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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 部分(2 / 2)

你年纪还小,你也不可能会。谁会呢?只有扒手会。你瞧你外公,他很聪明,有学问,


但他一辈子什么也没落下……”“那你自己生活得很好吧?”


“我吗?很好。有时也生活得不好……什么日子都过过……”行人们在我们身边悠然走


过,身后边拖着长长的影子,脚底下腾起蒙蒙的尘土,把影子盖住了。黄昏的哀愁,渐渐浓


厚起来。从窗子里,流出外祖父唠唠叨叨的声音:“耶和华啊,求你不要在怒中责备我,不


要在狂怒中惩罚我……”外祖母笑眯眯地说:“啊呀,他早就使上帝厌烦了!每天晚上总是


那么哭诉,可是哭诉有什么用呢?上年纪了,什么也不需要,可是还老诉苦,老发愁……上


帝每天晚上听见他这声音,一定会笑起来:瓦西里·卡希林又在那里叽哩咕噜了!……好,


我们睡觉去吧……”


我决定干捕歌鸟的活计。我想,我捕了来,交外祖母去卖,一定可以把生活过得好。我


买了一个网,一个环,几个捕鸟器,做了一些鸟笼。每天天快亮的时候,我就守在山沟灌木


丛里,外祖母拿着篮子和口袋,在树林子里走来走去,采一些过了时节的蘑菇、荚萩果、核


桃之类。


懒洋洋的九月的太阳,刚刚升起,它的白色的光线,一会儿消逝在云中,一会儿变成银


色的扇形,照到山沟里我的身上。山沟底部还是y暗的;从那里升起一股r白色的雾气。


山沟露出黑黝黝的很陡的粘土质的侧面。另一个侧面坡度很缓,布满着枯草和茂密的灌


木丛,点缀着黄色、红色、淡红色的叶子。一阵风吹来,把叶子吹落,在山沟里飘来飘去。


在山沟底部,长满牛蒡草的深处,发出金翅雀的啼声。在灰白色的杂草丛中,可以望见


灵活的鸟的红冠。在我的周围,有许多好奇的白头翁在热闹地啼叫。它们有趣地鼓起白白的


腮帮,忙忙碌碌吵闹着,这情形很象过节时候的库纳维诺的小市民年轻妇女。它们很灵巧,


很聪明,很厉害,什么事情都想知道,什么东西都想去碰一碰,就这样,它们一只又一只落


进捕鸟器里去了。看它们那么焦急乱闯的样子,真有点可怜。但我是做买卖的,是不能容情


的呀,我把它们从捕鸟器里抓到鸟笼里,再用布袋把鸟笼罩祝它们一到暗地方,就变得老实


了。


山楂树丛里,飞出一群黄雀。满树丛都是太阳光,黄雀欢喜得什么似的,叫得更欢了。


瞧它们的模样,很象一群小学生。贪心的持家能手伯劳鸟,迟误了去南方的旅行,栖在野蔷


薇树的软枝上,用嘴梳着翼上的羽毛。它们闪着黑炯炯的眼睛,狙伺自己的猎物;一刹那


间,跟云雀一般向上飞起,捉住一只野蜂,小心翼翼地把它穿在荆棘树上,重又歇在枝上,


不停地转动着贼溜溜的小脑袋。机灵的松雀没声没响地飞了过去。这正是我所渴望的,捉住


它多好呀!一只离了群的灰雀,披着红红的衣服,摆着象将军一样的架子,停在赤杨上,怒


冲冲地叫着,摇晃着黑嘴。


太阳渐渐升高,鸟儿越加多了,鸣声越加热闹了。整个山沟里充满了音乐。最基本的音


调,是风吹灌木丛的簌簌声。


闹盈盈的鸟声,毕竟掩盖不了这轻微的、动听的愁闷的低响。


在这低响之中,可以听出一种夏天的离歌,其中喃喃着一种特别的言语,自然地变成歌


词。这时,我不由得想起了许多不堪回首的往事。


从上边不知什么地方传来外祖母的声音:“你在哪儿?”


