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王爷,请让老朽给王妃请脉。”无名默默地拨开展云飞,走了进去,弯腰拨开她的瞳孔瞧了瞧,面色一变,塞了一颗碧绿的药丸到她嘴里。
“先把姐姐移到车里去吧,这里太冷了!”
“先请了脉,看看能不能搬动再说吧。”无名心情沉重地摇了摇头。
“那,喜儿,给姐姐拿几床被子,这个太单薄了!”
“是。”喜儿应了一声,无尘手脚快,早麻利地搂了两床被子下来。
轻手轻脚地替她换了被子,无尘拔了剑,又去屋外砍些树枝来挡住破d,喜儿把车上的碳盆搬到房里来,烧得旺旺的,试图使屋里暖和一些。
“她睡了多长时间了?”无名把那女人叫过来询问。
“不知道,我们当家的把她背回来时,她就是睡着的了。”
“她象是长期服用某种药物,突然停止,导至不适,才晕睡不醒的。”无名拈着须,皱紧了眉头。
“你的意思是说,她对那种药物产生了依赖性,突然断了,才引起晕迷,对吧?”就象吸毒的人一样?
方萌握着君怀彦的手,愤怒地推出结论。
是谁?究竟是谁那么狠毒,对这么善良的姐姐,用这么毒辣的手段?
“虽不全中,亦不远矣。”无名继续把脉,不断摇头又占头:“晋王妃的意志力真是叹为观止。那种痛苦,普通成年男子就算身体健康也难以承受,而她却在身体极度虚弱的情形下,还能苦苦支撑着,不得不让人佩服!”
“而最让人称奇的是,她用药的时间应该已有一段时间,居然能够不借助外力,完全只凭意志力,摆脱药物的控制!真正的可钦可佩啊!”
“行了,你别罗嗦了,赶快给我姐用药吧。”方萌着急地催促。
她早就知道,姐姐的意志力本来就不是常人可以想象的,不需他多说!
“我随车倒是带了不少药物,但是有几味珍贵的药材,一时间恐怕买不到。”无名略一沉吟,奋笔挥毫,一书而就,把方子递给展云飞:“大秦是你们的地盘,这买药的事情,就请展爷多费心了。另外王妃身体虚弱,不宜搬动,还宜就地静养,咱们也别闲着,立刻着人把房子修缮一下,以防寒邪外侵。”
“好,包在我身上。”展云飞接过方子,飞身上马,转瞬间已没了影子。
无尘把车上的东西卸下来,赶着车入镇采购物品。顺便把那女人带到镇上,给她一笔银子,让他们全家另找地方安顿。
这天上飞来的横财,自然让他们喜不自禁,千恩万谢地走了。
“怎样,她的病要不要紧?”怀彦把无名拉到一旁追问。
无名跟了他二十年,脸上的神情从来没有这么沉重过。
无名没有吭声,只悄悄地叹了一口气。
换作一般人,这个时候早已经死了,还哪有命在?她能有一口气,已是奇迹了。要想救活过来,怕是难了。
但这种情况下,他可不敢乱说话,只能是尽一切努力,听天由命了。
时间在焦急的等待中慢慢地滑过,傍晚时分,无尘已高价买了材料,请了匠人连夜把茅草房围了一层油毡,再铺上厚厚的锦垫。
这一切都在静悄悄的进行着,谁也不敢发出丝毫响动,唯恐惊扰了方越。
一直到天亮,展云飞才匆匆赶回,“叽叽”几声尖厉的叫声,小厉在天空盘旋着落在了屋旁的大树上。
原来,不出无名所料,崔家峪果然没有这几味药材,展云飞情急之下飞鸽传书进京,夜寒他们想出让小厉把药带来的最快捷的方法。
熬了药,眼巴巴地看着喜儿一匙一匙地喂到方越嘴里,等她醒来。
谁之,这一等就是七天。连远在京城的方起夫妇也赶到了崔家峪,方越却一直也没有清醒的迹象。
