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周领导终于忍无可忍,干脆,我谁也不用你们治疗了,我谁都不相信,我只相信王孟英!于是立刻买了船票,来到了杭州,找王孟英来了。
王孟英一看见周领导,也吃了一惊,几年没见,怎么瘦成这样了?
于是周领导叙述原委,王孟英这才明白,于是为周领导诊脉。
诊完了脉,王孟英告诉他:“这是足太y湿疟啊,应该用不换金正气散来治疗。”(不换金正气散,《太平惠民和剂局方》中的方子,功能是行气化湿,和胃止呕)
于是开了不换金正气散,只开了三剂,喝完三剂以后,在婺州被折腾了一个多月的疟疾就这样好了。
周领导这个感慨啊,这张船票钱,花得太值了!
王孟英继续又给他开了些调补身体的方子,服用以后,身体就恢复健康。
于是周领导就带着欣慰的笑容,又重新返回到婺州的盐业战线去了。
但是,这个事情并没有就此结束,在第二年的秋天,周领导居然疟疾再次发作,这可有些令人奇怪,难道这个东西还会选时间?
反正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各位属下立刻又为周领导找来了许多医生。
“停!”周领导告诉大家:“都把医生领回去,我现在谁都不相信,只信王孟英的!”于是,只见周领导找出了自己上次去杭州时带的公文包,在里面一点一点地翻。
各位属下都瞪大了眼睛,心想领导的船票都报效完了啊?还翻什么?
过了一会儿,只见周领导眼睛一亮,高兴地拿出了一张旧纸,上面居然是王孟英去年给他开的方子。(即于箧中检得孟英原方)
周领导很高兴,告诉属下:“就按这个方子,去给我抓三剂!”
原来,这位周领导是个聪明人,他感觉自己这次的症状和上次的没有区别,就放心地服用了王孟英以前开的方子。
结果,三剂药喝完后,病又好了。
下属们都惊叹不已。
后来,周光远又找了个机会,来到杭州,把这个事情向王孟英讲了,王孟英沉思了一会儿,说:“这个病看来发作是有规律的啊,恐怕明年的秋天它还会发作,这样吧,我开个方子,明天夏天的时候你就服用上,提前来堵截它。”
于是,就开了个培土胜湿的方子。在第二年的夏天,周光远就按时服用了这个方子,结果秋天就没有犯病,而且,从此以后,这个病也再没有犯过。
【到底有什么治病的秘诀】
这么看来,王孟英治疗疟疾确实很厉害,要知道这是个很缠手的病啊,它是由一种叫“疟原虫”的致病微生物引起的,曾经在全球肆虐,清朝宫廷里也曾经畏之如虎,各位御医也是束手无策,后来是洋人进献的金j纳霜才算解决了问题,那么我们王孟英到底有什么诀窍呢?
让我们来跟着王孟英一起治病,来偷窥一下他的诀窍吧,正好这个时候,又有一位张同志也患了疟疾,这位的症状是:寒少热多,每两天发作一次,刚刚发作两次,人的身体就感觉消瘦了下来。
张同志的消息比较灵通,听说王孟英治疗这个病有点绝活儿,就赶快托人把王孟英请到了家里。
王孟英来了后,一诊脉,也皱起了眉头,说:“您的脉是弦细脉,而且脉搏跳得比较快,尺部感觉明显。你的病都在什么时间发作?”
张同志急忙回答:“都在子夜发作。”
王孟英:“还有什么症状吗?我看你的嘴唇有些干啊?”
张同志突然想起来了:“是啊,就是口特别的干,总想喝水!”
王孟英点点头:“明白了,你这是足少y热疟啊(这里用到的是六经辨证),只发作了两次就突然消瘦了,千万不要轻视这个病啊!”
张同志忙点头:“我也知道来者不善啊,所以才急着找您啊。”
王孟英:“我这里有对证的药物,但是有个条件,您服用就可以了,千万别再找其他的医生商量。”
张同志很纳闷:“为什么呢?”
王孟英笑了:“他们一定说这不是治疗疟疾的药啊,所以,您就只管自己服用吧,好吗?”
