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木子匆匆的穿过人行道去拦截计程车,一想到清凉的似是一捧清泉的梁齐,双腿间的濡湿冰凉忽然之间就刺痛了她的神经,令她无法再忍受一秒钟。
她庆幸她比梁齐更快的到达她所住的小区,她抖着一晚上都在抖不停的手打开房门,刚关上门她就踢掉鞋子开始撕扯身上的衣服,进入浴室打开花洒,狠狠的搓洗,刷了牙也没能去除她的恶心,拿起漱口水不住的漱口,直到她的电话再次响起,果然是梁齐,他说他在楼下,樱木子匆匆的套上睡袍,不管头发还在滴水,也不管衣不齐整,就那样不管不顾的飞奔出门,她太渴望见到梁齐,她需要他宽大温暖的怀抱,需要他救治她千疮百孔的心,需要他的安慰。
梁齐正坐在公寓大厅外停放的摩托车上,看到樱木子跑出来他就站起身,刚笑着想说话,樱木子却扑进了他的怀里,紧紧的紧紧的揽着他的腰,她的头发还在滴水,把梁齐胸前的衣服弄湿了,梁齐还在呵呵笑着用双臂抱住她,低头亲了亲她的湿头发说:“还说不见我呢,一见面就来个猛虎扑食,吓死我了。”
樱木子微微仰起脸,看着梁齐如黑宝石一般的眸子映着灯光,仿佛那是世上最美的光,她的眼眶发热,鼻子发酸,抬起手去抚摸梁齐的脸颊,很小声的说:“梁齐,你可以吻我么?”
她抚在他脸颊上的手传来了热力,男孩子又脸红了,他迅速的张望一下四周,还好没人,低头,吻住她的唇,柔软芳香,叫人沉溺。
他们坐在小区的绿化园里的小亭子里,紧紧的相依偎在一起,他和她的手也缠在一起,不远处的围栏外,就是霓虹绚烂车灯如河,蜿蜒静静流淌的街道,梁齐终于扭过脸来微抬起她的下巴,眉峰微蹙目光凝聚,好似全神贯注一样紧盯着她的眼睛,他这个样子真好看,他轻声说:“今儿晚上总觉得你有点不对劲,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樱木子被他吓了一跳,一颗心在胸腔里咚咚跳的擂鼓一般,她掩饰的低头小声说:“什么不对劲,我瞒你什么了。”
“不对。”梁齐固执的又抬起她的下巴,让樱木子看着他的眼睛,他的表情开始严肃,口气也是:“从你刚才见到我扑过来的速度看,你肯定有事情瞒着我,别想否认啊,我都看出来了,你爱上我了,还不承认?”
听他这么说樱木子紧揪在舌头上的心总算是落进了肚子里,白了他一眼娇嗔道:“真是傻,你才看出来啊。”
梁齐忽然一把抱起她,狂亲她的嘴巴,哈哈笑着说:“我早就爱上你了木子,从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对你一见钟情了……你笑什么,”他又有些委屈的说:“木子,虽说咱们俩牵手了也接吻了,可你从来都没有说过你爱我,甚至连喜欢都没说过,不成,今儿晚上你得说,你得让我听你说,你说。”
樱木子看着如大孩子似的梁齐,心里某个地方忽然感觉到一点震动,就仿佛回到了青春年少时渴望爱情德尔懵懂,不知不觉的微笑出来,紧抱着梁齐结实的腰,把脸埋进他的胸膛里去,听着他的心跳,坚定的说:“梁齐,我爱你,我爱你。”
她流了眼泪,悄悄的蹭在他的衬衫上,心里暗暗发誓,她一定一定要对这个男孩子好,一定一定。
第二天樱木子去上班的时候,在公司大门前碰到了纪云,纪云正在仰着脸看公司写字楼,来回的打量,她不禁走过去拍了拍纪云的肩问:“你找什么呢。”
纪云奇怪的说:“我还以为今儿个跟往常一样,先忙活一阵呢,到没想今儿个挺安静的,啥也没有了,这来去匆匆的,奇怪嘿。”
她知道纪云说的什么,拉她一把说道:“安静了还不好啊,走吧。”
纪云一路上都在跟写字楼里的其他同事谈论这件怪事儿,樱木子站在电梯角落里还想,这人虽然禽兽,倒还挺讲信用,她什么时间去跟达也协商养父的事儿呢,可她没想到,就在她准备再次去见达也的时候,她接到来自日本的电话,她的养父,因酗酒中毒,又是一个人在家,被人发现时早已没了气息……
这个消息就像是一个晴天霹雳般劈在樱木子的脑袋上,她恍惚的站在那里,似是失去了意识一般,她的办公桌紧挨着窗口,纪云一抬眼就看到樱木子整个人逆着光,一动不动的站着,她看不清樱木子的表情,却忽然心慌,因为樱木子映着窗子的身体发虚,就好像她的人是她幻视出来的并不是真实的,她不禁站起身走过去,离得近了才发现樱木子怔怔的流眼泪,她吃了一惊,拉住她的手说:“木子?怎么了?哭嘛啊这是?咋啦?”