“姐夫,姐姐身上的衣服好象湿了,先拿我的衣服将就帮她换一下吧。”房里温度上升,方越额上见了汗。方萌心细,立刻出言提醒。
喜儿机灵,烧了热水,提进来,预备给方越抹身。
“交给我吧。”南宫澈取了衣服,接过铜盆。
“好,要帮忙就叫一声。”
“不用了。”南宫澈抿着唇,俊颜冷凝若冰。
众人鱼贯退出,在廊下唏吁感叹。最新章节请登陆…靚靓女生
“小越,几个月不见,你变懒了,脸都不洗了。”南宫澈拧了丝帕,缓缓地在她脸上移动着,动作极轻,象是怕惊吓到她。
“看吧,手帕都黑了,还有哇,现在隔老远就能闻到你身上的臭味了,再不醒过来,把人全吓跑了,我可不管你了。”他低声抱怨着,温柔地解开她的衣裳,指尖轻触下,那苍白得几近般明的肌肤,紧紧地包裹着她孱弱的身子骨,滚烫的泪水终于掉下来,滴到她苍白的肌肤上,灼痛了她的心。
她眼睫轻颤,一颗晶莹的泪水悄然滑下眼眶。
“小越,你醒了?”南宫澈蓦地停了手,望着她眼角的泪痕,嘶声狂叫。
“姐姐醒了?”方萌闻声闯了进来。
可是,入目的依然是方越安详平静的睡容。
“她分明清醒的,看,她流泪了……”南宫澈喉头哽住。
“是,我看到了。”方萌流着泪,重重地点了点头:“这么多人关心她,爱她,我相信,她一定会醒来。方越,你别想逃,老爸有时光机,不管你去哪里,都会把你追回来!所以,你最好老实点,乖乖回来,听到没有?”
方越恍恍惚惚,只觉身体象被巨轮碾过,撕裂般地疼痛,身边的人来来去去,不停地进进出出,有人抱着她,给她嘴里喂不知名的药汁,有人拉着她的手,有人低低地说话,还有人在哭。
她全身疼痛,眼皮上好象压着几千重的石头,她好累,好想睡……
“好吵……”她嗫嚅着,逸出低低的声音。
“我哪里吵?明明你比我更吵!”方萌下意识地反驳。
“刚刚一直只有你在说个不停。”南宫澈愕然。
“刚才不是你说的话?”方萌怔住,与南宫澈对视,蓦地眼睛一亮,摒气凝神地望着方越:“姐……”
“我说,你们都好吵……”吵得她头好晕!
“小越!”南宫澈冲上去:“你终于醒了?”
方越慢慢地睁开眼睛,静静地看着他,手指才动已被他紧紧握住:“小越,我在这里,你要什么?我帮你拿。”
“南宫,抱抱我。”方越微笑,眼角闪着泪花。
“小越!”南宫澈紧紧地拥她入怀,泪水夺眶而出。
失而复得的喜悦,已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方萌含着泪,悄悄退了出去,带上门,还给他们一个宁静的天空。
“小越醒了?”
“王妃醒了?”
众人涌过来,全被方萌挡了驾。
“小越,对不起。”南宫澈低头轻触她的脸,泪水濡湿了她的双颊。
如果不是他,她根本不会被卷进来,不会承受这么多的痛苦。
方越抬手,轻轻摩挲着他的颊,声音轻柔,眸光闪亮:“南宫,我爱你。”
他心情激动,握住她的臂,倾身,轻若蝶翼的吻落到她的眉间,再往下,洒到她的鼻尖,悄然的试探地碰触她的颊。
他是那么轻柔,那么小心,象怕弄碎了她。
她笑了,抬头,轻启红唇主动吻住了他……
这时窗外传来怦然巨响,霎那间万花齐放,将漆黑寒冷的冬夜,照得一片绚烂。
“过年罗!”大家的欢声笑语,震荡了整个山谷……
与此同时,一百五十里外的慈宁宫里。
南宫哲身穿绣九条金龙的杏黄袍,在太后寝宫里走来走去,激动得全身发抖。
他的母后,大邺皇朝的德圣圣母皇太后,端木华年近五旬,在皇帝逝去半年之后,居然身怀六甲!真是奇耻大辱!
