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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2 部分(1 / 2)

戴伯劳存心刁难,他今儿个就是来砸钱找乐子潇洒的,这儿不是赌坊嘛,叫庄家出来招呼。顾家琪微笑:“戴叔叔要赌的话,不如飞卿陪您玩一局如何?”


“你会玩什么?”


“就赌,明天苏南的生丝价格,我赌每担九十两。”顾家琪说道。


同是江南丝绸庄的老板们齐声大笑,跟戴伯劳玩丝绸价?!戴家买卖生丝的时候,小后生还在娘胎肚子里呢。大家嘲弄:不会做生意,就不要乱喊,这丢的可是秦家堡堡主的面子呢;就现在市面上,生丝报价一百二十每担,都是有价无市的。


“小伙子,九十两一担的生丝,你有多少我收多少!”戴伯劳腆着不大的肚皮,给了点小面子,跟秦家一个小管事说话。


顾家琪不以为意,笑眯眯道:“那就定协议。”


对赌购买契约规定,丝绸庄老板戴伯劳以九十两每担的价格向乐安大钱庄购买生丝,十万担;生丝价格每低于钱庄报价一两,戴伯劳要赔付钱庄十万两;相反,所有损失钱庄自负。


江南的丝绸庄老板们大笑,生丝价格就是他们在控制,怎么可能低于九十两?


于是,人人都签了一份对赌协议,人人都想看乐安大钱庄笑话,人人都等着秦家堡为此赔得倾家荡产。


顾家琪微笑,拍拍手,让侍从把所有契约都锁进保险柜;再请诸位大老板居住钱庄旁边的新俱乐部会所,这当然也是变相在给自家生意打广告。


第二天,所有老板都齐聚乐安大钱庄大厅,团聚中心戴伯劳。


近午时分,苏州各家人马来报:大掌柜(大老板,大员外),生丝价跌了,跌了!


午时,跌破九十两。


午时一刻,跌破八十八两。


午时二刻,八十五两。


午时三刻,八十三两。


未时,七十九两。


按照对赌契约,每跌一两,赔付十万;跌十两,赔一百万;十份,就是一千万;一个时辰,乐安大钱庄靠着所签的二十三份协议,稳赚两千三百万。


豪赌,这才是豪赌。


所有人惊而起立,又镇定地坐,除了微微铁青的脸色,看不出他们的身家在这瞬间大幅度缩水,千万两的银子在眨眼间化为乌有;身家薄一点的,当场吓得脸色雪白直抹冷汗不语。


顾家琪依旧笑眯眯的,坐在那儿啃糕饼,当生丝担价跌破三十九两时,秦东莱叫停,此时,离生丝市场关门还有一个半时辰。


秦老大的意思,见好就收。


顾家琪自然不会违他的意,拍拍手掌,钱庄工作人员取出契约,到各位大老板前头,请众人过目,确定为昨日所签契约,刷地将对赌契约撕得粉碎。


众人惊魂未甫,瞧向那小后生。


顾家琪淡笑:“不过一个小游戏,博个乐子。让各位伯伯、叔叔见笑了。”


从来没有经受过这样神奇的金钱风暴洗礼的众人,来不及喘气,惊起喝彩道:“好,有魄力!”“服了,真服气!”“够胆量!”


“各位叔叔伯伯过奖。”顾家琪笑道,他已命人在高尔夫球场准备了些小游戏,骑骑马,打两个小球,请诸位大老板去那儿放松下心情。


这手段,这能耐,这气魄,还有什么可说的。


当身娇颜媚的侍女端着镀金托盘走过时,人人正式捧乐安大钱庄的场子,存款,大额的存款,对赌契约里,他们今天输多少,存多少。


却说在乐安大钱庄二楼的一号贵宾室里,坐着当今天下权利最至高无上的魏景帝。


他来这儿,就是要瞧瞧,那个小丫头片子怎么把坏事变成好事。见那孩子轻松赢却,从容得体化解干戈,他笑道:“瞧着可真像。”


旁边的老宦官佝着腰,上前仔细探了探,道:“回主子,瞧着比宁妃娘娘小时候更灵巧些。”


“顾远山亲自教导,自然不差。”皇帝淡淡地说道,再瞅了两眼,笑笑,起身从密道离去。


外头是他带来的几位皇子大臣,皇帝带他们来长见识。乐安大钱庄开幕式的豪赌游戏,让他们心惊r跳,至今还没缓过神。


皇帝怒言道:“都瞧清楚了?裴尚俊,想不出办法增加国库,你这户部尚书也别做了!”


裴尚俊额头冒出豆大的冷汗,但他不敢去擦,他道:“陛下圣裁,臣以为民生为本,涸泽而渔,则民心不稳。”


“照你这么说,乐安大钱庄用了不法手段,欺骗江南的丝绸商户了?”


