时的飞机,哪谈得上什么辛苦?你们在家才是辛苦了。”卫民生说:
红旗车停在机场港口,三人上了车,立即飞快地驶上了机场高速公路。
卫民生是林城人,调来泰平工作后,妻子和女儿一直没有随调。坐在车上的石维民关切地问,“老魏,进林城时回家去看看吧?”“不去了,直接到泰平。”
红旗车由机场高速路口直接驶入了林泰高速公路。途中小冯开车进了加油站,卫民生和石维民下车稍事休息。利用这个机会,两人谈起了段明仁的凶杀案。
“段明仁那个案子最近有没有什么新的突破?凶手抓到没有?”
“两名凶手前不久已在新疆喀什地区抓到,前天押回泰平进行了突审,已初步查明两凶手确实是由王文兵买通杀人。从目前掌握的情况看,王文兵,段明仁,段琪丽,还有交通局长赫前才都可能涉嫌林泰高速公路工程经济犯罪,背后可能还有其他人涉足其间。省纪委非常关注这个案子,已决定派人到我市协助调查。另据蒋局长说,王文兵即将引渡回国。我看这个案子不久将彻底真相大白。”
“王书记知不知道这件事?”
“不太清楚。这么大的事情,可能他知道吧。”
油箱已经加满,司机小马结了帐。刘中义喊道:“卫市长,石市长,油加好了,上路吧。”卫民生和石维民相继上了车。
“真是令人痛心啊!”卫民生侧身望着窗外自言自语地感叹着。
坐在飞逝的车里望那窗外,高速公路两边常青树又长高了一大截,路中间的郁金花开得红红火火,鲜艳夺目。道路两旁低矮的丘陵已全部退耕还林,柏树,松树和其它的各种树木长得油油葱葱,把整个山头遮盖得严严实实,使人看不到一寸的黄土。成片的桔柑树上挂满了已经成熟了的果实,在西斜的阳光照耀下,放s着金色的光芒。这条高速公路现在已被联合国评为绿色环保公路和花园公路,成为国内高速公路的样板。
望着路两旁这绿色的长带和连绵不断的花草彩带,卫民生心中又生出了许多感慨……为打通泰平的东通道,建设泰平首条高速公路,市委和市政府曾花了多少心血啊!自己为了这条高速公路也是鞍前马后,跑立项,跑资金,几多奔波,几多劳累?真正是费尽了心血。为建设这条高速公路,我们的建设者们不怕困难,不畏艰险,开山d架桥梁,顶烈日冒寒风,吃尘土滚泥丸,日夜奋战,流下了多少辛勤的汗水?仅用一年多点的时间就修成了这条高质量的高速公路,真正实现了省委和省政府提出的“高速公路高速度”的建设目标。……可谁又曾想到?在市委,市政府和广大建设者们为这条高速路呕心沥血,辛苦奋战的背后,却隐藏着一伙可恶的蛀虫,他们正在吞噬着国家的钱财,吞食着纳税人的血汗!这些可恶的蛀虫和败家子,他们的良心何在啊?!
刚才还是天高云淡,艳阳高照,不知何时从远方飘来了一大片乌云。顷刻间,那路上就淅淅沥沥地下起一阵雨来。卫民生的心情突然间感到一阵沉闷。
《泰平人民欢迎您!》一条高大的过路横标展现在眼前,红旗车已驶入了泰平境内。卫民生那忧郁的心情突然快乐起来,一种久违了的亲切感油然而生。……
泰平是魏民生的第二故乡,这里的所有的乡镇,所有的大工厂,大公司和许多大专院校,中小学校他都去过。他热爱这里纯朴勤劳的人民,他热爱这里的山山水水和每一寸土地。是啊,自己的小家可以少回,但这里他不可以长久不来。就是在中央党校学习和上挂锻炼的这一年半时间里他也曾回来了几次,每次回来虽然时间短暂的只有那么一两天,但感受却是何等的亲切啊。