樱木子半晌才艰难的转动眼珠,固执的流着眼泪定定的瞧着纪云,用毫无感情的声调说:“我为他付出这么多,他最后还是要抛弃我,你说啊,他怎么可以这么对我呢。”
第二十四章
后来纪云听说樱木子请假要回日本去,才知道那天她说的抛弃她的是她的父亲,她还以为樱木子说的是那个请她吃饭的某报社的记者呢,随着樱木子在公司里待的时间长了,各种谈论她的话题也出来了,甚至有人在背地里说她其实是日方老板的情妇,来公司里做翻译只是因为老板玩儿的腻了,她被甩了,才被分流到这里。
听说这些纪云很生气,因为从她接触樱木子到现在,这个总是开朗又礼貌的女孩子都是规规矩矩的,设计部里有几个喜欢她的男同事,有事没事总喜欢来办公室聊天,也有大胆的约过樱木子,可她都是委婉的推辞了,有时候她们俩逛街,看到乞讨的老人或是小孩,樱木子总是很大方,她说她小时候过过苦日子,看到这些可怜的老人小孩,总是让她感触很多。
而且樱木子在公司里不管对谁都是极有礼貌,只有她能帮的上忙的,她都不会拒绝,这是个又善良又懂事的女孩子,纪云的妹妹与樱木子一般大,却是个被宠坏的孩子,樱木子回日本前,纪云与同办公室的小张请樱木子去吃饭,去的是最近挺火爆的台湾风味麻吉小厨,蚵仔煎,招牌菜奶油金针菇,特色鹅r,清淡的台湾菜用料讲究、新鲜,口感极佳,可从前精力充沛活泼好动的樱木子,只是木木的坐在他们对面,纪云说让她尝尝她就机械的动一下筷子,又机械的嚼着,看的纪云小张都忍不住感伤,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的父亲去世了,只有她一位亲人,而她还远在中国,纪云叹口气,拍了拍樱木子的手,说:“木子,不要这样,好好的,啊,咱们年龄越来越大,都会遇上这种事的,这也算没法子的事不是,别再难受了。”
“是啊,”小张接口道:“我母亲去年冬天因哮喘也不在了,他们活着的时候不是就想着让咱们过得好么,你好好的你父亲走的也安心了。”
樱木子低垂着眼,长长的睫毛覆下去,她心酸的掉眼泪,只轻轻摇了摇头说:“我都不在他身边,我都没有好好的照顾他,他一辈子那么辛苦,可我都没有照顾他,我真是……”
樱木子曾经对养父有过恨意,就在他求她原谅达也的时候,她恨过,所以达也要带她来中国的时候她都没有犹豫,也不去想养父自己一个人在日本怎么生活,她想养父总是为了躲债跑路,他把他自己照顾的那样好,就像她照顾自己一样,他们fù_nǚ 都是自己照顾自己,习惯了也没什么不好,他们都是独立的个体,可在听到他的噩耗那一刻,仍旧是锥心刺骨的疼,她想起小时候,养父那双粗糙的手拿着梳子给她扎辫子,然后牵着她把她送到学校去,不管生活多么艰辛养父从来都是早早的帮她交好学费,养父是爱她的,她记得她第一次因为在达也的公寓里过夜,回家后养父狠狠的骂她,说,你这样会被男人看不起,他们看不起太随便的女孩子,你会吃亏的。
可她不信,达也那么爱她怎么会让她吃亏呢,在她被学校除名的时候,养父听说后也只是蹲在纸门前廊上默默的抽烟,都不曾骂她一句,可现在,那个爱她又被她恨过的老人不在了,孤苦伶仃的在日本等着她回去,再看他最后一眼。
她看着眼前的美食,流着眼泪哽咽着说:“以前日子那么苦……可现在好了,什么都解决了,他却不在了,我为了他……他怎么可以……”
她凌乱的说着些纪云和小张都听不懂的碎句,纪云坐到她身边去,帮她抹掉眼泪,拉着她的手却不知该如何安慰这个失去唯一亲人,伤心难过的女孩子,樱木子下午的飞机,小张和纪云把她送到机场,没过多久就看到匆匆赶来的梁齐。
梁齐喘着粗气满头大汗的找到他们,隔着人群他看到樱木子微低着头,一边听小张说着什么就黯然的点点头,这样的樱木子让他觉得很难过,因为她总是神采飞扬的,从不曾像这样落寞神伤,就仿佛是变了一个人一样,他站定脚步叫了一声:“木子。”
