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强忍住没笑出来:“让你带着美嘉你也不走?”
她说:“我伺候你,等你好了再说。”
“我好不了了,医生说我这条手臂算是废了。”
她又开始哭,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跟梁景生朝夕相处的一年多时间里,其实就连她自己也承认,他们的确像是一家人,翻脸,吵嘴,谁也不搭理谁,更多的是和平共处都把心搁在美嘉的身上,除去身份上的尴尬,这一切都是樱木子曾经幻想国的那样,这才像个家,而不是面对秦太太那种虽然有血缘却极度陌生的感觉,可他们之间的关系不管怎么说都隔着一层道德关卡,在樱木子内心深处总也难以接受,可命运只按照它自己的规定运行,无论是谁都无法掌控无法预知结局。
第六十五章
梁景生见樱木子只是哭并不说话心里开始没底,他还以为他挨这一刀能为他换来等价的筹码,深呼一口气,才郑重其事的道:“其实你妈上次找我说的也不无道理,梁齐走了两年了但你还年轻,虽然带着孩子可一个人继续生活下去总归会有难处,你现在说不再嫁了,是因为美嘉还小,能见天儿的陪你身边,可再等五年、十年二十年,美嘉长大了总是要离开自个儿生活的,到时候你呢?你不寂寞么?女人身边终归得有个男人有个伴儿,谁没个头疼脑热的时候,谁不希望自个儿跟前有个人相互照应,我都希望甭说你一个女人了,如果你真要改嫁什么的我并不反对,不然对你实在不公平,现在也不要求女人守寡从一而终,可我希望如果你有了那个打算的时候能首先考虑我,我知道你对我有看法,觉得跟我在一起了怕别人闲话,可知道这事儿的除了小钟他们没外人知道,那都是自个儿兄弟没人会说什么,这点你放心,还有就是,跟了我也有数不尽的好处……我是说如果啊,如果你跟了我,美嘉不用改姓这是其一,其二,就算你找着天下第一的好男人又能怎么样,撇去血缘关系这层你还能找到哪个男子能像我这样爱美嘉你说。”
她一直低垂着脑袋,蚊子哼哼一样说:“我没想过再嫁。”
“我知道你的心思,你说不嫁不就是怕美嘉将来受委屈么,要是,咱们在一起了这个顾虑就不存在了是吧,最重要的木子,我对你,我对你怎么样你不清楚?”
樱木子这才抬起眼皮瞧瞧他,他就清了清嗓子:“得,我知道,我脾气是坏了点有时候把不住边儿,可你的也没好到哪去啊,总跟我上纲上线的轴,我不气的肝儿颤才算我本事,今儿话我撂明说了,你也麻利儿的,给句实诚话,甭拿那些怕别人说了什么的借口说事儿,过日子的是咱俩,跟别人嘛事没有,谁也不敢呲一句,再强调一遍,知道这事儿的人不多。”
樱木子依然低垂着脑袋,跟睡着了似的一动不动,他一直观察着樱木子的表情,又加一句:“我是那遇事儿就跟人解释的人么?跟你商量是因为我在乎,你给我狠狠的考虑,我不急,你想好了再说。”
她刚想动动嘴皮梁景生一挥手仓促地打断她:“成,我不你现在回答,你什么时间考虑好就什么时间告诉我,咱们有的是时间。”
梁景生喘了喘,指指胸口:“再说了,你都把我整成这样了你总得负责吧,有什么气也该撒净了。”他去握住她的手,她还是一样没动,他叹口气:“木子,我对你,那也是没法子,打这儿起所有的难题都交给我来解决,撇开所有顾虑,你说,会有比我更合适的人选么,你妈那里我去跟她谈谈,谁也不能阻止我的想法,与其庸人自扰不如安享现在,咱俩都是过过苦日子的,为什么不放下包袱轻松一点呢,我不敢说百分百的能让你幸福吧,可总能保证你跟美嘉不会受任何委屈,答应我,再想一想好不好?我真不是你……”