卫民生毕竟在泰平生活整整五年了。五年前省委决定将他从省政府办公室副主任的岗位上,调整到泰平市委做副书记时,他曾经犹豫过甚至彷徨过。家里人都反对他由省城调到那个当时交通还欠发达的泰平工作,职务也没有升迁,妻子身体有病需要一定的照顾,也是非常实际的具体问题。但卫民生很快就从彷徨中走出来,他没有过多耐心地做妻子的思想工作,他只对妻子说了两句话:“谁让我是一个共产党员呢?做共产党员就要任何时候都听党的话。”妻子也是一名党员,一个机关干部,这时倒也非常豁达。她对卫民生说:“家里你放心,你安心地去吧。”接到省委组织部的正式通知后,他让乡下的弟弟把母亲接来与妻子做伴,自己彻底地做了一下家里的清洁卫生。卫民生只用两天的时间,简单地安排了一下家里的琐事,就赶到泰平报到。报到后的第三天就下乡搞调研……
“卫市长,明天上午市委和市政府将召开‘西部石化城开工典会’筹备工作会情况汇报会,您是不是参加一下?”刘中义打断了卫民生的回忆。
“我才回来就不参加了,还有石老弟呢。石市长主持市政府工作一年半,成果显著。我明天准备到泰北和泰东县跑一下,农村的情况虽然也掌握了一些,但毕竟离开一年半的时间了,还是应该亲自去看一下。特别是减轻农民负担,税费改革和农业产业化这三个问题,看看基层到底落实得怎么样。石老弟,我委托你明天上午开会时,代我向大家问个好。待我从县上回来后,再抽个时间与大家见面,汇报我在中央党校学习和上挂锻炼的情况。”
“卫市长,你刚回来,还是休息一下吧。”石维民说。
“离开太久了,还是先下去熟悉一下情况,然后再跑一下企业和工厂。”
“卫市长回来,这下泰平的工作就更好办了。如果省委能够将泰平的班子调整一下,让卫民生当市委书记,石维民当市长,泰平的发展速度可能还要加快。”刘中义寻思着。
卫民生就是这么一个务实的人。他在泰平工作五年,除了到北京的这一年半,除了到上面和到外地跑项目跑资金,和市上非得由他参加的特别重要的会议外,三年半时间里,他基本都泡在基层。虽然电视上和报纸上很少露面,但基层的许多群众却非常熟悉他,见到他时都感到格外的亲切。
红旗车已驶进了泰平环城高速公路,即将进入市区。
雨停了,空气一片清新。天上一道五彩缤纷的彩虹从跑马山脚下缓缓而起,慢慢地向西移动。那彩虹移动着,顷刻间与西子江上的五座桥梁交相辉印,构成了一幅微妙的图景。
“久违了,美丽的泰平!”
望着车窗外的幢幢高楼和大片的绿草地,卫民生兴奋地呼喊着。
石维民欣喜地问道:“卫市长,这一年零半载的时间,你觉得泰平的市政建设怎么样?还是有一些变化吧?”卫民生欣喜地说:“今非昔比,变化非常大。泰平的明天将会更加美好!”
卫民生爽朗地笑了,石维民开心地笑了,刘中义和小马也都高兴地笑了,他们都笑得特别地开心。
第094章 同心牵手
按常理,卫民生既上了一年中央党校,又上挂锻炼了半年,省委应对他的任职作出新的安排。而年轻的石维民以一个常务副市长的身份主持了一年半的市政府全面工作,并且工作很有起色,仍然原职未动,这让人不好理解,连史树友对省委的人事安排也颇有想法。当然这个“颇有想法”也包括了对他个人升迁的考虑:自己任市委书记已经五年了,自我感觉能力和业绩相当不错。眼前省委不动卫民生和石维民,也就意味着自己也挪不了窝。马上就是五十六岁,再拖上一两年也就是人到码头车到站了,这是多么可怕和紧迫的事情?
