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想诱他说些她想知道的人和事——比如,方起。
巧的是,南宫博也打着这个主意,仗着酒量好,想要套出她与无极老人的秘密,从而掌控他们,替他服务。
于是,二个可以说完全陌生甚至是敌对的男女,就在这凉亭之上,你一碗我一碗,就着夕阳痛饮了起来。
慢慢的,金乌西坠,月亮爬上树梢,二个人喝光了三坛顶极玉冰烧,还在那里兴致高昂地比酒。
南宫博跨坐在石桌旁,长衫撩到腰间,一只脚支在旁边的石凳上,另一只脚点着地,已然熏熏欲醉,却依然不肯服输,睁着一双赤红的眼睛死命地瞪着方越。
喝了这么多,竟然还能顽强地撑到现在?
虽然伏在桌上,疑是不支,说起话来条理却依然清晰,丝毫不乱!
“晋王妃,你我都知道,你这个公主是假的。”南宫博有些晕沉沉,身子顺着桌子溜过去,凑到方越的身前:“如果真要找的话,随便可以找出十几个证人,你信不信?”
“候爷,你喝醉了。”方越拍拍他的肩膀,笑了。
“这可是欺君之罪,你知道吗?”南宫博笑着摇了摇头,竖起一根手指接着往下说:“我已收到消息,宜太嫔虽有一女,却早已夭折。你,是假的。”
“你的消息有误,我分明活生生地坐在你的面前。”
“你可以不承认,我也可以不揭穿你。”南宫博扶着头,努力地盯着眼前逐渐晃动的人影:“但是,我有条件。”
来了,终于说到重点了。
“什么?”方越不动声色,伏在桌上半眯着眼睛,含糊地低声咕哝。
“跟我合作,助我一臂之力。”南宫博努力坐直身体。
“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帮你?”方越撑住头,挣扎了两下,身子还是滑了下去,重新趴在了桌上。
“你刚才也听到了,无极老人在我的手里。”南宫博握紧拳头伸到方越的面前,得意地笑了:“我,随时c控着他的生杀大权。”
“候爷,”方越慢慢坐直了身体,冷冷地斜睨着他:“你现在,是在威胁我吗?”
“不,怎么可能是威胁呢?”南宫博重新倒了一碗酒,推到方越的面前:“我只是,请求王妃协助而已。”
方越冷笑,纤细的手指漫不经心地抚弄着碗上蓝色的花边:“你又怎知,我一定会在乎无极老人的生死?”
“我不知道,”南宫博坦然地望着她,悠然而笑:“我只是在赌。”
赌她对无极老人的重视程度,赌她与南宫澈的关系并不是那么牢不可破,更是在赌,她的赌不起!
他有九成的把握,他会赢!
因为,她哭了——他清楚地看到了她的眼泪!
而根据他所得到的情报分析,她是个冷静得几乎可怕的女人。
要她流泪,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你想怎么赌?”方越沉默片刻,仰头,把酒一饮而尽。
“很简单,”南宫博露出一个胜利的微笑:“你回去照常做你的王妃,呆在老三的身边,有什么重大的消息,露个一两句就可以了。”
“我怎么跟你们联系?”
“你不必联系,自然会有人主动去找你。”
“我有什么好处?”
“替我做成一件事,我就让你跟无极老人团圆。”
“我,要先见见他。”
“不行!”南宫博坚决地摇了摇头:“先做事,这是规矩。”
“我,考虑考虑。”
“你,我,无极老人,我们合作,必将无敌于天下!”南宫博豪情满怀,信心满满。
“晋王妃?”南宫博见她伏在桌上不说话了,撑着头慢慢靠过去,试探地叫了一声。
方越装做不胜酒力,伏在桌上默不吭声。
想不到南宫博这厮酒量惊人,挺到现在还不倒下,这倒是始料未及。
“哈哈,终于醉了吧?”南宫博得意地一笑,意志力一松懈,自然支持不住,倚着桌子缓缓地滑了下去。
方越暗暗好笑,也真难为他了,为了个破面子竟然可以撑这么久。
轻巧的足音缓缓地接近,身边有细碎的悉悉簌簌的声音响起,很快的南宫博被人架着从浮桥上送走了。
“娘的,她还是女人吗?居然把候爷喝翻了?”低低的笑骂传入耳中,妖媚中带着几分粗俗,却正是那个使迷香迷倒她的女人。
“得了,别废话了,快抬她到客房去吧。”
方越暗暗冷笑,凝神摒息,等那柔软的身子靠近自己,冷不防伸指点了她麻x。
“咦?”红衣女子发出一声低促的惊疑声,身子一软倒了下去。
“谁?”她的同伴见她突然倒地,一时反应不及,喝问之声才出口,一柄寒光闪闪的匕首已递到了她的脖子下面,森冷的寒气扑面而来,令她乖乖地住了口。
“别嚷!”方越自椅子上一跃而起,紧紧地贴在她的身后,附到她的耳后低声追问:“暗道机关在哪里,说!”
