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下午樱木子都盯着桌子上的那个饭盒发呆,饭盒是不锈钢的,上面两团毛茸茸的蒲公英图案,看似轻飘飘的,仿佛随风摇曳,那白色的绒毛蛛丝般细软,柔柔的触到她的心尖儿上,酸酸的、痒痒的,去到洗手间坐在马桶上,她用纸巾捂住嘴巴哭的天昏地暗,她以为忍忍就会过去,她以为忍忍就不再疼痛,可是没法子,这样疼……疼的让人绝望,她真的不知道会这样疼。
用冷水洗洗脸,又补了妆,恍惚的挨到下班,不出意料中的,梁齐果然在等她。
梁齐没事儿人一样踱过来,极其自然的接过她手中的包包,就像以前那样随意体贴,可樱木子知道他在紧张,他的眼睛里虽然满是笑意却都是警觉,仿佛只要她说出她不愿意听的话,他就会跳起来似的,他的脸上有病态的潮红,神情很不自然,却假装轻松的问:“晚上想吃什么?”
樱木子想了想说:“随便吧,你想吃什么?”
梁齐没料到樱木子会这么说,看着她的眼睛里渐渐泛起光彩,激动的嗓音都有些发抖:“想不想吃西餐?牛排?”
樱木子点点头说:“也行。”
梁齐兴奋的拉起她的手:“去马克西姆吧。”
樱木子点头却不动声色的抽出手。
可梁齐的兴奋只维持到餐后,樱木子把盘子从眼前推开,用毛巾擦擦手又点了两杯咖啡,这才低声道:“梁齐,我想,我们还是谈谈吧。”
梁齐的心一沉,警觉的问:“谈什么?”
樱木子用一种让梁齐受不了的怜悯眼光看着他,轻声说道:“梁齐,逃避并不能解决任何问题,你明白我要说的话,我只能对你说,对不起。”
梁齐的耳根子刷的红透,脸色却发白,他问:“为什么?”
樱木子低头搅着咖啡,她不能再去看梁齐的眼睛,会让她心碎的想要立马死掉,她尽量控制着想要发抖的嗓音:“你知道的,我也跟你解释过了,我们不可能,我有男朋友,也很爱他。”
梁齐几乎是气急败坏的说:“你骗人!我不信,你说的那些统统是骗人的鬼话,我不信!”他猛的去握樱木子的手,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你告诉我,都说了要跟我结婚的不是么,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让你不高兴了?你说出来,我可以改。”
梁齐纯净的眼底都是痛楚,让樱木子更觉得心如刀绞,她垂下眼帘,抽出手说:“你没错,错的是我,我不该让你误会,我不该……我觉得很对不起我的男朋友,他对我那么好……”
梁齐再也不能忍受了,猛的站起身,眼睛里都是红红的血丝,嘶哑着嗓子对着她发脾气:“你不要再说了,我说了我不信!”他无法控制发抖的身体,额角迸出细小的青筋,他抬手让服务员结账,只对她说道:“今儿晚上我们都好好的冷静一下,赶明儿了,就都好了。”
梁齐急匆匆的走了,就仿佛要避开洪水猛兽一样,樱木子一直独自一人坐在那里,看着渐渐冷掉的咖啡发呆,她都不知道在想什么,可心里那么疼,就仿佛有无数只大手,狠狠撕扯她的心,几乎心力交瘁,只能麻木着脑袋看着还在颤动的咖啡,灯光映在杯子里,被一圈一圈颤动的咖啡切割的支离破碎。
第三十五章
樱木子漫无目的的在街上瞎转悠,这个繁华热闹的城市被一场雨下的都有些凉意了,她还穿着短袖,拂着胳膊上凉凉的皮肤恍惚的算着日子,秋天了,晚上的夜风也不再像白天那么温柔,就连珍珠般光洁明亮的路灯,看起来都有些苍凉。
终于回到家里,她拖着步子走向电梯,按了键抬头看电梯楼层,居然还在二十八楼,又看了看别的电梯,还是需要等,一股难耐的烦躁突升而起,瞅瞅安全通道,决定走上去,反正也不高她想,不就是十来层高么。