樱木子扭过头,定定的瞧着他,眼泪顺着眼角滑落,梁齐心都要碎了,快步上前紧紧的揽住她,难过的说:“怎么都不跟我说?傻瓜,傻瓜。”
樱木子在他怀里轻轻的摇头,哑着嗓子说:“没关系,把父亲后事办好了我就回来。”
梁齐捧起樱木子的脸,用拇指抹掉她的眼泪,心疼的说:“可我都不能陪在你身边,我,对不起。”
樱木子弯起唇角从手袋里拿出一包纸巾,仔细的帮梁齐抹掉额头上的汗:“你才傻,干嘛要说对不起,我能应付,放心,我很快回来。
梁齐的眼圈已经红了,樱木子怕自己看到他这样会更难过,转身从纪云手里接过了她的皮箱,对他们点点头说:“再见。”
看着樱木子离去,梁齐心里难受的要命,这种事还要她一个女孩子一个人面对,而他干着急却束手无策,眼睁睁的看着他爱的女孩子伤心难过,这种无力感挫败感让梁齐有种深深的歉疚,他最应该在这时在她身边给她安慰,看她哭红的眼睛他的心就紧紧的揪在一起,就像樱木子说的那样,除了等着她回来,他什么都做不了。
几个小时后飞机终于降落在大分机场,搭乘渡轮的时候,樱木子靠在渡轮的栏杆上看着翻起的白浪,想起她去年回来时,养父还那么高兴,拿出红薯酒,一定也要她喝上两杯,他说他有一年没见到她了,还说木子又漂亮了,他脸上的皱纹又深了,就连头发也越来越灰白了,可他依然那么高兴,还在院子里支上烤架,给她拷新鲜的秋刀鱼,一幕幕都似是昨天才发生过,可他竟然不在了,离开了,再也不回来了,渡轮上的风大,吹的樱木子又止不住的掉眼泪。
拎着皮箱走在街头,这是她多么熟悉的地方,临着路边的住户把院子修理的很漂亮,把松树修剪成像摞起来的锅盔,她家院子里也有一颗,很小的时候她就拿着大剪刀,跟邻居吉岛太太学着修剪松树……刚想到吉岛太太就看到了她,样子没变,朴朴实实的女人,站在路边的木栅栏边看着她一步步的走来,认出她时露出欣喜的笑容,快步过了接过她的皮箱,拉着她的手说:“木子,你可是回来了。”吉岛太太又想起她的父亲,红了眼眶:“可是井崎……他们把他送去了寺庙,只等你回来了。”
说是寺庙,其实也只是民房稍作加工,樱木子看到养父的遗像时,她以为她会哭,可一直到仪式结束她都没用哭,听着和尚念诵经文,看着养父生前的朋友双手合十默哀,祈祷,气氛这么凝重她都没有哭,晚上吉岛太太陪着她守灵,她在寺庙钱的空地上燃起一堆木柴,看着冲天的火光,她才哭出来,哭着叫:“爸爸,爸爸。”吉岛太太流着眼泪把她揽进怀里,一直轻轻的拍着她的后背。
第二天灵车如约到来,在灵车后门打开的瞬间,遗体被抬到了车里,随着汽车喇叭的一声长鸣,迎接他的是地狱还是天堂,樱木子不知道,但他留给她的是永远的痛苦和悲哀,不管他生前都做过什么,都发生过什么,那些前嫌都将被搁置,隔阂,误会都将在那一霎那烟消云散,一切,都结束了。
在日本的几天吉岛太太一直陪着她,还帮她选墓地,安置养父后事,为了报答樱木子把上次回来新添置的家具送给了吉岛太太,还拜托她把他们的房子出售,这里将再也没有她的亲人,她都不知道还会不会再回来了,这一个礼拜她忙着父亲的葬礼后事都没怎么阖眼,梁齐每天晚上都会打来电话询问情况,听着梁齐的声音,她是那么的想念梁齐,迫不及待的要见着他。
当梁齐在机场里终于见到樱木子时,他的心立刻就碎了,才一个礼拜不见,樱木子都变了,变得没了往日的光华夺目,黯淡的皮肤暗淡的眼神,仿佛精疲力竭,仿佛是个脸上带着茫然无措的木偶娃娃,他抱住樱木子,哽咽着告诉她:“木子,你还有我啊,我爱你木子,我们结婚吧,好不好,让我来照顾你。”
樱木子震动的抬起头,看着男孩子红红的眼眶喃喃说:“你说什么?”