其实这位张同志早就知道王孟英是高手了,于是欣然同意。
王孟英就开了付药,成分如下:(请各位准备好笔和纸)“玄参、生地、知母、丹皮、地骨皮、天冬、龟板、茯苓、石斛、桑叶”。
张同志也感到对此问题必须严肃对待,于是做好了打硬仗的准备,立刻喝下了一付药。
喝完一付药以后,这个疟疾就好了。然后王孟英又开了点滋y的药物善后。
您瞪着我干吗?我说的没错,是的,服用了一次,病就好了。
您没看清楚诀窍?您以为我看清楚了呐,我也没看清啊!
只见他开了些滋y凉血的药物,也没见专治疟疾的什么青蒿啊,柴胡啊,还有什么现代药理研究能够杀死致病微生物的清热解毒类药物啊!
您不服?我也不服啊,这是个世界难题啊,怎么就被他这么轻描淡写地就……我们再来!
接下来的这位名字叫相简哉,是个学医的,跟的老师叫赵菊斋,这位相简哉同学的老婆患了疟疾,这位相同学虽然自己也学医,但是轮到自己的老婆有病,也傻眼了,手紧张得直哆嗦,于是就请来医生。
这位医生很搞笑,是个比较会创新的医生,诊了病以后说:“贵夫人这个疟疾,是胎疟啊,是从胎里带来的,现在需要用发散的药物,把它给发散出去!”
这位相简哉同学也是第一次听说“胎疟”这个词,觉得非常高深,可能自己的学问不够吧,也没好意思深问,也没上网到论文库里检索一下,就同意这位医生使用发散之法。
结果发散以后,疟疾没见好,人倒是更加虚弱了,立刻消瘦下来,瘦得非常厉害,跟仙鹤似的。(形瘦似鹤)
这位善于创新名词的医生一看,不好,就跑了。
怎么办,接着请医生吧,于是就又请了一位,这位来了一看,人都瘦成这样了,说:“这是脾胃之气不足啊,应该使用补中益气的方法!”
结果是用了补中益气的法子也没见效,此时再看这位相简哉同学的老婆,在经过了一个月的治疗后,已经是萎靡不振,骨瘦如柴,肚子里总觉得有股气往上顶,呼吸急促,出汗特多,脑袋还眩晕,左边的肋骨那里肌r跳动,口渴得要命,晚上也无法入睡。
相简哉同学看到自己的老婆变成了这个样子,非常的难过,一时心酸,竟然痛哭了一场,在痛哭了以后,才想起了自己的老师赵菊斋,于是就请赵菊斋来给看看。(早干吗来着)
话说这位赵菊斋老师接到了邀请,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这可是世界性的难题啊,国际上那么多的大专家都没搞明白,宫里的御医也被折腾得够呛,我能弄明白吗?
可是,也不能在学生面前丢面子啊?怎么办呢?他左思右想,终于想出了个好主意,对了,王孟英不是治疗这个很厉害吗?那我就拉着王孟英一起去吧。
于是,赵菊斋先生就“拉孟英往诊”。
到了相简哉同学的家里,王孟英问了情况以后,笑了,说:“这个胎疟是什么意思啊?是从胎里带来的?没听说过在娘胎里患的疟疾,等到嫁人后才发病的,说是第一次患疟疾叫胎疟?那第一次患感冒就叫胎感冒了?第一次患痢疾叫胎痢疾了?”
相简哉同学羞愧地低下了头:“我以为这是最新的科研成果呢。”
王孟英笑了笑,接着诊了患者的脉,脉象是弦细而数,按之不鼓。
诊完脉以后,王孟英的心里就有数了,他对相同学说:“这个病的治疗,‘不可再以疟字横于胸中’,那么很快就会好的,如果还是一味奔着治疟疾去,那就无法治愈了。”
“啊?”大家都晕了,患了疟疾,不治疟疾治疗什么啊?