她从来没有走过安全楼梯,这座公寓里的住户估计都没有走过,原来那么安静,她一级一级的踏上去,高跟鞋的“咔嗒”声寂寞的回荡在空空的楼道内,她喘息着抬头看着墙上贴着的楼层数字,九层了,腿软的想要罢工,她孩子气的趴在栏杆上,想歇歇,又垂下眼皮看下去,回形的通道一圈套着一圈,像激流的河水中绕出一圈圈湍急的漩涡,只把人眼光深陷进去,她安静的看着如漩涡般的楼梯一层一层的黑掉灯光,就像频临死亡的心跳,一点一点的弱下去,最后,她所在的这层声控灯也灭掉,眼前突然的黑暗,让她只能听到被黑暗放大的心跳声,呼吸声,她沉重的叹口气,在黑暗里摸索着扶手拾级而上。
又上了一层她猛然停住脚步,心里止不住的急促蹦跳,她悄悄的抬手抓住衣襟,有些难以呼吸,脖颈后的汗毛都竖立了起来,有人,这安静的楼道里除了她还有别人,从楼道换气窗的微弱的光线里,她能看到一抹影子安安静静的坐在楼梯上,那是她的必经之路,被梁景生恐吓的危急感立刻像绳索一样紧紧捆住她,不能动弹,忘记了她可以咳嗽一声,或是拍下手,声控灯就能这起来,还有她可以立即往下一层走去,那里还有一扇防烟门,她开始冒出冷汗,浑身抖动。
她的直觉这是个男人,她几乎立刻就闻到了空气中散发着一股酒气,那人抬起头,黑暗里她她能瞧见那双眼睛盈盈地发着光,就像是被困在牢笼里的兽,绝望而凄凉。
樱木子脱口叫道:“梁齐?”
声控灯很敏感,被叫立刻亮起来,果然是梁齐,歪着脑袋靠在扶手上,可能呆在黑暗里久了,突然亮起的灯光刺得他眯起眼睛,抬起一手遮在眼睛上,看着她的眼睛里是茫然,似乎很久才认出是她,有些不敢相信的喃喃:“木子,真是你么?”
樱木子知道梁齐的酒量,浅的跟眼眶子一样,听他说话僵硬着舌头就知道他是喝多了,才分开几个小时就喝成这样,她又是心疼又是急怒攻心,不禁又走上几级台阶去扯他的胳膊:“怎么喝成这样,不难受么,去我那儿洗洗,喝点热茶解解酒吧。”
梁齐浑身发软,高大的个子瘫在樱木子的肩上死沉死沉的,俩人的步子跟拧着麻花儿一样,好不容易把梁齐弄进屋去,他倒是立刻就瘫进了沙发里,任樱木子怎么叫怎么推,他就是闭着眼睛不睁开,樱木子没法子,看看表,都快十二点了,她还在犹豫着要不要给梁景生打个电话把他弄走,可看着梁齐紧闭着眼睛的脸庞,似是孩子般纯粹,就连皱眉的表情都那么惹人怜爱,她的心瞬间又软了下来,只一晚,她说服自己,只一晚,就这样能看到他,能这样近距离的挨着他,哪怕明天千刀万剐她也成,这个想法越演越烈,她鬼使神差的跑去卧室,拿出一薄毯盖在梁齐身上。
梁齐似是睡着了,还紧皱着眉头,坐在一边的樱木子痴痴的看着他,贪婪的眼光吸咐在梁齐那张英俊的脸上,久久不曾移开,想起初见梁齐,那么帅气活泼,她都有股冲动想要伸手去抚平他紧皱的眉头,忍了又忍,才决定赶紧的睡觉去,她怕她真的那么做,这股冲动就像快要决堤的海水,一浪高过一浪,她有些灰溜溜的冲进卧室里,锁好门,甚至又拧上保险,仿佛这样做就能扼杀她的冲动。
可她都睡不好,模模糊糊的意识里,听到客厅里传来窸窣的响动,瞌睡一下子被惊到爪哇国去了,仔细的听听,还是有翻动的声音,她还在癔症,忘记了客厅里还躺着梁齐,只想到有谁浸入,她一下子浑身瘫软使不出力气,过了好久才想起来梁齐,她深深吐出一口气,摸摸满是冷汗的脑门儿,轻拍着狂跳的心脏,心想她是真的被梁景生吓怕了,外面可能是梁齐口渴了找水,她起身,打开房门,梁齐果然已经起来,那翻找的样子却绝不是在找水喝。
她忍不住开口:“梁齐,你找什么呢。”
梁齐止住手上的动作,转身看向她,眼睛里带着奇异的晶亮,他紧紧盯着樱木子的眼睛问:“照片呢?”
她没能明白过来,下意识反问:“什么照片?”