“什么暗道?小人真的不知。”她一脸的茫然。
方越轻哼一声,一掌砍在她耳后,接住她绵软的身子放置在地上。
她弯着腰在亭中迅速移动,借着亭中的石桌石椅掩饰行藏,细心地检查。
既然出口设在亭里,想必机关不会离得太远。
“妖狐,还不把王妃带过来,你他妈磨蹭什么呢?”桥的那端传来男子不耐地催促声。
“来了!”方越捏着嗓子含糊地应了一声,手底下加快了速度。
“妖狐?”察觉出情况有异,侍卫慢慢地朝这边走过来。
足音越来越近,她却一无所获,不免有些着急。
“咦?”侍卫慢慢接近石亭,隐隐见有人蹲在地上,不免疑心大起,呛地拔出了宝刀。
方越急中生智,索性站了起来,以手扶头做晕眩状:“你是谁?过来扶我一把。”
南宫博想要与她合作,言谈之间颇为客气,她估计侍卫不敢对她太无礼。
“回王妃,属下青鹞。”见是方越,还当是她饮酒过量,蹲下呕吐,当下警戒心降低,收刀入怀,恭恭敬敬地上前一步,欲扶她的臂。
“得罪了!”方越忽然抬眉一笑,手臂向前一伸,藏在袖中的匕首已当胸刺了出去。
饶是青鹞反应敏捷,只呆了一秒钟,立刻含胸收腹,避免了开膛破肚之灾,前襟大开,胸腹上由下而上逐渐加深留下了一条血痕。
他吃了这个大亏,如何不怒?再也顾不得是不是王妃,运起全身的力量,挥掌向方越击来。
方越早有准备,一击得手,迅速团身一个前滚翻,翻到亭柱旁,一个鲤鱼打挺,跃身站立。
“来人啊,有刺客!”这边一动起手来,桥那边巡夜的侍卫立刻发现不对,呦喝着纷纷提刀拿剑追了过来。
一时间,整个定远王府人声鼎沸,喧闹了起来。
青鹞一手捂着伤口,另一手持刀进,脸上带着狞笑:“王妃,你跑不了的,还是束手就擒吧。候爷待你不薄,你何苦与他老人家做对?”
“呸!我堂堂一国公主,岂能做这阶下之囚?”方越手扶石柱,正欲纵身入湖,忽然瞥见柱上盘龙,心中一动,朝它的眼珠按了下去。
嚓地一声轻响,地上一条黑黝黝的暗通露了出来。
方越大喜,抢先冲了进去,依记忆找到墙上的开关,轻轻一点,通道闭合,将呼喝呐喊的追兵通通关在了外面。
她迅速地奔出了几十米远,极快地发现地道里四通八达,密如蛛网。一时根本就没有办法找出哪条是通往无极老人住处的?
