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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4 部分(1 / 2)

以壮声威,田福贤亲自参加以示督战。白鹿村那些当过农协头目的人被押到戏楼上,


田福贤第一次在这儿开大会时栽下的十根杆子还未拔掉,正得着用场。白鹿村农协


分部的大小头目甚至不算头目的蹦达得欢的几个人也都被押到台上,正在准备如法


炮制升到杆顶上去。这些人早已见过贺老大被墩死的惨景,一看见那杆子就软瘫了,


就跪倒在鹿于霖面前求饶。鹿子霖瞧也不瞧他们,只按照既定的程序进行。五六个


人已经被推到木杆下,空中坠下带钩的皮绳,钩住了背缚在肩后的手腕。这当儿白


嘉轩走上台子来。鹿子霖忙给白嘉轩让坐位,他早晨曾请他和自己一起主持这个集


会,白嘉轩辞谢了,又是那句“权当狗咬了”的话。白嘉轩端直走到田福贤的前头


鞠了一躬,然后转过身面向台下跪下来:“我代他们向田总乡约和鹿乡约赔情受过。


他们作乱是我的过失,我身为族长没有管教好族人理应受过。请把他们放下来,把


我吊到杆上去!”乱纷纷的台下顿时鸦雀无声。田福贤坐在台上的桌子后边一时没


了主意,白嘉轩出奇的举动把他搞得不知所措。鹿子霖呆愣了片刻就走到白嘉轩跟


前,一边拉他的胳膊一边说:“嘉轩,你这算做啥?人家斗你游你,你反来为他们


下跪?”白嘉轩端端正正跪着凛然不可动摇:“你不松口我不起来!”鹿子霖放开


拉扯的手又奔到田福贤跟前; 俩人低声商议了一阵,田福贤就不失绅士风度地走到


台沿:“嘉轩炔起来。”田福贤又对台下说,“看在嘉轩面子上,把他们饶了。”


白嘉轩站起来,又向田福贤打躬作揖。田福贤说:“白兴儿和黑娃婆娘不能放。这


俩人你也不容他们进祠堂。”白嘉轩没有说话就退下台去,从人群里走出去了。鹿


子霖已经不耐烦地挥一挥手,白兴儿和田小娥就升上空中,许多人吼叫起来:“躧


死他!”“躧死那个婊子!”田小娥惨叫一声就再叫”不出,披头散发吊在空中,


一只小巧的尖头上绣着一朵小花的鞋子掉下未……对白兴儿没有施用墩刑,只轻轻


儿从杆顶放下来,两只手高举着被绑捆到头顶的木杆上。田福贤说:“乡党们大家


看看他那两只手!”人们一齐拥到白兴儿跟前,那两只鸭蹼一样连在一起的手指和


手掌丑陋不堪,怪物似的被好奇的人们仔细观赏。白兴儿平时把手包藏得很严,庄


场上又不准人围观,能看到他的连指手的机会几乎没有。田福贤嘲笑说:“长着这


种手的人还想在原上成事?!”白兴儿满面羞辱地紧闭着双眼,蜡黄的瘦长条脸上


虚汗如注。一个团丁提着一把弯镰似的长刀站在木杆下,像是表演拿手绝技一样洋


洋得意地扬起手臂,用刀尖一划一挑,把白兴儿食指和中指间的鸭蹼一样的薄皮割


断了。白兴儿一声惨叫连着一声惨叫,像被劁猪匠压在地上割破包皮挤出两颗粉红


sg丸的伢猪的叫声。一些胆小心软的人纷纷退后,一些胆大心硬的人挤上去继续


观赏。团丁的刀刃和刀把都已被血浆染红,鲜血从他攥着刀把的后掌里滴落到地上,


他仍然不慌不忙地扬起刀,小心翼翼地用刀尖对准两个指头之间的薄皮一划一挑,


直到把两只手掌做完了事。白兴儿已经喊哑了嗓子,只见他频频张嘴却听不到一丝


声音。


“行啊行啊!你行啊子霖!你今r耍猴耍得最绝!”田福贤说,“就这样往下


耍。就这么一个村子一个寨子齐摆摆儿往过耍。皇上他舅来了跪下求情也不松饶!”