梁齐的双眼都闪动熠熠光辉,像是镁光灯下的钻石,他慢慢踱过来,一边道:“木子,你骗我的是不是?你用那些照片来骗我,究竟是为什么木子?我很爱你,你知道你也爱我,你别想否认。”
樱木子这才明白他说的什么,脸色渐渐发白,上次梁齐走后她就把照片收起来来扔了,她哪里会知道梁齐竟然会再次光临,她都忘记了还有照片这回事,现在她该怎么解释给他听?慌乱中她赶紧沉下脸,冷冷的说:“谁骗你了,不信就算了,等我男朋友出院了……”
梁齐在她跟前儿站定,低头紧紧的看住她的眼睛,喃喃说:“用别的借口,这个太蹩脚我说了不信,你甭想再骗我!”
他忽然抱住她,低下头急急的吻住樱木子的唇,急切的就像是要抓紧时间,否则她就会随时消失一样,樱木子不防梁齐会这样,只本能的开始挣扎,耳边是梁齐急促的呼吸,还有他哽咽的声音,那么脆弱可怜:“不要木子,不要离开我,求求你,我错了好不好?用别的方法惩罚我,不要……离开,求你了,我受不了,真的受不了……”
他有多痛她就有多痛,梁齐还在喃喃说:“真狠心,我都病了,你都不给我打电话,木子你真狠心。”她仓惶的躲开他如影随形的唇,却躲不开心中难耐的渴望,就像沙漠里频临渴死的人,看到了绿洲清泉,就像旱的土地,忽然遭遇一场暴雨,那样的急切的渴望,她的意识终于飘远,不能思考干脆什么也不去想,只随着本能去反应,手上动作就从推拒渐渐转变成迎合,她爱这个男孩子,爱的心疼,爱的一塌糊涂,如果明天是她的世界末日,那么就让她尽情的放肆一次,一次就好。梁齐一直在她的耳边喘息,断断续续喃喃的叫着她的名字:“木子,我爱你,我爱你,木子……”一声声,似是满足,似是叹息……
等到樱木子意识清醒,一切都晚了,不该发生的已经发生过了,她用力的咬着手指,看着渐渐泛起灰白的窗户,她在想,怎么办?现在该怎么办?她想到了梁景生凶狠的眼神,还有那些撕扯她的手,就忍不住打个冷战。
梁齐温暖的手从身后揽上来,轻拂着她l露在外的肌肤,很久了才轻轻咬了一下她的肩,低声道:“木子,我们结婚吧,等天亮了我们就去办手续,好不好?”
樱木子忽然折起身,一点都不避讳她l着身子,无感情的说:“梁齐,你还做梦呢,现在你已经得到你想要的,现在天亮了,你赶紧走吧。”
梁齐一听整个心都凉吧岔的,刚还热火饱胀的情绪霎时泄气,有些恼怒的紧紧揽住她:“木子,你在跟我置气么?到底我做错了什么你要这样?”他把她的身子转过来,平复一下情绪,又很温柔的说:“我们现在关系不一样了,我得对你负责。”
“负责?那需要对我负责的人实在太多了。”她冷冷的甩脱他的手。
梁齐又猛地把她拉过来,盯着她的眼睛问:“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樱木子想嗤笑,想对他说出残忍的话,想让他死心,可在这时却忽然响起急促的门铃。
她套上睡衣,绑好带子,对梁齐说道:“趁现在还早你还是走吧梁齐,我不想让邻居们看误会。”
她出了卧室查看来人是谁,梁齐满腔的愤恨,恨樱木子一会儿一个样的折磨他,他才不会走他想,就算被骂死皮赖脸他也不会走,他那么爱她,决定不理会樱木子的冷漠,机会幸福都在他自己手中,需要他百折不挠的牢牢握住。
樱木子却是傻在门口,监控屏幕上竟然是好久不见的梁景生!
这上y魂不散如鬼魅般出现的男人刺疼她的眼睛,她立刻感觉脑后勺一凉似乎是被人打了一g子,只觉得满眼金星乱闪,头晕目眩,这什么状况,梁齐还在她的卧室里,梁景生就凶神恶煞般的杀上门了,她是不是马上就要活不成啦?
可能是她长时间不开门,她看到屏幕里的梁景生有些不耐的摸出电话,不久身后搁在茶机上的手机开始响起来,她急的在茶几跟门之间直打转,不知道是该先开门还是先接电话,她更怕梁齐觉察了不对就出来观看,先把梁景生打发走再说。
她顾不得只穿着睡衣,赶紧拉开门,对着梁景生竖起一指放在唇边,“嘘!嘘!……”
梁景生放下手中电话,樱木子的搞怪神情把膈应的不行,他哼哼笑着道:“干嘛呢这是。”说着就往门口走来。
樱木子哪能让他进来,急急推着他对他摆摆手,急的脸上都冒汗了,梁景生却一把推开她,木着脸说道:“屋里有男人不让我进?”
