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玉菲说:“就随便说说而已,哪有本事学呀,现在一想起当年在厂里绣花时都心烦,也不知那时是怎样精心刺绣的?那时哪来那么大的热情和心思?”
第二部分——6
乐君在歌舞厅唱了三个多月时间就挣够了5000钱,她还清了债务,心中如明媚的春天。她拿出五百块钱让肖玉菲替她谢一下哈经理,惹得肖玉菲不高兴了:“这么见外呀,你给我婆婆看病我给过你一分钱吗?”
“歌舞厅的负责人是哈经理,又不是你。人家不说你吗?”
“他说我什么?”
“说凭你的关系来歌厅挣钱,还不交场地费。”
“哈哈哈……” 肖玉菲笑了起来:“乐君呀乐君,你真是没见过世面。你没发现吗?那个哈老头子喜欢上你了。哈哈哈。”
乐君一听就急了:“别呀,别喜欢我呀,他喜欢的人是你,别往我身上赖好不好。”
“这样吧,咱们和哈经理吃顿饭就算谢过他了。”肖玉菲说。
乐君说这当然好了,肖玉菲立刻就给哈经理打电话:“喂!死老头子,快过来,你喜欢的人要请你吃饭啦。”
通过在歌舞厅的接触,乐君感到哈经理是位不错的人,很同情下岗职工。哈全伟上世纪六十代毕业于西北财经学院,分到省物资公司工作至今,来歌舞厅前是单位计划处的处长。在他身上看不到多少商人味道,多年的工作环境形成了他的一种稳重的性格和传统的观念。当单位派他负责经营“三产”时,他欣然从命,但到了歌舞厅后,他的思想也在逐步转变。歌舞厅是娱乐场所,经营模式和工作环境与物资公司完全是两种情况。在这里他遇到了肖玉菲和乐君。乐君感到哈经理就像自己单位的上级领导,人家是正规单位的干部。肖玉菲却不这样看,那个哈老头子可以什么都是,也什么都不是。
没一会哈经理赶来了,他们选了一家自助火锅城,哈经理陪她们坐着,几乎没吃什么东西。肖玉菲说:“不管他,他不能吃火锅,他有心脏病,还有糖n病、高血压。咱们吃。”
乐君不知道哈经理不能吃火锅,今天是专门宴请哈经理的,他居然没有吃上东西。乐君心里自然过意不去,她提意另选一家餐馆。肖玉菲推推哈经理:“你看看,人家多关心你。我告诉你,像乐君这样的好人不多了。”
“不多了不多了。”哈经理随声附合着。他早从肖玉菲那里得知了乐君的情况,他能体会到一个独身女人在这样一个企业的不易,当他得知乐君为了别人借了五千块的债务时,深深感到乐君的善良和诚实。他同情肖玉菲和乐君她们的遭遇,在肖玉菲请示他乐君来歌厅唱歌时,他一口答应了。
肖玉菲撒着娇:“你就委屈一下吧,我们爱吃火锅。”
“不委屈呀,吃火锅挺好的。”哈经理大度地坐着点上烟。
肖玉菲显得很活跃,她喝了好多酒,有些醉了,她把身子靠在哈经理的肩上,一副软弱无力的样子,她的脸又红又热。她碰碰乐君:“哈经理常跟我说你稳重,你能干,你漂亮,你美丽。”过了一会她已经躺在哈经理怀里,“下次你哪不舒服让乐君给你扎针。”
哈经理推推她对乐君说:“你看看,像个孩子。”
哈经理叹了口气:“玉菲和你都不容易,唉……你们还年轻。”
肖玉菲醉了也不忘做自己的事,她趁人不备拉开提包的拉链,将盘中的水果,r、菜、点心倒了进去,直到把提包装满才掏出手机给罗金雄打电话:“赶快过来一趟。‘陶然居’自助火锅城。”过了一会她提着包对乐君说,“走,陪我下去一趟。”
她们在楼下把包交到了罗金雄,肖玉菲交代着:“回去后把菜和r拿出来晾晾,水果送给你妈。”
罗金雄朝乐君笑笑说了声走了啊,转身骑上了摩托车,她俩又回到楼上。哈经理对她们笑着:“玉菲当着乐君的面什么事都敢做。”
“那当然。我俩谁和谁呀。”肖玉菲带着几分醉意,“我俩好得像一个人,我俩可以拥有一个老公。”她把脸在哈经理身上摩擦几下,问:“我和乐君你喜欢哪个?”
