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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2 部分(2 / 2)

池老太看她一眼,道:“咋地,那小子没跟他们说么?老太婆问的时候,他挺乐意的呵。”


“那你怎么不问问她,她钟不钟意!”秦广陵气红脸,手指顾家琪大吼道。


池老太太微笑回道:“丫头说随我做主。”


“胡说,她根本不喜欢别人,她、她喜欢的是我爹!”秦广陵不顾一切地吼道,“老太太您掺和她的事做什么,您根本就不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人品、她那品性说出去都给顾家抹黑脸。”


秦老夫人约莫也不是真正想应承这事,由着秦广陵说话。


池老太的脸沉下来,转头说道:“大妹子,你这孙女真得好好教教。”


秦老夫人还没表态,李香凝帮腔道:“老太太,说句不中听的,我觉得您还是先管好自己家,您家里出的那么大事,真不好说人家不会管教孩子。”


屋里静下来,嗑瓜子剥花生笑语声全隐了。


池老太太瞪眼看过去,道:“老太婆教儿子,教出一个状元,两个一甲进士;教出的孙女,能主东宫;教出的孙子,都是两榜三榜的举人,最差的也在国子监做童生。你说我不会教人?!”她用藤杖柱柱地,气过火了,“依着老太婆过去脾气,非把你拽到你家长辈前头好顿打!”


秦老夫人忙劝她消消气,小辈不会说话,她让两个小辈都跟池老太太道歉。


枯五回 浮生只合尊前老 门当户对(二)


池老太摆手道不必,脸上已没了慈爱和蔼的笑,就着顾家琪的手喝了两口药浆,缓过劲儿,她扫过宁氏,道:“给她打抱不平来的?老太婆今天就爆爆家丑,让你们听听,谁有理。”


秦老夫人道不知是哪时候的事,她来分析分析做个中。


“早了。”池老太太回想当年,帮自家三郎讨得宁氏这高贵温柔的新媳妇,真是笑都笑合不拢嘴,逢人就夸媳妇儿有才情。


有一天,她发现本该做文章做学问给百姓当个好官的儿子,在学弹琴,笨手笨脚,抓耳挠腮的糗样子让宁氏的丫环们笑得东倒西歪。


池太师出身贫苦,没有学过这等风雅之物。但宁氏善琴,夫妻两个在屋子里偶尔耍耍琴增进夫妻情趣什么的,老太太没意见。


“那玩意能给老百姓饭吃?”老太太讥笑道,“不过,有钱人家都讲究。她的丫环嘴更利,到处讥笑我们家啊泥巴腿子生的种,高攀上这个仙子似的姑娘,我家三郎跪着侍候她都嫌身份低贱。


为争口气,我家三郎彻夜去研究那什么宫商。荒废了圣上交办的差事,又被人嘲讽,一个靠裙带关系的窝囊废物。”


宁氏脸色粉白粉白的,她是聪明人,自然知道老太太提起那段曾经很美好很甜蜜的新婚生活的用意。


秦老夫人笑说了句公道话:“年轻人么,没过过日子,哪里懂这些,要是池大姐当时能点拨点拨,小两口也不会生分了。”


“我身份低,哪里配跟媳妇说话。”池老太太神情语气平静之极,却饱含深刻的嘲讽,“我想看看儿子瘦了胖了,也是隔着院角门墙,踏不进他们宁家人买的房子。”


宁氏低着头,秦老夫人一噎,道:“定是下人在作怪,我们阿宁不是那种人。”


秦广陵c口道:“那是公主府,一般人本来就是不能进的。宁姑姑是先长公主最宠爱的孙女,一切都比照天家公主的规格置办的。你怎么能全怪宁姑姑,还池姑丈纳妾,毁他们一生。”


秦老夫人看她一眼,道:“我这孙女也是少不更事的,池大姐别见怪。”


池老太太笑,道:“你孙女儿有福气。”


秦老夫人道惭愧,家里就一个,难免宠过头,不知天高地厚的。


池老太太看秦家姑娘,笑道:“还不服气呢,是不是想说,别的公主家做婆婆的还得每天给媳妇磕头请安呢,我给免了礼,还得感恩戴德叩谢她好。”


秦广陵确实是这么认为的,宁氏拦住,低语道:“媳妇这生错事无数,始终不知婆婆为何强要三郎纳妾,请请婆婆明示。”


“这事你搁肚子里三十年了吧?”池老太太么轻松地说道,“也罢,我就说给你听听个中缘由。”


“我们三郎只会死读书,一心呐,只想报效朝庭给穷苦人办点实事。每天要做很多事,回家的时候,肚子早就空了,你和你的丫环呢,每回吃饭都穷讲究,要先抽衣服,弄干净了才准坐下,开胃小菜前,要先净手三遍;喝清肠汤,小菜只能挟一小筷,饭菜要搭腔配吃,不对不能吃,要养生只能吃七分饱,否则,就是粗人乡下人。”