对市级领导班子,史树友早就有个打算,也算是个预案吧。卫民生可以做市委书记,石维民做市长,顺推,如果罗林森任常务副市长,则可以推荐王名烈调任外地升任书记或市长;如果王名烈任市长,则罗林森可以安排做市委副书记或调外地升职任用。史树友认为自己的这个安排是符合泰平市级班子的实际情况,也对上了李康民书记对泰平领导班子调整思路。谁知省委这次却一人未动。
史树友不好直接找省委李康民书记问个明白,只好一个电话打到省委组织部曾部长办公室,先探个路。因为曾部长是他党校的同学,关系不错,说话随便。谁知这位老同学这次却是口风很紧,只说了一句中听而让史树友听来却是搪塞他的话:省委会考虑的,可能时机还不成熟吧。这不等于是说了一句废话吗?史树友心里确实不太舒坦。
晚上,石维民在市政府招待所为卫民生安排了一个小范围的接风晚餐,一共只有八个人。史树友,罗林森,刘中义,泰正联和市政府办公室王主任,还有驾驶员小马参加了宴会。宴会中,卫民生简单地介绍了一下自己在京城学习、上挂锻炼和生活的情况,以及首都的新闻轶事和自己的所见所闻。
宴会后,罗林森邀请卫民生去唱歌做保健,卫民生婉言谢绝,罗林森只好作罢,和刘中义、泰正联等人离开了招待所。史树友、石维民留下来走进了位于附一楼二楼,卫民生暂住的房间,他们想陪陪卫民生,并就泰平眼前的工作交换一下意见。
史树友本以为卫民生返回泰平继任市长,会对石维民的情绪带来一些消极的影响,但从晚宴开始,石维民字里行间没有显露一点抱怨。史树友笑了,心想:这小子成熟,稳得起啊。尽管如此,史树友还是不失官场老大的风度,当着卫民生的面对石维民一年半以来的工作业绩大书特书,只把一个石维民赞扬得浑身冒起了j皮疙瘩,好不自在,只好不停地笑,然后违心地说了两句恭维的话:“还是仰仗史书记果断正确的决策,市委班子团结心齐力量大。”
三位领导交换了最近的工作意见,对全省半年经济工作会议精神的传达贯彻的日程,和石化城工程开工典礼主要出席人员名单进行了排定。石维民建议再召开一次市委常委会研究一下,史树友很干脆:不用再开常委会。三人讨论的议题由他和石维民分别传达市委和市政府办公室,由两办拟出工作日程后再审定会签。
石维民和史树友同时离开市政府招待所附一楼卫民生的临时住房,相互道了一声晚安,各自上了座车。小马将红旗车刚开到市政府家属大院时,石维民又让小马掉头重回招待所。时间还早,卫民生回来了,石维民很想与他在一起单独地放开谈谈,刚才史树友在场,他不想过多地说什么。史树友提出回家,他也不好单独留下而让史树友产生误会,只好绕了一个大圈子。
俗话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对史树友这个泰平官场的核心老大,任何人都不应该对他产生什么怀疑。在泰平任何场合,只要没有省以上领导在场,他都居于中心位置;一个会议上,只要有他在主席台上,通常在会议临到史树友讲话时,主持会议的市级领导都会以一句“请史书记作重要讲话”来引起与会者们的注意力;在市委决策任何一件大事时,最后拍板者也毫无疑义地是这位老大。通常来说,书记是决策者,市长是执行者。这已经基本成为官场的一条法则。
卫民生进中央党校,年轻的石维民被推上泰平工作的前台,成为一位主角儿。在市政府主官不在位的特殊情况下,作为一位常务副市长,由于省委的安排,他成了一位名符其实的代理市长,成了市政府的主角儿,一位全面负责全市经济工作的不折不扣的主要执行者。在常人看来,石维民初来乍到,在泰平官场没有任何瓜葛和理不清的人际关系。史树友不以资深而自傲,也不以石维民资浅而妄加轻薄,他对这位毛头小伙类型年轻代理市长倾注了热情的关爱,对其既尊重又支持。在这一年半载的工作中,市委的一把手与市政府实质上的一把手,关系是和谐的,也是非常团结的。这就是机关干部和职工对他们的总体印象。
石维民事事处处尊重史树友,还不仅仅因为他是一个泰平官场的老大,不仅仅因为他是一个资深的长者,更重要的是因为史树友具有成熟的政治素质、稳健的工作作风和丰富的工作经验,有很多方面值得自己好学习。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对这样一位老大似的人物,石维民开始有了测隐之心,有了一些暂时说不清也道不明原因的怀疑。使得这位年轻的副市长不得不在某些场合、某些问题上开始有意回避史树友。
红旗车重新驶进市政府招待所,石维民下了车,让小马回家休息。自己又登上了附一搂的二楼,敲开了门。
“哈哈哈……怎么又回来了,忘了东西吗?”卫民生开门见是石维民,笑了。
“你是累了?还是不欢迎啊。”石维民也笑了
“累什么,总共才三个多小时的行程。对泰平你这位大功臣,我怎么能拒之门外呢?”
