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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7 部分(1 / 2)

相识,而又别具一格,五里不同风,十里不同俗,相邻乡镇话语也不尽相同,景象万千。何况,这里的丹岩渗透着他们的血与泪,这里的碧水流淌着他们的爱与恨。


景翩翩喷洒在五福堂南门“尚书第”三个大红字上的血迹渐渐被时光涤荡,却越来越多人知道她的真实身份。明末清初,大才子钱谦益编纂《列朝诗集》,有八不取,一不取###大集,二不取道学体面,三不取遥和,四不取摹拟,五不取剽贼,六不取僻涩,七不取平调,八不取俗套,却一口气取了景翩翩诗作五十二首。景翩翩的诗不胫而走,名满天下。在人们饭后茶余闲谈中,丁家后裔感到压力越来越大,便于康熙年间(1662—1722)将她的墓迁回建宁黄舟坊水月观旁,让当地文人士子凭吊,似乎也荣宗耀祖。


景翩翩玉殒香未消,一代又一代文人墨客着迷而来。人们在凭吊景翩翩之余,每每要诅咒几句丁长发(李春仪)。这样,丁家后裔的荣耀感也就渐渐地变为耻辱感。于是,趁着风高夜黑,又将她的墓悄悄迁到谁也不知道的地方……


然而,这并不能阻止人们对于景翩翩的怀念。道光元年(1821),县令马廷鼎寻景翩翩墓未果,心里非常悯恻。仿佛那是他的祖宗,好像是他欠一笔什么债,便慷慨解囊,在原址重立景翩翩的墓碑,聊以z慰。他还在这墓碑刻上自己一首诗:“玉骨沉沦瘗水东,几经宿草乱蓬蓬。江干幻影三更月,寺外凄魂五夜风。艳骨错投悲地老,诗肠枉绣问天公。古来美质多如此,无限深情数语中。”


诗名不遂红颜朽,溪月年年对墓园。人们对景翩翩的怀念,像水月观前的濉溪一样,日日夜夜哗哗哗地奔流着,不尽地流,流过一代又一代人的心田……


后来,人们要在此建一个文化用品厂,便将水月观连同景翩翩墓碑彻底毁了。所幸的是,三明还给她一块更大的碑。三明本来是闽中一个小山村,二十世纪后期突然建成工业城市,辖区包括泰宁、建宁等地。二○○二年,三明市区防洪堤建成,在景墙上浮雕一组当地历史人物,其中选了景翩翩,作为这座移民城市一道风景。


景翩翩的诗顽强地活着,像上清溪那空谷幽兰,默默地吐露着芬芳。二○○四年底的一天,灯红酒绿的上海南京东路先施大厦十二楼,英文名叫:the room witiev,意思是“看得见风景的房间”。那是一个“可变动的空的剧场”。因为那里聚集了一大批艺术家,收藏了大批优秀艺术品,所以又被称为“艺术的拘留所”,成为当今中国艺术界最时尚的地方。那里经常举办先锋画展,也有前卫艺术演出。且说这日演出,来自天边的“欧洲首都”布鲁塞尔,由比利时驻沪总领事馆主办,演出的全是比利时实验音乐,主题是表达西方人对于中国爱情的印象,传唱人类血脉中共同的情感。比利时王子菲利浦及王妃玛蒂尔德亲临现场,主要节目是:


——joya snowflake /雪花的快乐(根据《雪花的快乐》改编,徐志摩,二十世纪);


——remember /记得(根据《生查子》改编,牛希济,十世纪);


——ten thousand miles /万里路(根据《怨词》改编; 景翩翩,十七世纪);


——last night /昨夜(根据《昨夜》改编,白萩,二十世纪);


——yellow clay /黄土(根据《我们词》改编,管道升,十三世纪);


——likilac /就像一支紫丁香(根据《雨巷》改编,戴望舒,二十世纪);


——picking fresh flowers /采鲜花(根据《采鲜花》改编,皇甫松,九世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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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声(2)


——cling close together /紧紧依偎在一起(根据《合欢诗五首其二》改编,杨方,四世纪)。


这些爱情诗被译成英文,由比利时音乐家谱曲,并由该国歌手演唱,缠绵悱恻,袅袅传入天国。景翩翩一句也听不懂,但此情此景令她浑然震颤,不禁随着乐声起舞,喃喃地吟咏:


岂曰道路长,君怀自阻止。


妾心亦车轮,日日万余里。


景翩翩热泪盈眶。余音绕梁之际,她扑向“艺术的拘留所”,要给歌手karen van camp小姐献花。李春烨一直在她身旁,看得出神入化,听得如痴如醉。发现她突然奔扑而去,连忙追上,在电梯边拽住她:“臭激动什么啊!别吓着人了!”


“我……我……”景翩翩扑进李春烨怀里直哭。


“莫哭啊,我长长的美人!到今天还有人欣赏你的作品,你要高兴才是!”李春烨叹了口气,连忙吻住她那仍然像是调皮地微笑着的上唇。“你的诗,长到人们的心里头去了,多值得高兴啊!”


“可是,如果让我那些年过好日子,我宁愿不要那些诗!”