“不会叫小厮先买点东西垫垫肚子吗?”秦广陵咕哝道。


池老太太笑道:“有钱人呐,永远都不会懂穷人家的孩子,忍着饿着赶回家吃饭好省下一文钱的心思。”


秦老夫人严厉命孙女不准再c嘴,池老太太笑道,还有更好玩的事在后头呢。


她接着说道:“我们三郎忍着半饥半饱在书房用功读书,这位新妇又搞什么添香送点心?我儿子偏喜咸食,饿得半死,还要吃那腻死人的甜汤,搞得我家三郎每回吃她做的东西都要吐半宿。”


宁氏咬着唇,闭上眼,忍着轻泣声。


池老太太如今是心平气和地说这些旧事,她道:“我们三郎是下里巴人,跟你的阳春白雪实在不搭。为了不让我家三郎饿死,我只好把杨柳氏提前安排进院子。


在杨柳氏那儿,三郎一进屋就能喝r汤吃二饭;他想吃炊饼夹葱就能大口咬着吃,不怕被你的丫环笑话。我也是过来人,知道对你不公平,不过,谁让我是做人娘的,只能先顾着儿子了。想着时间长了,你会看出其中门道。可是啊,你更喜欢用权势解决问题。”


“媳妇错了。”宁氏崩溃地低念一声,跪下去。宁家仆人赶紧扶小姐,却拉不起来。


“老太婆可受不起。”池老太太冷淡道,“你们宁氏真是好威风,叫三郎给你下跪,把你从娘家求回来。读书人一身傲骨,跪天跪地跪亲君,怎么能跪自己的媳妇?老太婆辛辛苦苦把儿子拉扯大,供他读书教他做人,就是让他奴颜婢膝讨好女人?老太婆真想抽你啊,那时候,却只能忍,再让你不高兴,我家三郎的官们都要被收走。”


宁氏泪如雨下,说不出话。


老太太拿绢拧了拧鼻端,接着又说:“我怕你再生事,就叫你做绣活数豆子挑芝麻,省得一天到晚一门心思钻在儿女情长里害我家三郎。你不喜欢,自然的,老太婆也不喜欢,老太婆这辈子最恨的就是数豆子过一夜到天明。


你的丫环们知道杨柳氏的秀才爹想当官,就到我面前鼓弄,说能如愿。老太婆很想问问你,记不记得当初我怎么跟你说的。我说,秀才他爹对我家有大恩,你要肯帮忙遂了秀才他爹平生大愿,我一辈子都感激你。


你纯洁得跟泥塘里的白莲一样,心里厌恶我要你走后门;却又被奶妈左右,想着这样能讨我欢心,就请你家人帮忙,给他弄了个通判的大官。老太婆那时候也没脑,你家要真有心帮忙,怎么会把秀才他爹弄到背井离乡的地方,安排个离家近的地主,安定的小吏享享儿女福,多好。”


宁氏捂脸痛哭,正是这件事,让新婚不久的小夫妻形同陌路。


“想想我真是对不起杨柳她爹,”池老太太叹气道,瞟宁氏一眼,“杨柳氏没了亲爹,我只要你一双腿赔她,你就像受了天大的委屈,恨不得全天下人都知道老太婆怎么刻薄你,你命贵,掉根头发人家人都要抓三郎过去问责;秀才他爹命贱,活该贪财白死。你要真觉得我对不起你,我给你磕头,原谅老太婆让你活受罪。”


池老太说着要下地,宁氏慌乱,秦老夫人赶紧拦:“大姐这是做啥子呢,小辈做错事,做长辈的就算打断她的腿,也是该人。”


“大妹子你别拦,这人呐,心里有气能跟你堵一辈子。”池老太藏了多年的话心里也收不住,全抖漏出来,“从那以后,她就成天白介地端个架子,打从心眼底就没认过我这婆婆。我由着她在自己的一亩三分田里过自己日子,但是三郎的长女我是得管管的。


她身边那几个婆子厉害,她根本就降不住,她耳根子又软,由着她们摆布。我管教孙女,她们就往反了说,专跟我作对,她还以为她们多好。


我真是快被她给活活气死,就担心那灵秀小娃儿给她们糟蹋了。


我训她,她也不回你话,就当你是根柱子似的,心头上气直接收拾包袱回娘家,把姑娘带给娘家兄弟养。


好啊,让他们养,瞧瞧养出个什么东西来!”