梁景生把谈判桌上的本事都拿出来一一使个遍,樱木子依然耷拉着脑袋不肯说一句话,这会儿他比做什么都有耐心,知道要她立刻做决定点头也是不可能,最后说:“我给你时间,多久都成,只要死大团圆结局我愿意等。”
之后所过的每一天都似乎与以前没什么不同,樱木子一直没有给梁景生肯定的答复,而梁景生装聋作哑的也不再问,她没有再说一句要走的话,对他来说一切都已成定局,就算她说要走,他也不会答应,之前跟她说了那么多那是因为他觉得有必要让樱木子知道他的想法。
他尽量推脱应酬,早早回家,只要看到她们母女在房中逗乐,他心中就充盈着从未有过的甜蜜与满足。他会暂时放下所有公事陪她去她想要去的地方,他收敛野性尽量配合女人想要的浪漫,他会在静夜时分拉着她四处兜风,不需语言只是在小小的静默空间里感受彼此的存在,更多的时候什么都不用做无声的拥着她,怀里的她那么的真实,也会让他忽然生起时光如梭,一晌贪欢便已白头的急切。
拂着她l露的手臂,依然如第一次的那般触感,凝脂似的滑软,原来幸福不飘渺不虚无,有触感有温度,就在他的掌心中,他放纵自己沉迷于这样的日子,有时候这般美好甚至令梁景生有些恍惚,他暗暗思忖,这是真的么,他不确定,但他是那种把歪理变成真理把不可能变成事实的人,梁齐是他们心上共同的疤,共同的结,要抚平要解开,也许需要很长很长的时间,没关系,他们有一辈子的时间去努力。
不知不觉,白驹过隙,忽然而已,仿佛平静又美好的日子总会让人感觉时间过的飞快,又到了祭拜的日子,梁景生带着美嘉樱木子,去看望长眠在另一个世界的亲人。
美嘉留着齐眉的板凳发型,只露出一小团儿白玉般胖胖的苹果脸,黑玛瑙样漂亮的杏核眼睛神似樱木子,安安静静的坐在梁景生的手臂上,藕节小手搭在他的肩膀,乖乖的样子像是日本的套娃娃。
梁景生弯腰把美嘉放在大理石墓碑前,他的身侧站着樱木子,一起默默的看着随从的人,再一次点上蜡烛、焚香,美嘉仰起小脸看了看樱木子,樱木子半蹲下推着她圆圆的肩膀让她靠近墓碑,她摸摸女儿的头发,轻声说:“打个招呼呀。”
美嘉举起胖胖的小手摇了摇,对着墓碑上微笑的人轻轻说:“嗨。”
她揽住女儿胖乎乎的小身子:“乖,叫爸爸。”
“爸爸。”
“对爸爸说,你几岁了?”
美嘉伸出手努力的蜷回大小拇指:“爸爸,我三岁。”
樱木子亲亲女儿的脸颊:“美嘉真乖。”孩子伸出小手,擦掉她的眼泪。
她在泪光中凝视墓碑上对她微笑的人,她亦是低头看着,对不起,这三个字他每次都要在心里默默的念上几遍,再三保证,会替他把爱延续下去,直至生命结束。
第二天傍晚梁景生回到家,保姆陪着美嘉在客厅里玩积木,他轻轻走过去,美嘉抬起头对他笑了笑,他弯腰让她亲吻脸颊:“今天在幼儿园里乖不乖?”
美嘉点点头:“很乖。”他伸手宠溺的拨了拨孩子额前的发:“喜欢幼儿园么?”
“喜欢,幼儿园里有晨晨。”
“哦,那谁呀?”
“小朋友。”
美嘉继续摆弄手里的积木,也不抬头:“他让爸爸抱。”
“……” 胸口有点紧,似乎一跳一跳的揪着,他想起,美嘉自从去了幼儿园,他太忙一次也没有去接过孩子,都是樱木子一心一意的照顾。
他眼眶有点热,轻轻搬动胖乎乎可爱的孩子,让她坐在他的腿上,他亲亲孩子的头顶,低声道:“明天,我去幼儿园接你回家,好不好?”
梁景生让秘书推掉所有行程安排,下午早早的就去了幼儿园,他喝令保镖待在车子里,而他就像其他家长一样等在紧闭的大门外,当贝贝班的保育员牵着美嘉的手出来时,孩子一眼瞧见他,急于挣脱保育员的手向他跑过来,稚嫩的童音有些兴奋有些尖利:“爸爸!”