她坐在山沟边上,面前摊开一块包头布,上边摆着面包、黄瓜、萝卜、苹果,这许多天


赐的食物当中,有一只很美的多角的玻璃瓶,在太阳下发着光,瓶口塞一个雕成拿破仑头形


的水晶塞子,瓶里装着一什卡利克的用金丝桃浸过的伏特加酒。


“天啊,多么快活呀!”外祖母满心感激地说。


“我编成了一支歌!”


“是真的吗?”


我就把似诗非诗的东西唱给她听:


眼看着冬天渐渐到来,


夏天的太阳呀,再会再会!


可是外祖母不让我唱完,就c嘴道:


“这种歌原来就有的,只是比这好一些!”


于是她提高嗓子唱了起来:


哎呀,夏天的太阳快离去了,


去到黑夜,那遥远森林的后边!


唉!丢下我,一个年轻的姑娘,


孤零零地再没有一丝儿春的欢喜……


早晨我要不要去到村外,


回想五月中同游的欢情,


那旷野令人不快的望着,


我在这儿丧失了我的青春。


哎呀,我亲爱的女友们哟!


等那轻软的初雪堆起,


请从我白白的胸膛挖出心儿


把它埋葬在雪堆里!


我的作家的自尊心,一点儿也没有受到伤害,我很爱这首歌,并且很怜悯那位年轻的姑


娘。可是外祖母说:“这里唱的是一种感伤的歌!是一位年轻姑娘,咏叹自己的身世。从春


天起她跟爱人一起游玩,可是冬天快到来的时候,她已被爱人抛弃了。也许她的爱人,已经


另有新欢,所以这位姑娘悲伤不止……一件事物,自己没有亲身经历过,是不能讲得那么


好,那么真的。你看这姑娘,她编得多好!”


第一次卖鸟儿挣了四十戈比,外祖母非常惊奇:“你瞧,我只当是玩儿的,孩子的把


戏,不料竟卖了这么多钱!薄翱墒腔孤舻锰阋肆四亍薄笆锹穑俊


在赶集的日子,她总能卖到一卢布或更多些回来,这就更加惊异了:这么一些算不了什


么的玩意儿,竟能够挣这么多钱!


“一个女人,一天忙到晚,给人家洗衣服,擦地板,也只挣得二十五戈比,你想想看!


说来,这个行当不好!把鸟捉来关在笼子里,也不好。阿廖沙,这种买卖,还是别干了吧!”


可是我很醉心于捕鸟。我觉得它很有趣,而且借此可以独立谋生。除了鸟儿以外,没给


谁找麻烦。我弄到了一些上等的捕鸟器具,常跟捕鸟的老前辈谈天,得到不少知识。我又常


常一个人到三十来俄里外的伏尔加河边去,到克斯托夫森林里去捕。那儿作樯桅用的高大松


树上,栖着交喙鸟,以及精于此道的人所珍爱的一种白头翁。这是一种长尾白毛,非常珍奇


美丽的鸟儿。


我常常傍晚出发,整夜在喀山公路上走着,有时被秋雨淋着,跋涉在深深的泥泞中。背


上背着油布袋子,里面装着捕鸟器和诱鸟笼,一只手拿着一根核桃木的粗大木杖。秋天的黑


夜,寒冷可怕,很可怕!……公路两旁,立着被雪打坏的老白桦树,在我头上伸出了湿淋淋


的枝条。向左边山崖底下望去,黑dd的伏尔加河上,浮闪着末班轮船和驳船上的几盏桅


灯,好象正向无底的深渊沉下去。这些船的蹼轮,在水里啪啪地响着,汽笛呜呜地叫着。


在生铁一样坚硬的地面上,现出了路边村落的茅舍;一群忿怒的饿狗向脚边冲来;更夫


敲着梆子慌恐地叫:“那儿是谁?说句夜间不该说的话,是鬼把你弄来的吧?”


我担心我的捕鸟器具会被没收。每次总带着几个五戈比的铜子,准备送给更夫。有个福


基纳村的更夫,跟我交了朋友,每次碰到,他总是惊叹:“又是你来了?唉,你这个闲不住


的夜游神,胆子倒不小!”


他名字叫尼丰特,是个矮个子,长一头白发,很象圣徒。


他常常从怀里拿出萝卜、苹果,或是一把豌豆什么的,放在我的手里。


“唔,送给你,朋友,我留着特地请你的。吃吧。”


接着,就一直送我走到村外。


“去吧,上帝保佑你!”