宁氏捂着嘴,哭得说不出话,但说到女儿,她忍不住要喊声屈:“溪儿在家里堂兄妹欺负,我、我这做娘的哪能不管。”


池老太太气笑,道:“你去问问,谁家孩子没跟兄弟姐妹打过架吵过嘴的。小孩子出手没分寸,心理不平衡爱比较,正是要做人娘的教她什么叫血亲,你呢,可好,二话不说把人带去全京城最尊贵的先长公主府教养,让她从此目中无人,自以为高人一等,不把别人当人。


你们有钱有权,爱养什么样的孩子怎么样养,不过,老太婆是死都不会再认那样一人畜生的。池家祖坟里也不会收的。你要乐意,葬你们宁国公家的地去。”


李香凝忍不住为宁家教养说句话,她道:“姑娘家都是娇养的,不是打就是骂,老太太也严厉了。也怪不得人要怨恨了。”


“你、”池老太指李道,“你,”又指秦广陵,“你,”指宁氏,“你们啊,骨子里都是一个样儿的,老太婆跟你们没话说。丫头,走。”


秦老夫人拉住人不让走,刚还说小辈要靠长辈教,怎么说走就走。


“老太太,您今儿个可是奔着我的事儿来的,家里长辈出来一趟也难得,还是先把事说清楚了,再走不迟。”顾家琪浅笑相劝。


“你个没羞没臊的,”池老太笑骂,“问你不吱声,到这儿还拿腔捏调,要真相中老太婆豁出脸面也给你求。”


顾家琪抿唇一笑,道:“我要有钟意的,哪能让老太太您这般辛苦来回奔波。


您说好,我就说好。”


秦老夫人搭腔,道:“大姐,咱们来议议怎么定法吧。”


池老太摇头,道:“你们家有这样几个人,老太婆哪能让丫头嫁过来,日日生闲气,以后她的孩子也长成这样,那老太婆就罪过了。大妹子,改日我做东,请你看戏。我们丫头专给老婆子弄个戏院子,唱的都是老太婆爱听的,你有空就来。”


话到这份上客是留不住了,秦老夫人怒叫小辈起来赔罪。


李香凝秦广陵委屈地快呕死,哪会真心道歉。顾家琪眼珠儿滴溜溜地转过去,笑对轮椅上的老太太,不徐不疾说道:“您还跟她们明说了,给我挑的究竟是哪一个。免得不清不楚地给人记恨上。”


“这意思,好像不是我那孙女婿?”秦老夫人颇为诧异,敢情大家都会错了意。


“哎哟,我说大妹子,你怎么会以为老太婆一把年纪寻你开心啊,”池老太太好像一点也没觉得自己故意耍过人,“你们家孙女婿是好,不过,我们丫头也不差,犯不着做人家二娘小妾的。我这回相中的可是正正经经的好人家,要迎丫头做正房呢,跟男方说是说定了,本来想着要是能有大妹子帮忙跟他家长辈说合,年底咱就能喝上喜酒。”


秦老夫人笑道:“真是误会,那说开了,老妹我就拿秦家做个谱,定给大姐保成这媒。”


池老太笑摆手道以后有事再找大妹子帮忙,让丫头推她出去。


池家女眷也跟着辞行,众人行到中庭,一丛芍药花前,有个年轻仕子,一席宽松的青灰监生袍,听着小厮最新消息,满脸焦急,大骂那个坏事的秦广陵。转头就窜过花丛,和池老太等撞个正着。


“老太太,老太太,您可不能走啊,咱们不是说好了吗?”


池老太也很遗憾,怪就怪他家的亲戚太招人火气,她不能让丫头嫁来受气。程昭连声道,他不会跟她们住一起,他可以另买宅子,不然,去南方,绝对不见这些讨厌的亲戚。


“丫头,你说呢?”池老太问道。


顾家琪起先没认出这有点高、有点瘦、脸色不健康、一紧张两单凤眼尾就上翘的年轻公子,听声音,才知是程昭。这小子大半年不见,竟然搞减肥了。


程昭急望自己的青梅,用一点点小哀求的声音结结巴巴道:“阿南我能娶你了,我考中进士了。”


顾家琪顿然再也说不出话,任何人的情意她都可以一笑置之,却无法承受他的。


一个肥胖二十年的人,一个百~万\小!说就头昏脑胀的人,愿意做到此,难怪池老太满意。


幸好,有程夫人横打一棒:“不行!你死了这条心。”


“娘!”程昭很痛苦地叫道。


程夫人严厉地看他一眼,又转向顾家琪道:“阿南,伯母知道你是个好姑娘——”


“程伯母,您放心,阿南绝对没有那个意思。”顾家琪落荒而逃。


枯五回 浮生只合尊前老 门当户对(三)