“陛下圣明。”


“你们也这么看?”皇帝问其他皇子大臣,众人答曰,此中必有诈。


皇帝怒骂道:“一群废物!”


进五回 平生塞南塞北事 心跳游戏(下)


只见锦衣卫指挥使韩几道带着探子发回的消息,匆忙走过来。


他递上调查书,经查,过去五年,因南北战事,苏南桑园各地主人在市场低迷时陆续转卖,尽管交易对象均不相同,但从今日乐安大钱庄一举判断,苏南桑园十之八九成量,被卖于同一个人,或者,同一批势力。


苏南大桑园放出风声要压价,蚕农无不相应。


几个臣子看过锦衣卫的查证,个个面露惊恐色,纷纷跪倒,要皇帝重重治乐安大钱庄幕后主使的罪,这是不法j商聚众c纵商市物价,长此以往,民不聊生,国将不国,铁证如山,必杀!


皇帝一怒之下将奏章扔到这些大臣的脸上去,他喝道:“睁开你们的狗眼看清楚!”


扔出来的奏章是几年前的旧事,当时年成不好,历年丝绸库存尚多,生丝市场低迷,蚕农纷纷转行,为鼓励江南商户蚕农继续种桑养蚕,预防丝绸价比黄金的情况再现,户部请奏内阁,准许小商户联协合作,也就是拼钱凑份子买桑园,扩大养殖规模。


当时,皇帝内阁商议后,准奏。


乐安大钱庄正是以此批复为据,与钱庄的用户签订代购桑园的协议,从中收取一定的仲介费。这些商户省心省事省力,尝到甜头,又委托乐安大钱庄对他们的产业进行再投资。当乐安大钱庄告诉自己的客户,压价将有利的好消息,众商户联合压价,也是无可厚非的事。


这就和江南丝绸庄大老板戴伯劳,靠家底打价格仗控制生丝价,是同一个性质。


从过程来说,是没有任何违法乱纪的因素。甚至,各个行业的大商户老板都是这么做。只不过,乐安大钱庄是首个经户部批准的合法开展信托投资业务的钱庄,它公正合法,备受小商人信赖,每一步都有法可依,有据可查。


如果没有皇帝临时起意到这儿看一看,根本就人会说乐安大钱庄在聚众煽动民意,人家不过是在做合法买卖。


户部尚书竟说它违法,呔,自己提交的奏章都忘了吗?!


裴尚俊怨怼,当初是皇帝您强索人家三千六百万白银,又怕秦家势力、顾家余毒,挑起言官攻诘,答允了一堆乱七八糟条件,户部根本没人懂那些条件开出去干什么用,下头办事的谨慎不同意,却拗不过皇帝,如今出大问题,皇帝就全怪他们户部不会干活。


当然,自己认罪才是臣子本分。


户部尚书跪下,战战兢兢,道:“这是j商诡计,臣不查,请陛下恕罪。”


魏景帝哼,叫宦官捡起来奏折瞧了又瞧看了又看,忽而笑起来,道:“真是个人才。好。摆驾。”


皇帝高兴,一出是一出,皇子臣子摸不着头脑,又不敢问,圧着满腹疑虑跟上。


当晚,乐安大钱庄在聚宝盆(夜总会名)举办开门红庆功会,厅里摆着自助餐形式长桌椅,乐声低柔,一群大老板品着西域的葡萄酒,拿着稀罕的水晶玻璃杯,夹着赛神仙牌过滤嘴香烟,时而窃窃私语,时而高谈阔论,享受着真正的富贵奢华,胳膊间还挽着一个个温柔如水的美女,这才是极致的人生。


“真热闹。”皇帝便衣,身后跟着蒙脸的宁贵妃,一群人突然闯入靡靡宴会中心。


众人战兢,商场大人物正要上前行礼,皇帝摆手,免了这些虚礼。秦东莱身为主人,上前招待贵客。皇帝笑呵呵,他和爱妃听说这儿有稀罕事,赶来凑凑热闹。


大老板们说不敢,宁贵妃勾着皇帝的手,品葡萄酒,看昂贵的透明水晶杯遍地都是,她娇滴滴地说,陛下,臣妾有笔私房钱,也想托乐安大钱庄投资,好钱生钱。


皇帝说好,问秦堡主这个怎么整法。


秦东莱低声道,要看贵妃娘娘偏好哪种形势投资方式。他道不如让具体经办人来给陛下与娘娘做个详细参谋。


皇帝笑等,乐安大钱庄的主管事,秦家堡有名的敛财小狐狸,秦璧来到皇帝贵妃前头,他身段清瘦,着宝蓝褂,腰系玲珑玉佩,与陆南令牌环佩相击,引人侧目。


他手持一份大文件夹,微行个礼,拿出专业投资理财客户经理的架势,向贵妃推销钱庄钱生钱一条龙服务业务。


这个打扮简洁的小少年,容色不佳,却有一双出众的眸子,幽暗的深处,似有一团火焰在跳动,这是少年人独有的轻狂精芒,是野心,是雄心,更是放肆的恣意。他的确有这个资格骄傲,不过十三四岁年经,却重权在柄,是秦家堡内部说一不二的实权派人物。