哈经理被问的有些尴尬:“玉菲就会瞎说。”
“我瞎说吗?你多次说起乐君都那么感慨,你干吗不承认。”肖玉菲不依不饶的架式。哈经理也只好半开着玩笑说:“你嘛,性格活泼直爽,乐君端庄温柔,都好。”
“那好。我和乐君一起嫁给你了。”肖玉菲哈哈大笑,乐君也抿着嘴矜持着笑。哈经理就说,“乐君以后有空多和玉菲在一起,你看她今天多高兴。”
肖玉菲口齿有些不清了:“老头子,两个美女陪你吃饭你有什么感受?一等美女漂洋过海,二等美女深圳珠海,三等美女北京上海,四等美女等着下海,你说说我们是几等……几等美女?”
肖玉菲东西歪地被哈经理和乐君扶到歌舞厅, 一路上话格外多:“你们知道什么是人生悲剧?久旱逢甘雨,就一滴;他乡遇知己,是债主;d房花烛夜,在隔壁;金榜题名时,哈哈,重名,是别人。就像爱上一个男人又不和他在一起,悲啊。”说完哇地一声哭了起来。紧接着她又要做呕,哈经理赶紧拿来脸盆,清理完肖玉菲吐的秽物,哈经理才点上一支香烟沉重地对乐君说:“玉菲心中有苦衷,以后你多劝劝她。”
第二部分——7
绣花机轰隆隆地响了起来,厂子显得有了点生气,马治国请工作组的李煊在媒体上发个消息,他说一来能振奋职工的精神,二来也宣传企业和产品。李煊十分热情地写了篇《依靠双手自救——双兰厂启动生产》的消息,分别发表在报纸和广播电台上。局长看了消息对双兰厂的做法很满意,为了进一步取得市政府的支持,局长就双兰厂启动生产的事专门向钟市长做了汇报,钟市长表扬了双兰厂和工作组,局长来到厂里 又把市长的原话传达给了厂里和工作组。
工组的成员倍受鼓舞,直感到身上的力量还没有完全发挥出来,对这个厂要尽的责任还很大。针对厂里资金短缺的现实问题,马治国一次次地叫苦,销售科的人收来货款都不上交,亟需要派人出去对账,还有许多外欠款也没有人去收,厂里也实在派不出人,工作组做出决定:外出收款。把外欠款收回来支持厂搞生产。朱天新向马治国请愿,说同志们都想用实际行动为厂里做事,马治国的心里乐开了花,这下正迎合他的心思,于是工作组5人加上厂里三个业务员兵分三路外出收款。朱天新说河西有他的战友,他带一队向西进发,庞十庆说陇东有他的同学,他带一队向东,李煊在北面有他新闻界的同行,他的队伍向北。出发前,他们在财务科认真对了账单,了解了业务单位的情况,准备工作做得很扎实,三路讨债队伍出发了。
朱天新对马治国说,我看你们的账目一路上星星点点的,把你们的小车派上,收账时走走停停方便些。马治国心里有鬼,怕伏尔加跑出去露陷,就为难地说,厂里的司机都下岗了。
叫来不就行了?