这是一次真正的重要谈话,一次心与心的交换。
“在京城上挂锻炼结束前,我向省委提出了调整我的工作的请求。你全面负责市政府工作一年半,工作成绩人人有目共睹,你应该继续全面负责。也不知道省委究竟是怎么一个考虑,竟然没作任何答复。”
“谢谢卫市长的器重和关心。但我从来没有考虑过个人的去留问题。我就耽误一点卫老兄的休息时间,开诚布公,直接切入主题吧。”
石维民非常坦率,沿续了下午旅途上的话题,再次对人和安居工程,泰平购物广场和林泰高速公路工程中的腐败问题,提出了自己的疑问和看法。卫民生没有c话,时而皱眉沉思,时而眉开眼笑。作为一个官场稳健的市级领导,卫民生对石维民强烈的政治责任感和敏锐性由衷的敬佩。一些过去自己觉察到而一直无法下手解决的问题,被石维民重新理清和明晰起来了
“卫市长呀,这一年半里,我天天都在盼哪,就像盼星星盼月亮一样,盼望你回来,真是望眼欲穿!这下子好了,你总算是回来了,泰平的一些问题,我们更有精力和力量来处理了。”石维民脸上露出了一丝欣喜。
“我走了一年半时间,泰平的变化真是太大了,许多地方变得让我差点没有认出来。石市长,这一年半确实让你辛苦劳累了。”卫民生高兴地说。
“苦一点累一点也不觉得什么,只是有的时候让人感到心里堵得慌。有一些反常的现象,让人苦口难言哪……那个人和安居工程的问题,那个泰平购物广场招投标的事,还有一个才冒出来的林泰高速公路的问题,确实让我认识了一些人的嘴脸,也让我长了不少的见识……有些问题已经明显地摆在那里了,但就是查不下去,就是解决不了。阻力太大,心有余而力不足,让人急得招不住,也让人气得招不住……我总觉得泰平好像有一张网,那张网让你摸不得,碰不得。”石维民语气中漾溢着一种忧伤和焦虑。
“石市长,现实确实如此。但急也没有用,气也没有用。处理和解决这些问题总有个过程,这些问题迟早都要解决好的。辩证唯物主义认为,任何事物都有一个从量变到质变的过程。这些问题发展到一定的时候,一定会产生突变,一定能够顺理成章地迎刃而解……中央即将召开十五届六中全会,这次全会将要作出加强全党作风建设的决定。依我看哪,要彻底地解决泰平的问题已经为期不远了。对于反腐败工作,一方面,我们要坚定信心,要树立长期作战的思想。另一方面,要鼓足勇气真抓实查决不手软。否则必将寒了老百姓的心,最终将导致失去民心啊。”卫民生语重心长。
“腐败的官员,必然会带来腐败的工程,祸国殃民,害死人。吃亏的是国家,吃亏的是老百姓。经济上损失还可以算算帐,但政治上的损失,那将是无法估量啊!……卫市长,我最担心的就是,万一哪一天泰平真的出大问题……你说,如果真要出了大问题,我们怎么办?”石维民无不忧心忡忡。
“石市长,不要怕。真要到了那一天,咱俩挺起腰杆一起扛着!”
彼此知心,彼此信赖,同样的责任,同样的感受,卫民生微笑着伸出手来,两双大手紧紧握在一起。
第095章 砸窗警告
广寒中的弦月洒下一片皎洁的光芒,深沉的夜显得那么的宁静和美好。石维民告辞了卫民生漫步在灯火闪烁的街头,他无心欣喜城市美丽的夜景,心情难以平静,脑海里仍然翻腾着一年多来泰平忧喜掺半的各种画面。老卫说中央即将召开十五届六中全会,从他的表情看,中央肯定会对改善和加强党的作风建设,以及反腐败工作采取过硬的措施。老卫还说彻底解决泰平的问题已经为期不远,为期不远,还有多久?泰平的问题应该如何解决?
街上的行人不多,石维民告别卫民生离开招待所,走过泰升大街c入通向市政府家属大院的柳林巷,灯光渐渐暗淡下来,巷门早已关门闭户,巷内寂静无声,只有自己的脚步叭叭地响个不停。他掏出手机看看时间,已是凌晨一点,到家大约只需要七、八分了。“母亲和珍子可能早已入梦了。”石维民笑了一下,然后加快了步伐。
石维民又想起了家,想起了父母和大哥二哥两家人以及那个争气的侄儿石小兵,想起了珍子和远在京城的女儿毛毛。想起了女儿,一种慈祥的父爱之情猛地一下涌上石维民的心头。毛毛会梦见爸爸和妈妈吗?她会在梦中笑吗?只难为和委屈了那个小不点儿,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难见爸爸和妈妈几次面。改天有空时再做做珍子的思想工作,把毛毛的户口转过来吧,以免得两边天天苦苦的牵挂。
身后响起了一阵不紧不慢的脚步声。是机关哪位夜猫子也才回家吧?石维民又笑了一下,然后下意识地停下脚步,回头张望了一下。远远的他看见是位个头不高的男人,但奇怪的是那人也停下了脚步。也许他已认出了是我,不想跟上来碰面打招呼?也许只是一个普通的夜行人吧。石维民不再细想,转头继续朝家属大院门口走去。身后的脚步声又远远响起来,但好像更轻更远了。前面的灯火明亮起来,家属大院到了。石维民又回头张望了一下,那人已不见了踪影。
石维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