和程家谈不成婚事,池老太还挺可惜的。


顾家琪连忙说她和程公子只是幼时邻居朋友玩伴,绝无其他,打消老太太的念想。


池老太想劝她实际点吧,又觉小姑娘受的苦够多,是该允许她的婚事有些风花雪月的美丽情意的。池老太打发家仆,请章氏再辛苦辛苦,多找些人。


章氏得信,带来一个新人选:海陵王府的世子。


池老太一看这是景帝儿子过继去的,还有两正妻,王府又离京城十万八千里的,当下就摇头摆手,直道这人选比前几个差远了。


章氏却神秘兮兮地说:这人选再好没有。


池老太让她别卖关子。章氏马上道:老太太最担心的不就是小姑娘嫁到夫家,给婆家摆规矩,受姑嫂妯娌奚落什么的。这海世子可以说完全没有这些问题,他是过继的,和海陵王夫妇不亲,只要海世子向着丫头,海王妃想摆婆婆派头训儿媳,站不住脚。


海陵王府那边亲戚关系更好解决,章氏道,她探过那边意思,海世子会在京城新建个府,单给顾家丫头管的,别人不许进。


池老太奇道:“这世子如何有这般能耐?”


章氏笑道:“老太太您是不知,这位世子自己有七艘大海船,手下好几万,专门出海打匪寇海盗,攢了不少家底,压根儿不用看海陵王夫妇脸色。想单开府,就单开。”


池老太听出这话里意思,道:“这世子和丫头有一段?”


“老太太真是通透。”章氏像讲悄悄话般地低语,海世子大婚人选求的就是郦山公主,只是宫里那几位不同意,又扯出那些杂事断了两人心思,就弄成现在这样。


池老太思忖,忽然问道:“那孩子不会是他的吧?”


“这个,可不好说。”章氏眉眼不动,正经八百儿地既没否认,也不应承。


池老太太都这把年纪的人了,自然听得出章氏话里话外音,她怒不可遏,又气又无奈,摇头:“造孽,真是造孽。”忽地,她回神道,“这事儿,你怎么不早说啊?”


“我提也不顶事,宫里那几位,哪会让他们两个如愿。”章氏递个为难易懂的眼色。


池老太柱着藤杖杖首,凝神道:“你这意思,现在能成?”


章氏诶地应声,和老太太靠得近,像母女俩儿讲秘密话一样亲昵,她道:“老太太,我就跟您交个底儿,这位世子爷为求得心上人啊,在京城里狂撒钱请朝官到太后那儿求恩典。”


池老太太若有所悟,道:“若是老太婆再到太后娘娘那加把劲儿,这事就成了。”


“是哩,”章氏拍掌叫好,“老太太您真是和观世音菩萨一样儿的慈悲心肠。”


池老太心里有了数,就把顾家丫头叫来,问问她的意思。


顾家琪笑回老太太:“早断了,我也就没提。”


章氏和老太太低语,小两口闹别扭呢,孩子都怀了,哪里轻易断得了。


池老太嗯嗯应,深以为有理。顾家琪忍不住磨牙尖,孩子,孩子,毛的孩子!她深呼吸,笑道:“老太太,这事儿您别费神了。宁夫人,您回去和那边说声,不成。”


章氏笑呵呵不应话,池老太怪道:“规矩都学到哪里去了,人家好意,你就算不愿,也不能直接回绝凉人家心思,以后还有谁给你c心牵线。”


顾家琪福个身,让章氏原谅她的无礼。


章氏回道年轻人嘛,床头吵床尾和,有点小脾气她完全能领会得的,所以,她不在意顾家丫头一时气愤在头上的话。


听这话,池老太更加相信顾家琪是对海世子余情未了。


顾家琪憋气,胸口闷得生生疼;斗魏景帝时,她觉得抬出池老太拿纲常压人是世上最好的主意。现在,她觉得自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池老太把她的恼羞成怒,当成心事被说破的难为情,拍拍章氏的手,道:“挑个日子,咱们一起到太后千岁那儿坐坐。”


章氏得令,轻快地起身告辞。


顾家琪张嘴想说她的婚事自己做主,但那张该死的圣旨,没了。


彼时,顾家琪对秦东莱仍有芥蒂,压根就没想过要用他的东西再欠人情,所以不在意它的去处;现在,她能心平气和地面对那段过往,没有任何心结地享受秦东莱对她的好,却怎么也找不到了。


顾家琪一时想不出办法推脱,就跟老太太磨,什么好马不吃回头草一马不配两鞍之类的话成箩筐地倒。


池老太的思想是很老辈的,喜欢有情人破镜重圆有缘人美满团圆之类的结果,直道老太婆不会害她的,姑娘家心性不要太高,要紧的是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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