而且,躲在地道中显然不是明智之举。
只要主事之人到来,或者稍微细心一点,侍卫们必然会找出机关,追入通道,再派人在出口出把守,那就是瓮中捉鳖,她c翅也难飞。
方越当机立断,不管方向,笔直向前,直冲到地道底部,果然只有一条路向上,在同样的地方找到机关,她悄然地侧耳细听,地面上冥寂无声,果然还来不及布置人守候。
她大喜,按动机关,打开地道,伏低身形,悄然跃出地面,迅速地窜到花木丛中。
四周很安静,静得仿佛没有一丝人迹。只有西边厢房,隐隐透出一灯莹莹如豆。花格子窗棂上映着半截隐隐绰绰的男人身影。
仔细地辩认了一下房屋的格局,方越不但不不急着逃跑,反而借着花木假山的掩护,悄悄地向那间还亮着灯的那排房子摸了过去。
偷偷溜到窗下,环顾四周,确定没有人经过,这才轻轻揭开窗棂,纵身跃了进去,还来不及藏好身形,屋外呦喝声起,杂乱的脚步声已传了过来。
“龙世子,王爷府跑了犯人,奴才们奉命前来搜查。”青鹞带着四个侍卫匆匆赶来,见龙天涯的书房还亮着灯光,立在院外抱拳禀报。
“请便。”龙天涯眼皮也不抬,淡淡地应了一声。
青鹞手一挥,众人鱼贯进了后院花园,摸到假山之后,蓦地见到黑dd的地道口,忍不住惊呼了起来:“不好了,晋……”
青鹞眼一瞪,那侍卫自知失言,急急住了口,冷汗涔涔地滴了下来。
此时,院中仆役听到声响,点起灯笼,纷纷起来,整个院落瞬间灯光通明。
“混帐东西,还不快找!”青鹞厉声喝叱。
“是!”众侍卫应声,迅速散开,把草丛,假山……各个角落搜了个遍。结果自然是一无所获。
“世子爷,可曾见生人来过?”青鹞沉吟片刻,咬了咬牙,站到窗下,向龙天涯抱拳一揖。
“没有。”龙天涯坦然作答。
“那奴才要得罪世子爷了。”青鹞笑得有礼。
“怎么,你怀疑我把人藏起来了?”龙天涯挑眉,面上看不出喜怒。
“对不住,兹事体大,依例得找一找。”青鹞说罢,挥手示意众人进屋搜人。
方越听到这里,眉头一皱,索性摸到书房,推开门闪了进去。
先不管龙天涯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事到如今,只有赌了!
龙天涯听到声响,转身,与方越打了个照面,不由怔住。
方越竖起食指,示意他噤声,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迅速把书房扫视一遍,直奔龙天涯而去,推开他,弯腰钻到了他的书桌下面。
她还真是相信他!在这种情况下遇到他,竟然还敢把自己的安危毫不保留地交到他的手上?
龙天涯静静地望着她,心中似打翻了五味瓶,复杂之极。
“卧房里没有。”
“花厅里也没有。”
“起居室没有。”
“全搜过了?”青鹞挑眉。
晋王妃好利落的身手,好敏捷的思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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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统领,还有在下的书房没有搜过。”龙天涯把玩着一杯香茗,淡然地看着他,慢条斯理地接了一句:“要不要我出来,大家搜一下?”
正文 110 fù_nǚ 重逢
“龙世子说笑了,奴才告退。”青鹞暗呼倒霉,勉强堆起笑容,手一挥,率众退出。
龙世子虽是个质子,且同为候爷办事,却被候爷奉为上宾,府中特意设了怡情轩,以礼相待。如非万不得以,他不想与他撕破面皮。
“那就,不送了。”龙天涯举起茶杯,优雅地啜了一口。
见四周归于平静,方越长出了一口气,从桌下钻出来,尴尬地朝龙天涯笑了笑:“多谢了。”
龙天涯但笑不语,把玩着杯子,若有所思地望着方越。
“你怎么会在这里?”方越从茶盘里拣了一只杯子,替自己倒了一杯茶,啜了一口。
恩,不错,是上好的雪山云雾茶。
“你又是怎么来的?”龙天涯不答反问。
“你看到了,我是被人劫来的。”方越漫不经心地耸了耸肩。
“那么,”龙天涯学她的样,摊了摊手:“你也应该看到了,我是他们请来的。”
“你了不起!”方越站到窗下,意有所指地扫了一眼不大却显得精致的院落,竖起一根大姆指:“在候爷府长设别院,看来找到一棵大树。”
龙天涯面上微微一红,狼狈地拱了拱手:“见笑了。这里我不常来,只是偶尔住一晚。”当定远候爷需要他的时候。
他常不常住王府,跟她有什么关系?
“对了,你院中那条地道,”方越举了举手中的茶杯,决定投石问路:“知不知道它通向哪里?”