鹿于霖说:“白鹿原上怕是再也寻不出第二个白嘉轩了。你今r亲眼看见了,嘉轩


这人就是个这。”田福贤说:“嘉轩爱修祠堂由他修去,爱念乡约由他念去,下跪


为人求情也就这一回了。你g你的事甭管他。你可甭忘了黑娃,他跑了不是死了!


黑娃在你保障所辖区又在你的村里,你该时刻留心他的影踪!”鹿子霖说:“怕是


他有十个胆,也不敢回原上来了。”田福贤说:“只要我在这原上,谅他也不敢回


来。不是他回来不回来的事,咱得下功夫摸着他的踪影,把这猴儿耍了才算耍得好!”


1绞肠痧:中医指腹部剧痛不吐不泻的霍乱。


第十五章


黑娃早已远走高飞。他现在穿一身青s军装制服,头戴硬壳短舌大盖帽,腰里


结一根黑s皮带,缀着紫红皮穗的短枪挂在腰际,十分英武十分g练地出出进进旅


部的首脑机关。这是一支国民革命军的加强旅。黑娃已经成为习旅长最可信赖的贴


身警卫。


黑娃总是忘不了从白鹿原逃走时的情景。那天晚上兆鹏从城里回来就赶到设在


祠堂的农协总会来,把一张纸条j给他说:“你拿这条子去投奔习旅。不能再拖,


今黑间就走。”黑娃接住纸条看也没看装进口袋叹了口气:“狼还没来哩娃先跑光


了。”他嘴角那一缕嘲弄自己的笑意下隐现着痛苦,”十弟兄三十六弟兄都是我煽


呼起来的,他们闹农协没得到啥啥好处,而今连个安宁光景也过不成了。人家父母


妻子这下该咋样恨我哩,”兆鹏急了:“现在是啥时候,还说这种话g什么,你今


晚就走。还没走的同志由我负责。 黑娃气憋憋他说:“我不走,我决意不走!我


就坐在这儿让田福贤把我打死。我跟农协一块完蛋!”


黑娃还是听从了兆鹏的话决定逃走。他和兆鹏在祠堂里最后瞅了一眼就走出来。


他回到窑里抱住小娥就忍不住大哭,哭得伤心至极浑身瘫软。他第二天早晨起来就


动手担水和泥,把坍塌的猪圈补垒起来,把窑面上脱落的泥皮重新抹糊浑全,就像


和小娥刚刚住进这个窖d时那种居家过r月的样子,其实心境全非了。无法抵挡的


沮丧和灰败的情绪难以诉说,他仅仅只是悲哀地向亲爱的小娥尽最后一点男人的义


务了。这天夜里,他才向小娥说透了要走的话。“你走了我咋办?你走哪儿我跟到


哪儿,你不带我我就跳井……”黑娃瞪着眼不说话,这是早就料想得到的。小娥哭


着叫着发疯似的把他的胸脯抓抠得流血:“你好狠心呀,你跑了躲了叫田福贤回来


拿我出气……”黑娃说:“这没有办法。”这当儿响起了两声枪声。黑娃爬起来一


边穿衣服一边说:“你再不放手就没我了。他们来了。”黑娃跑出窑d就躲在坡塄


上一个塌陷的墓坑里,五六个人喘着气奔到窑d口,砸响了窑门。他听见他们的呛


喝和小娥惊吓的哭声,不久就看见那几个人吆吆喝喝又奔村g里去了。黑娃从墓坑


爬出来,蹲在他的窖恼上久久不动,窑里传出小娥绝望的哭泣。他终于咬着牙离开


了。


黑娃在黎明时分走进了习旅的营地。习旅驻扎在滋水县城东边的古关道口,进


可以立即出击省城,败可以退人山中据关扼守。凭着兆鹏的纸条,他当即被编入一


团一营一连一排,换上了一身青s军装。黑娃大约接受了半月之久的立正稍息、向


右转向左转向后转、起步走正步走跑步走、一、二、三、四和一二三、四的基本c


练之后,才开始持枪训练。黑娃接住排长发给他长枪的那一刻,突然想到田福贤;