东方发白的时候,我走到树林里,就把捕鸟具装好,挂起诱鸟笼,在林边躺着,等待太


阳出来。这时万籁无声,四周的一切都冻结在深深的秋眠中。灰沉沉的雾气里,隐约望见山


崖下广阔的草常这一片大草场虽然被伏尔加河隔断,但越过了河,还是向外伸展,直伸展到


渺茫的雾气中。渐渐的,从远处草场尽头的树林后边,悠然升起了白洋洋的太阳;黑色马鬣


毛般的林子上面,闪烁着光波,展开了一种奇异的,动人心魄的场面:雾从草地上渐渐升腾


起来,愈升愈快,被阳光映成银色。接着,地面上显出了灌木丛、树木、干草堆。草场好象


融化在阳光中,变成一种赤金色,向四面八方洒开来。


现在,太阳已照到河边静寂的流水上,好象整条大河,都已经向太阳沐浴的地方涌过来


了。太阳笑嘻嘻的,渐渐升高,祝福着,温暖着这赤l的寒颤的大地。地上散溢着秋天的浓


香。


天空一碧无瑕,地面显得更加辽阔无边。一切东西统统向远方流去,好象有人在引诱


着:“到那青青的地平线去吧。”在这地方,我已看过几十次日出,每一次都另有一番新的


景象展现在我的眼前。——一个充溢着新奇的美景的世界……不知什么缘故,我特别喜欢太


阳。我爱太阳这个名字,爱这名字中悦耳的声音,藏在这声音中的音响。我喜欢闭着眼睛让


脸晒在温暖的阳光中。当阳光剑一般穿过墙垣的隙缝或树枝间的时候,我爱伸出两手的手掌


去捉它。外祖父非常崇拜“不拜太阳的米哈伊尔·切尔尼戈夫斯基大公和贵族费多尔”;我


以为这不过是跟茨冈人一样的黝黑而y险的恶徒。


他们好比可怜的莫尔德瓦人,是永远的眼病患者。太阳从草场上升起时,我不禁高兴得


笑了。


针叶树在我头上沙沙作响,绿叶尖上滴下露珠。树荫下的y影中,蕨蕨的图案纹的叶子


上,早晨的寒霜象一层银箔似的闪烁。带红色的草,被雨水打倒了,草j伏在地面上,一动


也不动;可是当一绺明亮的光线落在这草j上的时候,就可以瞧见草叶中有一种轻微的战


栗;这也许是生命的最后的挣扎吧。


鸟儿们醒来了,灰色的煤山雀象绒毛球,从这枝跳到那枝。火焰般的交喙鸟,用弯曲的


嘴啄松树顶上的松果。松树梢头,一种白色的白头翁摇着身体,摆动着长长的船舵一般的尾


巴,张着黑珠子一般的眼睛,不信任地斜眼瞧瞧我张着的网。忽然,一分钟以前还沉浸在深


思中的整座森林,漾起千百种的鸟声,充满了大地上最纯洁的生物的叫声。大地上的美丽之


父——人类,也就依照它们的形象,造出了许多爱尔菲、司智天使、六翼天使以及天使之群


来安慰自己。


捕这些鸟儿,未免有点不忍,我觉得把它们关进笼子里,良心上过不去。我更喜欢观赏


它们,可是狩猎的热情和挣钱的欲望,压倒了怜悯之心。


鸟儿们做出许多狡猾的把戏,使我觉得可笑。蓝色的白头翁,仔细观察了捕鸟器,知道


那儿有危险,便从侧边钻进去,安全地、巧妙地从捕鸟器的棒杆上啄去了诱饵。白头翁本是


很聪明的,可是太好奇,这就害了它们。骄傲的灰雀比较笨一点。它们成群地钻进网里来,


好似一队吃得脑满肠肥的市侩拥进教堂里去。被网儿罩住时,它们非常惊异,眨眨眼睛,用


厚钝的嘴啄着指爪。交喙鸟走进捕鸟器,显得镇定而大方。还有一种叫作绕树鸟的,是一种


神秘的怪鸟;这种鸟长时间站在网跟前,把身子支在粗壮的尾巴上,不时动动长嘴。它跟啄


木鸟一样,在树干上跑着,总是跟白头翁作伴。