他强硬的挤进来瞧瞧,站在客厅里对脸色发白的樱木子说:“我来只是想跟你说梁齐的事你处理的很好,而我也低估了他对待感的认真程度,我希望咱们之间就此打住再也不要有任何交集,我给你的那张支票依然有效,你随时可以兑现……”
他的话没说完,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让他脑袋发炸的男音:“哥?”
第三十六章
这声“哥”的效果就像平地一声雷,只把梁景生的声调给炸的哑了,他没动,这把声音太熟了熟的让他惊一跳,他瞪着樱木子,僵硬着身子难以动弹,他还想掏掏耳朵,他有点怀疑他再现了幻听,女人的脸煞白,他渐渐紧握双手,而樱木子看着他的眼光一点一点的移动,放在他的身后,她连嘴唇都没了血色,还哆嗦着,不知该如何反应。
梁景生忽然笑了笑慢慢转身,等他看到身后果然是站着本该在家休养的梁齐时,他已恢复冷静淡淡开口:“梁齐,你不在家养病到处跑,知不知道多少人在找你?”
而梁齐眼珠子都要脱眶了,他本扶着卧室门框的手抬起来,指指梁景生满脸都是惊讶,又看看樱木子,狐疑的问:“谁找我?我都跟管家说了我不回来去了……可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梁景生依然是淡淡开口:“你也不是小孩子了,做事不经大脑这么随便,”他停顿一下瞥了一眼樱木子,眼光冰一样寒冷,可惜樱木子低耷着脑袋都没看见,“跟我回去。”说完就转身,刚迈开步子,就听梁齐在身后说:“等一下。”
梁景生停下脚步并没有回头,眼皮子却一阵猛跳,只听梁齐在身后说道:“哥,你还没回答我,你是怎么知道这里的?”
其实梁景生直到此刻脑袋都是懵的,两侧的太阳x又是一阵突突蹦跳,他甚至分不清是急是痛,或是别的,只感觉心里泛起一股失望恼怒,胸中滚动着一恶气萦绕不去,像火,直把他给灼的仿佛要皮开r绽了,他闭闭眼咬咬牙,还是回转身子对着梁齐笑了笑:“我自然有法子,现在……”他话还没完梁齐忽然开口:“什么支票?”
梁景生抿起嘴巴渐渐收起脸上的笑,沉下脸,就像有只无形的大手,把他的笑从脸上抹掉,可脖颈处却有一种令人窒息的硬块哽在了候头。
梁齐不是傻瓜,他慢慢冷静下来,脸色渐渐发白,自木子见过哥哥后所发生的每一个变化;他本是最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人;还有他刚才所说的话;一件件联系到一起,一个答案就要呼之欲出,可梁齐不敢置信,更难以接受,他拖着有些沉重的脚步慢慢走过去,茫然的又问:“哥?为什么?”
梁景生开不了口,只觉得嘴巴里苦的要命,更后悔的要命,他这么急着来干嘛呢,昨儿晚上他没回家,在会所应酬完了喝的有点高,洗个桑拿而按摩师傅的手艺高超,一觉醒来就觉得浑身舒畅就连心情也好的不得了,他不知怎么忽然就想起来了樱木子,虽然他很心疼梁齐,可是樱木子做得实在让他满意,其实他来这一趟完全是多此一举,可他就是脑抽了才会来,他甚至幸灾乐祸的想,哪怕看看樱木子伤心的眼神,或是见到他就怵的眼光也能让他更愉悦,可他没想到这女人给他挖个坑儿,还放了一炸弹,这不是作死么,听到梁齐这么问,他就恨不得上前去掐死那女人,妈的开门的时候怎么不得个醒儿,梁齐打小就是倔性子,这不是让他伤脑筋么,他又瞅瞅樱木子,冷淡的说道:“什么为什么,这儿有外人,有什么话回家再说。”
“外人?”梁齐忽然冷笑:“你干嘛给外人去票?还有,什么叫梁齐的事她处理的很好?”
梁景生沉默,梁齐却已经胀红了脸,扭头对傻站在一边的樱木子说:“要不你替他说。”
樱木子只能垂下眼皮装哑巴,她要怎么说,不管怎么说都是难以吂齿。
梁齐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