在他第一次领到金黄的子弹时,他又想到了田福贤。他想,金黄s的子弹从乌黑的


枪管里呼啸而出,击中田福贤那颗头发稀疏头皮发亮的圆脑袋有多么舒心啊。他第


一次摸到枪把儿的那一瞬间,手心里有一种奇异的感觉,完全不同于握着锨把儿锨


把儿或打上坯的夯把儿的感觉,从此这感觉就伴随着他不再离去。那枝枪很快就成


为他手中的一件玩物,第一次实弹演习几乎打了满靶,因此被提为一排一班班副。


接着的一场实弹演练比赛中,他以单臂托枪左手叉腰的非c练姿势连打连中,习旅


长观看完比赛就把他调进旅部警卫排,手里又添了一把折腰子短枪。他握住折腰子


比握住任何农具都更能唤起他的激情和灵感,突然他悟觉到自己可能天生就不是抡


镢捉犁的,而是玩枪的角s,好多老兵练厂多年瞄准s击的动作要领仍然常常脱靶,


可他无论长枪短枪尤其是短枪,部能玩得随心所欲。他的g练与机敏似乎是与生俱


来,又带着某些连他自己也说不清白的神秘s彩。有一次习旅长正对全体官兵训话,


四个贴身卫士站在习旅长左右,黑娃和警卫排的其余卫士站在前排,从各种角度封


住了可能s向习旅长的路径。黑娃突然预感到要发生什么事了,那种感觉像绳索一


样越勒越紧,不是眼睛而是脑袋里头突然闪现出一根黑s的枪管,他猛然拔地而起,


纵身一跃,像豹子一样迅疾地扑上去把习旅长压倒在地,几乎同时听到了一声枪响。


站在习旅长左右面对着台下的四个卫士还愣呆在原地。子弹擦着黑娃的左肩拉开了


皮r,习旅长安全无恙。那个谋杀的士兵已经被打翻在地; 随之被愤怒的士兵携溜


到台上,当下就招出了他当刺客放黑枪的由来。“放开他!让他走。”习旅长说,


“你回去告诉我大哥,别脸皮太薄,别抹不下脸来剿灭我,派你这号饭桶蒸馍笼子


来放黑枪成不了事,即就成了事也太龌龊了嘛!”


习旅长和冯司令是结拜兄弟,他们是在莫斯科学习军事指挥时结拜的。冯司令


发表投蒋反共以前以后,都没有忘记说服习旅长继续与他结盟。习旅是省内乃至西


北唯一一支由共产党人按自己的思想和建制领导的正规军,现在扼守在古关道口,


为刚刚转入地下的共产党保住了一条通道。黑娃随之就被习旅长调为贴身卫士。习


旅长半是玩笑半是认真他说:“调你来保卫我责任重大,你明白吗? 我习某并不重


要,死一个死十个都不重要。可在眼下这要紧弦上我很重要,千万不能给人拿黑枪


打了。没我了就没有习旅了,没习旅了,共产党就彻底成了空拳头g急没办法了。


冯司令派人朝我打黑枪,不是我跟冯司令人缘不好,是他要我改姓共为姓国我不改,


你、明、白吗?,黑娃一下子心血来潮:“黑娃明白!旅长你放心,我有三只眼!”