马治国硬着头皮叫来三个司机,把伏尔加安排在最短的线路上,他想,伏尔加自进厂还没跑过,至少也能把这趟差事跑回来。但是这辆已经报废的车在超期服役时,只跑了四百公里就彻底瘫痪了,厂里派车把伏尔加拖了回了,从此成了一堆废铁。
半个月到二十天不等的时间里,工作组成员收回来120万元,这样喜人的成绩让他们自己都感动了。尽管外出让他们受了风寒,受了辛苦,但他们心里是甜的。要知道他们并不懂双兰厂的收款业务,有的人还懂企业管理。他们为一个特困企业要回来120万多么令人振奋,更可喜的是各路反馈的信息对厂里很有利,原来各地商户及百货公司都关注着双兰的生产情况,询问是否恢复生产,何时能正常供货。东路的庞十庆反映,平凉地区的一位经营公司的老板对他们十分热情,请他们吃了饭,一再感谢双兰厂,当初是双兰厂把他的公司扶持起来,西路和北路的情况与东路差不多,都希望继续进双兰厂的货,尤其全棉内衣内k备受农村消费者欢迎,结实耐穿,便宜舒适。许多个体商户反映地摊上的劣质产品虽然便宜,但不经穿,人们就认双兰的牌子,可惜现在买不上双兰厂的货。李煊对这次外出收款很有感触,回来后写了一篇市场调查报告交给了马治国。
工作组的全体成员没有想到双兰厂有这样好的市场基础,原来双兰厂的市场潜力还很大,他们兴奋地谈论着双兰厂和现状与未来,不知不觉天都快黑下来了。
但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就在他们离开厂里去收款的十几天里,厂里损失了50万元。真真切切的50万元,好容易到手的50万元,那是企业的救命钱,瞬间就化为乌有了——厂里把一个200平方米的车间租了出去,租赁了50年,每年租金一万,到手的50万元转眼间就没了。他们刚回去到厂里,职工们就来反映这个问题。
话要从马治国的班子扩大会说起——
工作组成员刚一外出收款,厂里就召开了班子扩大会议,这次是两个班子成员,两个非成员,马治国叫上了老胡。马治国告诉他们,市电信局看上了厂里这个闹中取静的黄金地段,既在市中心又僻静,在这里建一个寻呼转换基地系统再也适合不过。
项宇腾说:“反正咱们那么多的车间都闲着,还不如变成钱。”
“谁说不是呢。”王郁红也在一旁说道。
老胡听出来原来是他们三人早已商量好的事情,只是让他来做个样子,难怪今天的会让他参加了。明摆着嘛,他一参加以后出了什么事情就会推到他的头上。马治国这老狐狸太坏了,他心里暗暗骂道,嘴上却说:“厂里的资产都是职工们积累的,厂里的事还是让职们做主吧,今天工会的杨主席应该参加会议。”
说到要租赁50年时,老胡心里大大一惊,天啊,哪有这样出租地盘的?其他三人却很镇静,都说厂子不行了,车间闲闲地放着,谁也说不清厂子还能维持多久,项宇腾还说,不用空闲房换钱是傻子。马治国说,人家一年给一万,我已经和人家谈到高最价了。
老胡明白自己今天开会是马治国给职工做样子的,他从心里十二分反对,但他知道马治国一伙内定和事情是无法反驳的。租期50年,好家伙,50年后,他老胡都101岁了,马治国都120多岁了,开国际玩笑嘛,这个国际玩笑居然让马治国一伙开成了,老胡带着满腹的闷气离开了。他生气的是马治国开了多少次班子会都不叫他,今天这个会却叫他来,既不征求他的意见,也不提前给他透露一丝情况,马治国在会上宣布,项宇腾和王郁红一帮腔说成了班子的决定。两个成员也叫班子?马治国真是不要脸。
电信局很快搬来了庞大的设备,其他小型设备陆续搬了近一个月,随后又在办公楼顶按装了一个发s塔,直到工作组的人们回来后,楼顶还在日夜不停地施工。
两百平方米,一年一万的租金?一下子租了50年?面对职工们的反映,听得工作组的人一惊一乍,半信半疑。厂里能做这样的湖涂事?都说50年后,老马都120岁了,咱们都100多岁了,老马疯了吗?他们正想调查此事,老胡和工会主席杨树恒进来了,他俩反映完那天出租前的决定后又提出几个问题:
第一,目前厂里只有两个班子成员,可老马动不动召开班子会,他老胡都没参加过。第二,厂里建了账外账,账外账的户名是王郁红,看看王郁红近来的穿戴打扮,这么长时间没发工资,她老公的单位效益也在下滑,她的穿戴打份说明了什么?账外账的出进账目职工们不清楚。第三,当初说是项宇腾来当经营副厂长,可他来了快半年了,既不搞经营,也不抓生产,整天夹着个皮包出出进进,不知道都在做些什么,而且,听说他在外住宾馆是厂里出着费用。第四,厂里有大小车十一辆都闲闲地放着,为什么要接受项宇腾的报废车,而且做了万的价格?第五,关于租凭的事,没有开过职工大事,50万的租金刚到手就不翼而飞太蹊跷。第六,租出去的那个车间在四楼,四楼共三百多平米,租出两百平米后,剩下的一百多平方米放着厂里的设备,场地一分为二后,中间砌了道隔墙,里面那部分将与世隔绝,生产设备起码50年不能动用,这是什么意图呢?第七,马治国带王郁红去青岛买来的设备比厂里原有的还落后,为什么还要买回来?第八,厂里有个孤寡老职工在外面乞讨,名叫马福禄,晚上露宿街头,厂里就不能解决一间小宿舍吗?厂里不是闲房子多吗?尤芳能半夜撬开几间房门……
说到这里,工作组的人才问:“尤芳住在厂呀?没撵走吗?”