但是,在天家前头,露出这种傲然神色,到底是这小子年轻不经事,还是自以为天资过人?太狂妄了。


宁贵妃轻摇金缕团扇,道:“还真是有些意思,不过,”她冷冷一转口,“本宫可不相信一个满口谎言的骗子。”


顾家琪大惊状,这从何说起,乐安大钱庄是有官府执照的官方合法钱庄,全大魏都找不出第二家比他们更正规的经营机构。


宁贵妃娇音轻软,纵使是在指责,听起来也像是打情骂俏,她道:“本宫说的是你。”


“小生?”顾家琪还是摸不着头脑。


“藏头露尾,连自己的身份都不敢坦承,你这般行径,叫人如何信得?”宁贵妃不缓不慢,真正气度雍容,云淡风轻,泰山崩于前也能不改色。


顾家琪直接还击道:“小生听闻贵妃娘娘有一雅癖,入宫之日起,便面蒙珠纱,无人得见真颜。贵妃娘娘如此藏头露尾,莫非也是见不得人?”


“放肆!”魏景帝喝斥,不怒而威,他问秦东莱,“这就是卿家推崇的能干管事?心高气傲,得意忘形,都不知自己姓什么了。”


秦东莱道,草民罪该万死。


皇帝宽容地免他罪,再冲年轻的小管事喷鼻息,叫秦东莱管好人,不得再犯。


这就相当于强命秦东莱免除秦璧所有职务,皇帝什么时候高兴了,什么时候恢复他的身份职权。至于这乐安大钱庄么,重新再找个人看场子吧。顾家琪猛然抬起头,咬着唇,大大的黑眼睛里满满的恼怒不平与委屈。


景帝笑问道:“汝以及朕这决定有何不妥?”


双方心知肚明,秦飞卿这张脸背后是何身份,皇帝就是在针对顾家女,她又能怎么样?


小姑娘把唇抿得死死的倔强,眼泪在眼眶里滚来滚去,实在忍不住,她头垂低,叭嗒一声泪珠落到地上,她抽泣道:“不敢。”虽然这是在君前失仪,但她实在年经小,哪里经受过顷刻之间天翻地覆的无常命运。


也许有的,但,都比不上自己的心血被人一言夺走的苦痛。


进六回 平生塞南塞北事 皇令禁商(全)


话说顾家琪整顿乐安财务期间,受人点拨,无意发现秦家在青延、海林等江南区域的控制力大弱,本意施计教训秦家不臣之徒,一笔天文巨款却提前钓出仇人魏景帝。顾家琪顺势而为,五年一计,终于将君请入瓮。


皇帝再夺人心血,顾家琪“没忍住真实心思”痛而哭出来。秦东莱忙打圆场,年轻人无状,冲撞了陛下,叫人快把憋着气儿抽哭的少年人带下去。


顾家琪忍着心头欢喜,脚步故作沉重地回到幕后,更换衣裳,变脸。


这时,聚宝盆大厅又出状况。


琴箫合音如缥缈仙乐,传入厅内,霓裳歌舞,梨花落雪,香氛袅袅。十数名白衣宫女,粉面配皓齿,眉心点绛红,鬓高c梨枝,飘然入殿。


“梨花宫!”眼尖的人立即报出这批来客身份。


消息灵通的富豪大老板们吓得齐齐倒退,缩在墙角,个个大惊失色,心魂难安。这梨花宫是新兴江湖势力,其宫主神龙不见首尾,武功高不可测,甫一出道,就把纵横黑道数十年的老字号金牌杀手组织风雨生死楼,给灭了。


一年后,在风雨生死楼基础上重建的梨花宫,接手原杀手楼所有据点,大行其道。


梨花宫除当家宫主外,另有四大护法八大修罗十二道飞天,每一个都战绩非凡。这些顶级杀手每次出场,都要搞弹琴吹箫飞花念梵经散香水的奇怪花头,俗称摆排场。


在那花瓣飞舞的美景中,暗藏梨花宫的必死一击。


不过,道亦有道,这梨花宫每次出动前,都会下轮回贴清场。


“谁,谁接贴了?快站出来。”富豪中有人慌张地叫问,哪个不讲道义的,接到梨花宫必杀贴,就自己找个地方吊死,做甚连累他们这些“无辜者”。


梨花香气中,女子纤腰一扭,齐齐拜喝:“恭迎宫主。”


众注意力转过去,厅阶处有乌发修身冷少年,羽衫笼烟,广袖风鼓,银箫紫穗,额间一点朱红的观音痣衬得一张玉颜,有如倾城绝色。


有人惊呼,有人抽吸,有人暗叹。


“阿南。”来人冷冷清清的一声温柔叫唤,扰乱一池水。惶惶的人眼珠四转,谁是阿南,阿南又是谁?