亲眼目睹到这骇人听闻的丑态,痛苦瞬间击溃了南宫哲本来就薄弱的意志,他双目赤红,几近疯狂:“母后,这究竟是为什么?”
“皇帝勿需惊慌,哀家自有主张。”端木华脸色微红,强自镇定。
发现怀孕之后,她一直竭力隐瞒,想尽办法堕胎,无奈这孩子生命顽强,怎么也不肯弃她而去。
一日拖一日,直到怀孕六个月,再也没有办法藏住身形。
“你有主张?你又有什么恶毒的主意?”南宫哲终于爆发。
从小到大,亲眼目睹母后为了权力,陷害这个,谋划那个,一桩桩,一件件令人发指的罪行,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发生。
大哥的坠马,二哥的失聪,三哥被流放,四哥的痴呆;甚至,三叔的死,父皇的常年卧病……这一切的一切,归根结底,其实都只是为了一个终极目标——让他登上权力的顶点,坐上那把人人称羡的龙椅。
可是,真正地坐到这个位置之后,他发现,他根本没有办法应付那些如山般压过来的公文和折子。
后宫争宠,嫔妃相斗;质子失踪,沐风交恶;连日暴雨,泯河决堤;灾民流离,疫病横行;国库告磬,边关告急……一桩接一桩,一件连一件。
他忙得心力交瘁,焦头烂额,根本没有喘息的机会。
以前,这些事内有母后定夺,外有三叔做主,前有南宫澈杀敌,后有南宫博坐镇。他只需装装样子,摆个场面。
可是现在,南宫澈忙于寻找方越,撒手不管国事,南宫博因造业太多,在狱中被折磨得手足皆残,口不能言,耳不能听,目不视物,早已是苟延残喘,生不如死。
而他的母后,失了竞争的对手,日日沉迷酒色,公然召了一群年轻的男宠囚在慈宁宫里,日日笙歌,夜夜燕舞。
他好言相劝,反被她屡次奚落,结果,最终酿出丑闻祸端。
“皇帝,跟在我身边二十几年,难道你还不明白吗?这个世界本就是弱r强食,你不杀人,人必杀你!”端木华冷然嘲讽。
“母后,你口口声声为了我,为了皇权!你有没有问过我,这究竟是不是我想要的?”南宫哲悲愤而哭:“这皇权里,隐藏了多少辛酸和血泪,掺杂了多少荒唐和无耻!”
“笑话!这世上,有谁不喜欢权力?”端木华厉声大喝:“皇权,是一个男人一生中最大的梦想与追求,你为什么不想要?有了它,你才可以为所欲为,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也包括,指鹿为马?认弟为子?”南宫哲跪到地上,痛哭失声。
“你,知道了?”端木华竭力装得镇定:“这也没什么不对,是宫里自古流传的办法。”
眼看肚子一天天变大,她再也不敢冒险堕胎,只能找了个宫女,赏了个才人的封号,让她假装怀孕,到时临盆,便称是当今万岁的亲生骨r。
端木原以为这一切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却不知宫里的太监宫女早在私下流传,各种流言绯语闹得沸沸扬扬,喧嚣尘上,终于传到年轻的皇帝耳中。
“也,包括我的身世?”南宫哲痛苦地问出压在心里几十年的疑问。
母后与三皇叔有染,由来已久,他早就怀疑自己不是父皇亲生。
“胡说!”端木华面色铁青,神情严厉:“你是先皇的亲生骨r!否则,南宫博岂会与你争夺皇位?”
“现在,说这些还有意义吗?”南宫哲惨笑着拂袖而去。
“皇帝,皇帝!”
皇宫里烟火冲天而起,欢呼声震耳欲聋,盖过了她的呼声。
大邺二年正月初一,大邺皇帝南宫哲自谥身亡,享年二十四岁……
举国震惊,朝野上下,一片混乱。
各老臣纷纷上折,力保晋王亲政,力挽狂澜,救国于危难之时。
一时间,京里侦骑四出,寻访晋王下落。
同年二月,晋王南宫澈登基,改国号永康。
……………………………………………………全文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