梁齐紧抓住她的肩膀,用坚定的眼神看着她,用坚定的语气重复:“我说我们结婚。”
他都不让她说话,拿起地上她的皮箱,拉着她的胳膊说:“我们先去吃饭,我带你去一个好地方,你回去都没有好好吃饭,我知道,你瞧你都瘦了,我要把你瘦掉的给补回来,然后我们就商量结婚的事。”
他都不给他机会说话,只是用力拉着她的胳膊,除了机场,他竟然把她接进一辆黑色的车子里,帮她系上安全带启动了车子,她才说:“你会开车啊,这,谁的车?”
“我借给我哥的。”
他带她去吃饭的地方是古色古香的楼阁,门脸儿很气派,内里装饰很豪华,正迎着门的墙壁上烫金的三个字,富贵楼,偌大的大厅里还有宽宽的,铺着红地毯的木质旋转楼梯,迎宾小姐问:“请问客人有预约么?几号房?”
梁齐看了看腕表,都快下午了:“没有预约,还有房间么?”
“请稍等,我帮您问一下。”迎宾去前台询问,梁齐就拉着樱木子的手坐在大厅窗前的沙发上等着,这时从楼上传来男人高声谈笑的声音,有些耳熟,梁齐与樱木子一起扭头看去,旋转楼梯上步下来一群人,为首的是两个男人,一个穿着浅色套装打着领带,风度翩翩芝兰玉树,正事架子大不好请的潘总,另一个,穿着白色丝质的唐装满面的孤傲,这个男人化成灰樱木子都认得,梁景生。
第二十五章
一见梁景生樱木子的动作比她的大脑反应灵敏,立刻低头用另一只手去敷在额头遮住脸,就像大脑里装了自动防御晶片似的快,可是胸腔里那颗心受了惊似的狂跳不止,都让她感觉有点窒息了,这个世界难道就这么小?北京千万人口的城市,他们居然说遇见就遇见了,哪有这么巧的事,又不是八点档剧集……她吓得不敢抬头,也不敢去看梁齐,都没来得及想她干嘛要怕,只在心里祈祷,神啊,苍天啊,赶紧的让这个男人消失,消失!
可是身边的梁齐却忽然站起身,甚至扯了扯她的手暗示她起身,她敢起身么,她敢让那个男人看见她么,还不如让一炸雷把她劈了好受呢,可梁齐却固执的拉起他,她听见梁齐居然用惊喜的声调叫了一声:“大哥,这么巧啊。”
然后她听到挺耳熟的声音从楼梯处传来:“哟,梁齐啊,这么巧啊,不是说了接你朋友么,接到了?”
梁齐有些激动的又扯了把樱木子的手,说:“来木子,见见大哥……大哥,这就是我朋友,樱木子。”
樱木子鼓起勇气试了好几下都没能抬起眼皮,她想看看梁齐口中的英雄哥哥到底是谁,可胸腔里的那个会蹦的东西好像塞进她的脑袋里了,只憋的她头晕眼花眼眶子胀疼,等梁齐紧紧的握了她的手一下,微微笑着看了她一眼,似是鼓励,她才找着力量终究木讷的抬起头,机械的扭过脸儿去。
当梁景生看到那张熟悉的脸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