“你刚才不是从里面出来?”龙天涯微笑着把问题又丢回给了方越。
这条地道存在很久,他虽然一直知道,却从未有机会进去一窥全貌。
想必他虽替候爷办事,南宫博对他却始终并不放心,所以才留了一手,现在看来,并不完全如此。
“我是慌不择路才闯进去,里面四通八达,似乎很多出口。”方越微微皱眉。
这个龙天涯口风倒是很紧,从他身上看来是套不出什么消息了。
“候爷多年苦心经营,想必花了许多心血。”龙天涯语气平淡,听不出是赞还是讽。
方越放下茶杯,到门口凝神倾听了片刻,抱拳告辞:“天涯兄,打扰了,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既然这里没有消息,她也不想浪费时间,得另找机会。
“等一下,”龙天涯叫住她:“晋王妃要去哪里?”
失了晋王妃,非同小可,此刻定远府里必是戒备森严,凭她一己之力,想出府恐非易事。
方越不语,绕过他,推门而出。
“王妃如此聪明,岂不知此时出府,等于自投罗网?”龙天涯飘身上前,拦住她的去路。
“谁说我要出府?”方越淡然一笑,成竹在胸。
“不出府?”龙天涯微微一愕,随即自嘲地一笑:“王妃可是要避嫌?”
“哈,天涯兄多虑了。”方越不禁莞尔一笑:“只要我行得正,不怕别人乱嚼舌根。”
若是因此而被南宫澈见疑,那她无话可说。
“既然不怕别人非议,王妃何不暂时栖身于此,待风声过后,再徐图后策不迟。”龙天涯微微赦颜,极力挽留:“我虽为客卿,却也无人敢怠慢,此处已查过一次,短时间内,安全应该无虞。”
“多谢天涯兄的美意,我另有打算。”方越笑着婉拒。
时间过了这么久,地道内应该早已搜索完毕。
为防止她逃逸出府,此时人手应该已全面调配到外围,所以地道内反而空虚,正是她一探虚实的大好时机。
只是,万一她想错,地道内有侍卫把守,那时就真的是c翅难逃了。
但是,她被捉到,大不了妥协,却无性命之忧。
龙天涯就不一定了,他若被抓,后果不知是什么?
她不想连累他。
“哦?”龙天涯微微一笑,摆明了不想放她单独行动:“愿闻其详。”
“天涯兄何必强人所难?”方越无奈地低叹。
“晋王妃才不应该与我见外才是。”龙天涯双目灼灼地望着她。
“好吧,我要去地道内一探究竟,天涯兄可愿随我一同前往?”方越见拗他不过,再坚持下去,恐会陷入僵局,只得退让一步,提出邀约。
“晋王妃果然好胆识。”龙天涯击节叹服。
“事不宜迟,咱们速战速决。”
“走!”两个人吹熄了烛火,乘着夜色的掩映,偷偷潜到花园中,摸到地道入口,见出口果然已经关闭。
“分头去找开关,应该就在附近。”
“等等。”龙天涯示意她蹲在原地不动,伏低身子靠近假山,摸到一个圆形突起,轻轻按下去,地道应声而开。
方越笑了笑,并不急于进d,折了一根树枝在手,轻轻伸进d内,见没有反应,这才扔了树枝,两个人一前一后,悄然下到d中。
按动机关后,d口徐徐合拢。
“想找什么?”借着d内微弱的光线,龙天涯悄然询问。
“你在王府日久,可知府里若来了极重要的客人,又不能让一般人见到,会住在什么地方?”方越想了想,低声询问。
呃,她也知道这个问题太笼统,很难回答。
但目前,她真的不知道该如何表达无极老人在府里的地位?
“长住还是短住?”难得的是,她说得如此混乱,龙天涯竟听懂了。
“我不知道,”方越诚实地回答:“不过,我猜他到此地最少应该有几个月了。”
否则,他的实验室里不会堆积如山。
虽然,他绝对有本事在两天之内,把一间一尘不染的房子变成一个垃圾场。
但是,若不是长住,他不可能会在别人家里建个实验室。
而且,以南宫博的性格与野心,也绝不可能轻易放他离开,必会想法设法挽留。
“这样的人不一定住在王府,”龙天涯实事求事:“候爷在京里的住处多了去了。”
“不,他应该是住王府,我听到他的声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