美嘉漂亮的大眼睛里清澈无暇,满满的欢喜,梁景生觉得鼻子里酸疼的厉害,紧紧抱住她的小身子,狠狠的亲吻她的脸颊。美嘉执拗的脾气像梁齐,也像樱木子,不管被樱木子怎样呵斥,她都是不予理睬不肯改口,不看她,权当没听见,固执的叫梁景生爸爸,说的狠了她皱起漂亮的眉毛就要发脾气的样子,她发脾气时不哭也不闹,不不扔玩具,只是站在原地,任谁拉,劝都没用,把她抱走她还会再回来,固执的站在刚才被拉走的地方,不说话只皱着小眉头,像个小大人,让人又好气又好笑,后来梁景生说,像梁齐小时候特轴的模样,那样一说樱木子就心软了,她看着梁景生走过去紧紧的偎着固执的小姑娘,好像要把所有的感情都注入到她的身体里,他会亲亲孩子胖嘟嘟的脸,会在她的耳边窃窃私语,直到她稚嫩的小脸上露出笑容,会把藕节一般的手臂软软的搭在他的颈脖上,樱木子也会一次又一次湿润眼眶。
把美嘉送回家交给保姆,梁景生强拉樱木子出门,把她塞进车子里,她问去哪里,他紧绷着脸,把车子开得飞快。
车子进了城,在一处繁华路段的一家珠宝店门前停住,他熄掉引擎点上一支烟看着车窗外似是在冥思苦想的组织语言,她有些紧张不明就里,等着他开口。
扔了烟蒂他终于说:“你说,我还缺什么?金钱、权势、地位,我样样都有,可我需要的只是你们俩就那么简单,我不想再等了木子,太久了,我想美嘉再叫我爸爸的时候我能言顺的应一声。”
第六十六章
梁景生得不到回答,伏在方向盘上歪头看着她。樱木子咬唇看向车窗外的表情让梁景生很无奈,他猜的就是这样,其实他根本不用听她回答,白天他们是相敬如宾的典范,到了夜晚赤l的相拥疯狂的做a,他一次又一次点燃她的热情,在她身上留下一次又一次烙印,看她一次又一次的屈服在难以自制的情欲里,这说明什么他又不傻,自然明白,既然早已决定跟她共赴人生最后的旅程,就不允许她继续矛盾徘徊在边缘,看似没有终点没有解脱,他本可佯装无知糊里糊涂的这样过下去,可他对猫捉老鼠或是猜猜看的游戏腻歪了,她乐此不疲他可累得够呛,他要事事尽在把握,用他感情的五指山牢牢的套紧这个如鱼一般滑腻的女人。
樱木子侧过脸,依然沉默。虽然没看他,但从窗玻璃不甚清晰的反光里,她还是看到梁景生的模样,他好像在懊恼又好像在期待,她忽然之间感觉从来没有过的疲惫,就在短暂沉默的空间里,窗外是痛彻天地的光、世间的三千繁华,还有从后面车子反光的几缕阳光透过后视镜折s进眼睛里,周遭一切就像变成了长长的回廊,那么静,仿佛空荡荡,她清晰地听到轻微的不规律的呼吸声,是她的也可能是梁景生的,恍惚中她想到自己,一直一个人走,自卑,却总是喜欢伪装成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
从小就受人嘲笑,明知道自己的渺小,却总是告诉自己,自己是无所不能的。
她总是假装自己过得很开心,也知道因为自己的长相,很多应该成为她朋友的同龄人却都非常讨厌她,特别是在她与达也恋爱期间,她几乎成为孤家寡人,没有朋友没有友谊,有的,只是达也,他是她的全世界,直到最后世界坍塌她才知道,她为他一次一次放下自尊乞讨来的,却不是爱情。
当她终于在痛苦的煎熬中成熟,也才明白,她以前反复告诉自己是为了报复达也所作的那些过分的事,只是想要引起别人的注意而已,但因此,她除了让自己受到更深的伤害也只会更加惹人讨厌,实在幼稚又任性。
那种感觉很孤单,非常的孤单。
就像深夜一个人钻进深暗的dx摸索前行,黑暗里连自己的影子都看不见。
梁齐,就是唤醒她沉睡灵魂的那一抹曙光,她有段时间感到自己非常幸运,她没有因为种种打击而轻易放弃继续生活,是冥冥中注定被那个一脸阳光的男孩子拯救。
樱木子一直感慨她的生活不够精彩,因为充满了悲伤,她的人生也似被下了蛊总是在重复着得到,浩劫,失去。可最近几年,除了不得已的苦衷,她似乎笑的比哭的时间多,她太爱女儿美嘉,也在误以为错手伤及梁景生的情况下,正视这个扮演魔王总是无情掠夺气焰嚣张的男人,其实早已在不知不觉间,就像一颗种子在心里扎了根,萌芽,茁壮,撑起一片天。
她又想,如果一切都回到原点,她遇到的人做的事会有什么不同?