人,越临近死亡越在乎身后事。李春烨就这样。以前,伍维屏给他竖牌坊还不领情。可后来,给阉党案一弄,名声扫地,没脸见人。尘埃落定,没什么大碍,哪想人们又把他看成贪官。我贪了吗?他经常叩问自己。当然,难免有些灰色收入,不能说很干净。可我到山东查陶朗先案,真的没运银子回家。说泰宁城门为此开了三天三夜,实在是太夸张!然而,我能一个个解释过去吗?人家会相信吗?解释不了,就不解释了!人家爱怎么说,就让他们怎么说去吧!我横竖不听就是,一点都伤害不到我!这么想着,他深居简出,把全部心思倾注到景翩翩身上。可是快死的时候,想象到身后一代又一代人们的议论,他又感到麦芒在身。李春烨临死还没忘跟叶祖洽、邹应龙两位状元相比,觉得现在只能比的是墓。叶祖洽葬在南京,那墓如何没见过,乡亲们不会去比。所能比的是邹应龙的墓,它就在他老家门前的小山坡,迄今算是泰宁最豪华。倒不是邹应龙有钱,那是因为宋理宗皇上特别器重,缀朝志哀,加封资政殿大学士、光禄大夫、太子少保,封开国公,赐食邑三千九百户,食实封两百户,并拨治丧专款,他子孙当然要厚葬。倘若天启皇上健在,说不准我比他死得更隆重,可惜崇祯皇上吊唁也不会恩赐我一句。没能建成“春草堂”,省了些钱,该也能把我的葬礼办得像样些,墓不能比他更差。为此,李春烨趁着清醒之时把三子李自槐单独留在身边,嘱咐去请沈犹龙撰写墓志铭。


当时,沈犹龙已调离福建,改任两广(今广东广西)总督。见李自槐千里迢迢来报丧,念及“圣贤才”三兄弟仅剩自己一人,不禁黯然泣下。他噙着泪水为李春烨及其一品夫人江氏合葬墓撰写墓志铭,长达千余字。沈犹龙赞曰:“公之品望,如泰山乔岳;公之心事,如白日青天;公之风裁,如祥麟瑞凤”;说他的文章日益精美,通国争相传读,爱不释手;说他被作为阉党处理,那是因为被妒忌者陷害,冤枉得很;说他由刑科都给事中连升七级出任湖广大参是因为得罪魏阉而“左迁”(降职)……


李春烨和景翩翩之幽灵,双双回到人间,借着月光参观他的墓地。看了这墓志铭,他觉得满脸发烫。她看完,忍不住问:“这是真的吗?”


“这个臣又贝啊,也太……”李春烨长叹一声。“他以为墓志铭立在山上就没有别人看是吗?以为看的人都没长脑袋是吗?”


大清康熙十一年(1672),李春烨死后第一部《泰宁县志》修成。这可谓一部惊世骇俗的地方志书,它对清兵在石辋寨“厕杀万人”及江豫、江复兄弟抗清的壮举也敢于秉笔直书,对江日彩推举后来被反j计冤死的袁崇焕也敢先于朝廷置以“有知人之目”的褒扬,对于李春烨之父李纯行乐施好助的j毛蒜皮也专门立传,而对于堂堂的从一品大官李春烨本人却不立一字之传。景翩翩大鸣不平:“你那些老乡也太欺负人了!你堂堂一个尚书,难道连个节妇烈女都不如?甚至连我这个妓女都不如?”


尾声(3)


《建宁县志》有景翩翩的一席之地。虽然像她的小妾身份,只是在《丘墓》末尾附录,但是给了她一个很美、很贴切的称呼:“诗妓”,称道她“有十二金钗第一人之目”,并附了几首凭吊她的诗文。相比之下,李春烨显得更寒碜。


“唉——,算了……算了!无所谓!”李春烨嘴上轻描淡写,心里伤感不已。


乾隆四年(1739),像紫禁城地砖一样厚重的《明史》编成。李春烨趁着夜深人静之时去翻看,只在《钦定逆案》中找到“兵部尚书李春烨”七个字。他想了想,叹了叹,很是无奈。景翩翩劝慰说:“多少人在上面连个名字都没有,难道他们没有活过?说不定,还活得更好!”


然而,民国二十九年(1940),泰宁编纂新县志,李春烨闻讯,再也按捺不住。他想,好歹我是个进士,还是个尚书吧,怎么能这样千秋万代蒙羞下去呢?李春烨托梦给族长李仕文,启示他去找县志主纂郑丰稔通融通融。李仕文时任国民小学校长,知道这事的重要性,决心为族人做点好事。第二天他请郑丰稔小酌,建议为李春烨立传。郑丰稔喝了不少酒,但脑子还清醒:“旧志不为李尚书立传,实属缺典,有欠公道,你不说我也想纠正这一历史公案。”


郑丰稔说话算数。李春烨的传虽然只有两三百字,但是重点突出,一是他查山东陶朗先案追缴赃银百余万两充军饷,二是魏阉生祠遍天下而闽省独无全赖他正义阻之。李春烨看了这篇传记,捻着胡须踱着步,沉吟道:“郑先生文笔真是不错!要是以前,肯定也能考个进士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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