谁敢撵,谁招上骂谁。
“50万是怎么损失的?”庞十庆问。
说来蹊跷,上了9万的税,还了40万的债,就没有了。税款是双方租赁成交时为国家上缴的,那40万是欠外县一家业务单位的,人家把厂里起诉到了法院,法院就强行划走了。
“奇怪。”庞十庆说:“人家怎么知道你们有钱?法院怎么知道你们的新账户?你们厂在银行账户一直封着,哪能又来个账户?”
庞十庆急呼呼地对失天新说:“把老马叫过来。”
朱天新想了想:“咱们还是把有些问题调查一下再叫他,这个厂的问题太复杂了。”
他们下去分头调查,庞十庆负责了解账外账的情况,财务科佘科长不曾知道50万元租金的事,却反映了上次修复印机项宇腾让多付费的事。韩大启和工会主席杨树群在街头巷尾找到了马福禄老师傅。关于50万无的租金的支出,情况和职工们反映得一致,9万上了税,四十万输了官司,剩下一万交了诉讼费。这件事,从前后到只有五天时间。
等调查的情况都汇总在一起,朱天新说,等一会和老马讲话时都不要激动,一定注意语言艺术。马治国在一个下午被请进工作组办公室,他疲疲踏踏地坐在沙发上,一副老态龙钟的样子。 一见这架式,庞十庆就来气。死猪!他心里骂道。
马治国摆出一副不愿切入正题的态度,问他一句子他没边没沿地扯几十句,越扯越远。“这个老油条!”李煊压不住为火了,“马厂长,厂里一名叫马福禄的老师傅在外面乞讨你知道吗?” 马治国罗啰啰嗦嗦地讲起马福禄的从前,话题又扯远了。问起租赁的事时,马治国从五十年前说起,先讲企业如何发家,又讲企业何等辉煌,光这些就讲了近两个小时,期间讲讲停停,哼哼哈哈,庞十庆厌烦地打断他:“你就说说为什么要出租50年?”
“呵呵呵呵……”马治国继续着刚才话题,“不是刚才讲到企业辉煌的时候了吗?等讲到企业的衰败,你们自然就明白了。职工们没饭吃呀,为了那50万给职工救急呀。”
“50年后你多少岁了?”
“呵呵呵呵……哪能顾上那么多呀,你们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呀。”马治国红了脸,“职工天天跟着我的p股后面要吃饭,厂里的场地又闲着,先换点钱嘛。”
“钱呢?发给职工了吗?一年一万,你算算每个平米才租了多少钱?你们这么好的地段,这样的价钱等于白送。”
面对声声追问马治国忽然激灵起来,讲话时嘴巴也利索了:“你们急了,才急了!我比你们更急。钱!钱!谁不知道钱好,是不是。”
庞十庆问:“你那50万存哪儿了?财务上没见呀。”
“我另存了。”马治国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式:“你是银行的人,公款私是违法的,可这个厂就得这么做。厂里好容易搞点钱就让你们银行划走,你们为企业考虑过吗?”
庞十庆和马治国较上劲了:“还货款天经地仪,你还是个厂长,连这都不懂吗?有本事你把厂子搞上去。”
两人火药味十足,争了一阵子朱天新才问那50万元的去处,没想到马治国把头昂得高高:“给国家上税了。另外还输了官司,还债了。”
不等两人把话说完,庞十庆又憋不住了:“你说得轻巧,上税了。你们出租房,应该对方上税,你上的什么税?你们的职工连饭都吃不上。”
马治国居然针锋相对:“我们怎么不能上税,我们就不能为国家做贡献?”
李煊也终于坐不住了:“你搞什么鬼?你有私欲。”
其他几人也实看不惯马治国的做法,纷纷质问一系列的问题。朱天新问:“剩下的41万是怎样还债的?债主早不要债迟不要债,为什么你厂刚一有钱人家就要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