王孟英见大家如此困惑,就进一步解释:“大家都是人,为什么同在一个屋子里,妻子患了疟疾,相同学却不患呢?那是因为他妻子的身体内部出现了自身的问题,失调了,所以疟邪才会入侵,一般‘医者治疟,而不知治其所以疟’,就是不知道治疗导致疟疾的原因,那就怎么治也治不好,我们要调整她的身体,使其正常,这叫‘治其所以疟’,当她的身体恢复正常了,她的机体自己就会把疟疾驱除出去了。现在她的身体就是y虚,我们只要补y就可以了。”
于是就开了下列药物:西洋参、熟地、牡蛎、紫石英、龟板、鳖甲、枸杞子、当归、冬虫夏草、龙齿、阿胶、麦冬、龙眼、甘草、蒲桃干、红枣、莲子心、小麦等,几次用药都是在这些药物里选择组合。
药喝下去以后,没到十天,这个患者的病就好了。
相简哉同学被上了一堂生动的中医课。
找到秘诀了吗?原来,中医在古代对很多疾病也是不了解的,他也看不到疟原虫,就像我们今天开始也搞不清“非典”是什么引起的一样,但是中医认为人体的修复能力是很强的,驱除病邪的能力也很强,之所以身体自己不再起作用,是身体出了问题,我们只要把这个问题给他调整好了,那么身体自己就会依靠自己的力量把病邪驱除出去的。
这是中医治病的一个原则。
【第一次与霍乱的遭遇战】
其实,疟疾在王孟英的眼里并不是很严重的疾病,他自己说就是按照温病学家叶天士治疗外感病的思路,看到疟疾,就把它按照湿温、暑热、伏邪等给分类,然后用治疗外感病的方法“清其源”,就治好了,“四十年来,治疟无难愈之证”。(搁现在,政府一定会把王孟英派到非洲去作医疗援助不可)
但是,谁都没有想到,一场更大的危机,即将扑向这个世界。
当时,江南的人口激增,贸易往来频繁,各个港口商船云集,一片繁华景象。
但是,如果我们翻开文献资料,就会发现那个时候的环境也是乱作一团。
大量的人口涌入城市,没有那么多的住房(房价涨得太快了),大家就临时搭建,结果居住环境一塌糊涂,厕所就是一个大水桶,等到满了,下雨时就都流到河里去了。
河水是大家取来喝水做饭的用水,当然,刷马桶也是用这里的水(现在江南有些地方还是这样)。
杭州也没有好到哪里去,那时没有什么公共卫生的概念,文献记载说各家把什么收拾剩下的死鱼、剩菜等垃圾扫出屋门就不管了,走在窄窄的胡同里要躲着垃圾来回穿行。
这是当时的大概情况,但是,导致危急发生的,是另外一件很遥远的事情。
公元1817年,远在印度的加尔各答发生了一次大规模的霍乱流行,这次流行史无前例,死亡无数。
在经过了若干年以后,霍乱病毒随着商船,漂洋过海,来到了卫生条件很差的江南地区。
大兵压境,王孟英作为一个战士,没有任何选择,必须出战了。
什么是霍乱,不知各位是否有概念,现代传染病学告诉我们:霍乱是有霍乱弧菌引起的烈性肠道传染病,在我国今天被列为甲类传染病,它的特点是起病急,腹泻剧烈,同时呕吐,并引起脱水、电解质紊乱及酸碱失衡、循环衰竭,是一种能够很快导致死亡的传染病。
今天霍乱仍然是全球严防死守的一种传染病,1991年在美洲大爆发,就报告了40万个病例。
现代医疗系统可以通过卫生防疫设施来阻止霍乱的流行,比如清洁水源,但是在治疗方面仍然没有什么好办法,只是进行补y等支持性治疗,抗生素只能作为辅助治疗手段,并且现在已经出现耐药菌株。
公元1837年的夏天,霍乱开始在杭州流行。
王孟英陆续接到霍乱患者的报告。
一天早晨,一个男子匆匆忙忙地来敲王孟英家的门,王孟英开门后,看到了这个男子慌张的脸,忙问是怎么了。
男子回答,说他的老婆昨天夜里开始发病,泻肚子,然后嗓子就哑了,神智昏沉,王孟英一听这些症状,立刻意识到情况不妙,虽然此刻还不知道是什么病,但很危急就是了。
于是马上出发,掩着鼻子左跳右跳穿过胡同里的各个垃圾堆,来到了这户姓沈的人家。
到了屋子里一看,这个患者蜷缩在床上,捂着肚子,痛得要死。再诊她的脉,是弦细的脉象,两个尺脉跟没有似的。她感到非常的渴,但是只要一喝水就吐,腿上的肌r因为抽筋硬得像石头。