倏忽间,顾家公子旋身入厅,如风如雾,如电如光,再回首,他手上已多了宁贵妃面上蒙纱。


好快!


“护驾,护驾!”皇帝身边的宦官高叫,这个江湖人,功夫太高,无人看清他的动作。锦衣卫临此强敌,惊惧得抓不稳手里的刀剑。


“不是。”顾家齐随意抛了冰纱,清清淡淡道。


宁晓雪早已泪流满面,在初初见到这位清贵少年的那一刻,她的心里就再容不下其他,纵然面颊上两道新鲜的血痕毁了她的容颜。痴痴地望着阑台上,月下清影,她泪眼婆娑,呢喃:顾公子。


顾家齐偏过身,冰寒的眸光一一扫过数丈外的官兵,问道:“池越溪,在哪?”


没人回答他,威名赫赫的秦家堡铁血十八剑出鞘,就位摆阵,全身心戒慎以对。铁血剑既能当得天山派屠灭秦家堡满门,阻挡一个天山派弟子闹事还是有所余力的。


双方僵持,秦东莱吩咐秦嶂,去叫人。顾家琪依命来到聚会厅。


一见顾家齐那张向佛的脸,那副超然的身姿,顾家琪不由牙抽痛:个冤孽的,怎么就没完没了。可不能让他们打起来,脑中飞快转念应对之策,眼里已流出激动感慨的泪水。


“阿南。”这回,顾家齐的声音里多了点暖意。


顾家琪软软绵绵了回了声道:“哥哥。”


一如从前,那个青石榴的午后。


顾家齐没管杂事,他眼底只有受了天大委屈的妹妹,他伸出手,牵上阿南的小手掌,微笑道:“我们走,阿南。”


“哥哥,我们去哪儿?”顾家琪仰面眨眼问道,不顾礼仪地用袖抹干眼泪,漾起天真无邪的纯然笑容,好似生怕被兄长看出自己被人为难一样懂事。


“回天山,在那儿,没人可以欺负阿南。”顾家齐以似水般的柔情,温柔笑许妹妹。


“不要,阿南不要。”顾家琪甩开兄长的手,一溜烟跑到秦东莱后头,揪着他的腰际袍带道,“阿南要住秦家堡。”


顾家齐冷喝道:“你敢不听话!”


他怒,冷气乍放,冻得余下人倒退三大步,这气势忒强了!


这就是高手。


顾家琪缩在那儿,顾家齐见到吓到妹妹,连忙缓和语气,道:“阿南听话,秦家堡不能护你周全。”见她乃不为动,他又晓之以理,“不明不白地住在别人屋里,阿南,你的闺阁规矩都学到哪儿了?”


“阿南嫁他就可以了。”顾家琪紧紧地靠着秦东莱的腰腿部,理直气壮地回道。


“胡说!他老得可以做你爹了。”


“我不管,我喜欢,我就嫁。”


顾家齐勃然大怒,左手迅捷有如鬼魅闪影,抓住小妹。顾家琪死活不愿与兄长 走,她又哭又叫,两只手在空中虚抓:“东莱,东莱——”


这般亲密叫法更为激怒其兄,也叫旁人好笑,小姑娘欢喜秦大堡主,那啥啥懂不懂什么意思?


秦东莱轻咳一声,道:“这位少年,你虽为她之亲兄长,也不能如此强迫自己妹妹。”


顾家齐努力压制妹妹,又恐伤着她,正焦头烂额,忽听得仇敌如此说,冷喝道:“我自管教我自家妹子,与你个老不修的何干!”


秦东莱隐怒不发,微摆头,秦嶂出手,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又把小夫人抢了回来。


顾家琪脸笑得乐开花,她跑到秦东莱身边,拽着他的衣角噌噌有悄悄话要说,秦东莱微弯身,顾家琪勾住他脖子,在他唇上用力亲了下,然后,转头看向兄长,昂首挺胸得意洋洋状:“哥哥,现在妹妹不嫁也得嫁了。”


顾家齐气恨得睚眦迸裂,他不忍责怪妹妹,那就是秦家人的错,果然该杀!


他一个眼神,身后白衣女子立即手抓花篮,飞抛鲜花碎片。


妙音响起,暗香浮动,无数人闻香吐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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