习旅长畅快地大笑着拍了一下黑娃的肩膀。


习旅长待黑娃情同手足。一个重大的军事行动基本决定,部队将要撤离滋水县


的古关道口进入渭河边上的时候,习旅长对黑娃说:“青黄不接时月,你回去安置


一下,也看看媳妇。”黑娃借机向习旅长请求,让白鹿原和他一起投奔习旅的四个


弟兄也能回家一趟,习旅长点头同意了。黑娃一行五人全换上了便装,装作结伙出


门揽活的庄稼汉,赶天擦黑时上了白鹿原。五人分道走向各自的村庄,约定在贺家


坊贺老大的坟墓上集合。


黑娃走进白鹿村正值夜深人静,树园子里传出狼猫和咪猫思春的难听的叫声。


黑娃敲响了窑d的门板。小娥张皇惊咋的声音黑娃一听就心软了。他把嘴贴着门缝


说:“甭害怕甭害怕,我的亲蛋蛋儿!你哥黑娃……”小娥猛然拉开门闩,把一身


热气的光身子扑到他怀里,哇地一声哭了。不期而至的欢愉几乎承受不住,小娥趴


在黑娃怀里哭诉鹿子霖田福贤把她吊上杆顶的痛楚;又惊慌失措地拼打火石点亮油


灯,让黑娃看她胳膊上手腕上被绳索勒破的疤痕:突然又噗地一声吹灭油灯,惊恐


万状地诅咒自己太马虎了,点灯无异于给田福贤的民团团丁们引路,说着就把黑娃


往窑门外头推揉:“快走快跑!逮住你你就没命咧!”黑娃猛然用力把小娥揽人怀


里,用一只手从背后关了门,再把光溜溜的小娥抱到炕上塞进被窝,说:“啥事都


甭说了,我都知道了。”他在小娥的枕头边坐下来:“他们逮不住我,你放心,光


是让你在屋受栖惶……”小娥又哇地一声哭了,从被窝里跃起来抱住黑娃的脖子:


“黑娃哥呀,要是不闹农协,咱们像先前那样安安宁宁过r子,吃糠咽菜我都高兴。


而今把人家惹恼了逗急了容不下咱们了;往后可怎么过呀? 你躲到啥时候为止哩?”


黑娃说:“甭吃后悔药,甭说后悔话。我在外头熬活挣钱,过一些时月给你送钱回


来,总有扳倒田福贤的r子,我还要把他压到铡刀底下……”窗外传来j啼,黑娃


脱了衣服溜进被窝,把在被子外头冻得冰凉抖嗦的小娥搂抱得紧紧的,劫难中的欢


愉隐含着苦涩,虽然情渴急烈,却没有酣畅淋漓。当窑门外的j窝里再次传来j啼


的声音,黑娃就从小娥死劲的箍抱里挣脱出来,穿好衣服,把一摞银元塞到她手里。


黑娃赶到贺家坊村北的一堆黑森森枳树坟园前学了一声狗叫,枳树那边也起了


一声狗的叫声相呼应,已有三人先到,只差一位弟兄了。四个人隐伏在帜树坟园的


四个方向,终于等了最后一个弟兄,在埋着贺老大被躧碎了骨头的尸首的坟墓前跪


下来,黑娃把一绺事先写好的引魂幡挂到枳树枝上,枳树枝上的尖刺扎破了手指,


一滴鲜血浸润到写着“铡田福贤以祭英灵——农协五弟兄”的白麻纸条上。不敢点


蜡不敢焚香更不敢烧纸,五个人递传着把一瓶烧酒奠在坟头,叩首长拜之后就离。


了。一个弟兄说:“田福贤明r又要忙活了。”黑娃说:“挠一挠田福贤的脚心,


叫他也甭睡得太安逸了!”


“这是吓我哩!”田福贤看了看白麻纸上的字随手丢到桌子上说,“他们要是


有本事杀我,早把我都杀了。”