性格决定命运,她心里清楚,依她的个性使然,就算重头来过,她也只会重蹈覆辙而已,认命,不但是一种态度,也是妥协。
她终于扭过头去正视梁景生,他还伏在方向盘上一个姿势不动,但他的表情在她正视他眼睛时立刻变得慎戒或是警觉,她勉强挤出一个微笑,但心跳急促得使她几乎无法说话,她舔舔唇很小声:“你以前,对我说的都是真的么?”
以前?以前的每一天他都在不停的说话,好话,狠话,甚至谎话,他很努力地想他说过什么话会让她在意,可想不起来,只好说:“能具体点么,针对什么事或是什么人,你给提个醒。”
“就是,如果我要改嫁你也不会反对,是真的么?”
梁景生警觉的瞧着她,忍不住问:“在我回答以前,你能不能先告诉我,如果你要改嫁,对象会是谁?”
“有可能,不会是你。”
“那么,”他有点生气,态度强硬,“是假的。”
樱木子用力绞着手,脸憋得通红,看似在生气:“你的意思是,就算你在外面厮混我如果要改嫁,也得睁只眼闭只眼的选择你才成?”
梁景生气结:“厮混?我跟谁厮混了。”
“金菲菲算不算?”
“喂,想吵架找借口呢是吧?”
“你不是留人家里过年商量订婚么,难道我冤枉你了。”
“放p!谁留她家里过年商量订婚啦?你听谁胡说八道呐,我在浙江有投资,跟她老头子是伙伴关系,那次一半是盛情难却一半是因生意多留了几天,人家掌上明珠来北京我当然得尽地主之谊款待了。”
“好,就算她不是。”
“本来就不是!”
“有此我给你打电话是个女人接听的,那又是谁?你别说是秘书什么的。”
梁景生大概这一辈子都没被女人这么质问过,还好他有够老,脸皮够厚,撒谎也是面不改色:“还真让你说着了,就那么一次我记得清楚,那人真是我秘书……不信?那成,我也幼稚一回,我带你去找人澄清这总成吧。”
“我才不上当。”
梁景生扑哧笑出来,笑得特别邪恶:“我知道了,原来你一直在吃醋。”他凑过去,吃吃笑着说:“你爱我。”
樱木子冷笑:“你还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大白天的你还是醒醒吧。”
她话说得难听,梁景生的眼睛却越来越亮,他忽然说:“想不想玩个游戏?”
她皱皱眉:“什么游戏?”
他神秘的说:“现在不告诉你,不过我保证很刺激,让你终生难忘。”他抬手看看腕表,“现在倒计时……开始。”
他下车,绕过车头把一头雾水的樱木子扯下车,大摇大摆的进了珠宝店。
穿制服的服务生笑容很职业,梁景生视而不见,仰着下巴说道:“让你们经理来见我。”
笑容更职业的经理听梁景生说要给太太买钻石戒指便把他们请进贵宾室,并让服务生端进来几个黑丝绒盘子让他们挑选,梁景生看看说道:“小,太小。”
经理一听又让人换了几次,在看过数克拉的钻戒后梁景生依然皱着眉头不满意,经理一看这是遇到大买家了,咬咬牙哈腰笑道:“先生,实不相瞒,本店刚到一批货,其中一枚是一颗彩钻,那可是国内除了火凤之心的第二大黄钻,重达十八克拉,非常稀有,是本店的镇店之宝,只是没有经过加工还是一颗l钻,不过价格嘛,嘿嘿。”
梁景生似乎讨厌他的笑,皱眉说道:“我要的自是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