王孟英感到了脑袋一阵发凉,这种病证,应该是霍乱啊,但是,怎么跟过去的霍乱有些不同呢?(注:古代中医也有霍乱这个词,指的是一种上吐下泻的胃肠道感染,此时的这个霍乱则是一种致命的传染病)于是王孟英给这个新的病种起了个名字,叫霍乱转筋。
怎么办?没见过这种病啊,可是,如果再不治疗,看患者的这个样子就快危险了,算了,没见过这种病也得治啊,就按照我们一贯的原则,辨证施治吧。
王孟英判断这是“暑湿内伏,阻塞气机,宣降无权,乱而上逆”,是什么在阻碍她身体的正常运行啊,是有湿气吗?那就把湿气去掉,还有暑热?那就把热也清掉,让她的身体恢复自己的能力不就可以了吗?于是王孟英就自己创了个方子,叫蚕矢汤,方子组成为:晚蚕砂、生薏苡仁、大豆黄卷、陈木瓜、川黄连、制半夏、黄芩、通草、焦山栀、吴茱萸。
这个方子,清热利湿,是治疗湿热内蕴的一个重要的方子,现在中医的《方剂学》教材中就收录了此方。
药熬好了后,患者喝进去,居然就不吐了。这时王孟英就让人用烧酒用力地擦患者转筋的腿部。
然后患者也不泻肚子了,到了傍晚的时候,又喝了半付药,患者晚上居然睡了个安稳觉,第二天,只是觉得特别的困倦而已,王孟英就又给开了些调理的药物,这个患者就痊愈了。
王孟英终于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好险啊!
但是,还没等他歇过乏来,敲门的又来了。
这是位有钱人家的少妇病了,也是上吐下泻,王孟英赶快跟着仆人来到了患者的家,一看这位少妇,身体非常的消瘦,舌质是红绛的,眼睛也是红的,非常的口渴,想喝冷水,脉象是左弦有力,右脉滑大。
王孟英判断,这个人的身体是肝胃平时就有热,现在又加上外来感染的邪热,怎么办,把热去掉吧,于是就开了白虎汤去掉粳米和甘草,加上生地、蒲公英、益母草、黄柏、木瓜、丝瓜络、薏苡仁等药,在服用了一付药后,患者就不吐泻了,再服一付,病就好了。
然后王孟英刚回到家里,敲门声就又响起来。
王孟英在很短的时间内,接诊了大量的患者,他的治疗记录有一部分被他写进了《霍乱论》这本书,此时,王孟英也十分疲惫了,因为大家看到了,他治病的特点是完全根据这个人的身体状况,来使你的身体调整到正常的状态,因为每个人患病时的情况都不同,因此他是一个人一个方子,基本没有重复的,而且每天也在根据你身体的状况调整药物,进行加减,这样对医生的要求是非常高的,需要不断地消耗脑力,进行思考,不能有半分的差错。
而疾病,却根本不给你休息的时间,经常是刚刚闭上眼睛,敲门的声音就响起来。
总之,这次战役把王孟英累坏了,但是也积累了治疗这种危急重症的经验,随着时间的过去,这场瘟疫流行最终被平息了。
但是,疾病是狡猾的,它们开始产生变种,并且从海外又传来了毒性更强的菌株,在若干年后,它们将卷土重来,在未来的战役中,王孟英将面临更严峻的考验,并且将永远地失去自己的妻子和一个女儿。
在这次战役里,值得一提的是我们的一位老朋友,王孟英在婺州时的领导周光远同志,他在婺州工作了一段时间后,觉得还是回老家,呆在王孟英的边上比较安全,于是就从领导岗位上退了下来,定居在杭州,没想到的是,这位周同志怎么如此倒霉,回到杭州就赶上了瘟疫,结果也被传染了霍乱。
发病的时间在晚上,开始上吐下泻,腿抽筋,自己又误服了点什么药,就更严重了,等到第二天早晨叫来了王孟英,再一看,这位老领导的脉搏都快没了,眼睛也陷进去了(这是霍乱脱水后的典型体征),耳朵也聋了,四肢也冷了,还出着虚汗,嗓子已经哑了(这也是霍乱的典型症状),身上的肥r再次消失了(似乎已经消失好几次了,好在周领导补充得快),王孟英心里明白,这已经是病危了,事不宜迟,他立刻“先请其太夫人浓煎参汤”,给周领导赶快灌下去,然后开了补气去湿的方子,再抓来煎了喝。(王孟英判断周领导还是阳气不足,所以给他的阳气补上,让身体自己恢复功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