挂在枳树枝上的引魂幡子是贺家访一个早起拾粪的老汉发现的,贺耀祖揣着它


亲自来见田福贤。田福贤平淡的反映让贺耀祖觉得沮丧:“福贤,你千万千万可别


掉以轻心。斩草除根除恶务尽。黑娃那一伙逃了躲了贼心可没死哇!”田福贤依然


雍容大度的说:“叔,你的话都对这哩!黑娃这一帮子死狗赖娃全是共产党煽呼起


来的,共产党兴火了他们就张狂了,共产党败火了他们也就塌火了。”送走了贺耀


祖,田福贤就对民团团长下令,把团丁分成四路到各个村子去,把黑娃三十六弟兄


的家属带到白鹿仓来。


小娥走进白鹿仓立即感到气氛不对,叫她畏怯的团丁们一个个全部笑容可鞠,


不像训斥仇人而是像接待亲戚贵宾一样带着她走进一个屋子,里面摆着桌凳并要她


坐下。小娥不敢坐,又不敢不坐,就在最后边靠墙的一个拐角颤怯怯坐下来,低下


头就再不敢抬起来。田福贤在台上讲第一句话她就抑制不住心的狂跳,不敢拾头看


田福贤的眼脸而是把头垂得更低了。田福贤的口吻很轻松,似乎在讲一个有趣的故


事:“我前几天到县上去撞见朱先生。朱先生耍笑说:‘福贤,你的白鹿原成了鏊


子了。’我想起白嘉轩也对我说过这句话。我才明白嘉轩的话其实是从他姐夫那儿


听下的。嘉轩说这话时我没在意当是说耍话的,弄清了这话是朱先生的话我才在意


了。朱先生是圣人,向来不说脏话,他说的话像是闲话其实另有后味。我回来想了


几天几夜才解开了,鏊子是烙锅盔烙葱花大饼烙馆馆馍的,这边烙焦了再把那边翻


过来,鏊子底下烧着木炭火。这下你们解开了吧?还解不开你听我说,这白鹿原好


比一个鏊子,黑娃把我烙了一回,我而今翻过来再把他烙焦。”田福贤讲到这儿,


一直沉默拘谨的听众纷纷噢噢噢醒悟似的有了反应。田福贤受到鼓舞,又诚恳地感


慨说:“要叫鏊子凉下来不再烙烫,就得把底下的木炭火撤掉。黑娃烙我是共产党


煨的火,共产党而今垮塌了给它煨不上火了,所以嘛我现在也撤火——”在座的家


属全都支长耳朵听着。田福贤郑重他说:“把你们的子弟丈夫叫回来,甭再东躲西


藏了。叫他们回来到仓里来走一趟,说一句‘我错了,我再不跟人家吆老鸦了’就


行了。哪怕一句话不说只要来跟我见个面就算没事了。我说这话你们信下信不下?”


众人不吭声,这时有人站起来证实:“我是黑娃三十六弟兄的二十一弟兄。我跑到


泾y在一家财东家熬活,团丁把我抓回来。我只说非杀了我剐了我没我的小命了。


田总乡约跟我只说了一句,‘回去好好过r子,再甭跟人瞎闹了’。我而今实实后


悔当初……”又一个小伙接着说:“我躲到城里一家鞋铺子给人家抹褙子,夜夜想


我妈想我大。我偷偷跑回来给民团逮住了……田大叔宽容了我,我一辈子不忘恩德。”


这两个人的现身说法打动了许多人,人们虽然担心软刀子的杀法,但还是愿意接受


软的而畏惧硬的,当下就有几个人争相表态,相信并感激田总乡约的恩德,明天就


去寻找逃躲在外的儿子或丈大回来悔罪。田福贤笑着向表态的人一一点头,忽然站


起来巡视会场,终于瞅中了低头坐在屋子拐角的小娥:“黑娃屋里的,你听我说,


黑娃是县上缉捕的大犯。其他人我敢放手处理,对黑娃我没权处理,但我准备向县


上解说,只要黑娃回来,我就出面去作保。冤仇宜解不宜结,化g戈为玉帛,甭把


咱这白鹿原真个弄成个烙人r的鏊子!我佩服朱先生……”


紧接着的六七天时间里,那些逃躲在外的三十六弟兄中的许多人便由他们的父


兄领着走进了白鹿仓。田福贤实践诺言,不仅没有加害这些曾经呛喝着把他压到铡


刀底下的对手,反而像一个宽厚长者训导淘气的晚辈:“好咧行咧,有你一句知错


改错的话就对咧!回去好好下苦,把r子往好哩过,不瞧瞧你爸都老成啥样子咧?”


感动得赔罪者愧悔嗟叹,有的甚至热泪滚滚。田福贤这一下完全征服了白鹿原,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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