这种烟灰色的鸟,让人感到有一种可怕的地方,象是有一点儿孤寂,谁也不爱它,它好


象也不爱谁。它跟喜鹊一般,喜欢偷一些细小发亮的东西藏起来。


到近午时候,我停止了捕鸟,穿过森林和旷野回家去。如果走大路经过村落,便有一班


孩童、小伙子来打劫我的鸟笼,打坏我的工具。这种事我已经遇到过了。


傍晚回到家里,又饿又累。可是我感到在这一天中自己好象长大了,见识了一点新事


物,也变得更硬气了。这是一种新的力量,靠着它,对于外祖父的讥刺,也就不放在心上,


能一点不带气愤地听下去。外祖父看见我这种样子,便开始入情入理地,严肃地说:“扔掉


这吊儿郎当的营生吧,扔掉吧!哪里听说过一个捕鸟的人能有出息,没有这种事,我知道!


你还是去找一个正当职业,磨炼磨炼你的智慧吧。人活着,并不是叫你吊儿郎当的。人好比


上帝播下的谷种,必须要长出好穗子来!人好比一个卢布,会盘利息,就能变成三卢布!你


当过日子是容易的吗?不,很不容易啊!对人来说,世界是一片暗夜,每个人必须给自己照


亮道路。每个人都长着十个指头,可是谁都想捞得多些;所以必须把气力显出来。没有气


力,就要狡猾。你要是又小又孱弱,那么上天国,落地狱都是不成的。人好象在跟大家一起


过活,其实要记住自己是孤独的人。人家说的话都要仔细听,但是谁的话也不要相信;你要


是只凭眼睛看,便会把事情弄错的。嘴要谨慎。房屋、城市,不是一张嘴可以造成的;要用


卢布跟斧头才能造。你得知道,你既不是巴什基尔人,又不是加尔梅克人,他们的全部财


产,只是虱子和羊群……”他可以这样唠叨一个晚上。这些话我都能背下来。我很爱听他的


话,只是这些话的意义,我总是不大相信的。照他说,一个人所以不能称心如意地过活,是


有两种力量在中间阻碍:一种是上帝,一种是人。


外祖母坐在窗边,纺着织花边用的纱线;纺锤在她灵巧的手里嗡嗡地响着。她听着外祖


父的话好久都不作声,后来忽然开口道:“一切事情都会变得象上帝所希望的那样。”


“什么?”外祖父叫起来。“上帝?我并没有忘掉上帝呀。


我是知道上帝的!傻老婆子,上帝难道愿意把一些傻瓜种在地上吗?”


……我觉得世界上最有福气的,似乎要算哥萨克人和兵士了。他们的生活单纯、快活。


晴天,他们一清早就跑到我们门前那山沟对面,好象白蘑菇似的,在空地里散开,开始做复


杂有趣的游戏:那些穿白衬衫的敏捷强壮的人,手里拿着枪,在空场上欢乐地奔跑,然后消


逝在山沟里。喇叭声一响,他们忽然又跑到空场里来,跟着闹盈盈的军鼓声,叫着“乌


啦”,把枪尖头向前冲去,直朝着我们的房子冲过来。好象转眼之间,会把房子当一个稻草


堆似地冲倒。


我也叫着“乌啦”,迷迷糊糊地跟着他们一块儿跑。凶猛的铜鼓声不知不觉地引起我想


破坏一切,把墙头冲倒,或是把小孩子打一顿的心思。


休息的时候,那些兵士拿一种粗烟卷请我抽,拿重重的枪给我瞧;有时,一个兵士把枪


刺对着我的腹部,故意发出惨厉的声音:“我刺死你这只小蟑螂!”


枪刺亮闪闪的,跟活的一样,象一条蛇似地盘旋着想要螫人,见了未免有点可怕,可是


更多的却是快乐。


鼓手莫尔德瓦人,教我怎样拿鼓槌打鼓。开头他把住我的手,直到疼痛,把鼓槌塞进我


被捏得发疼的手指中间。


“敲吧!一,二。一,二。搭郎,搭搭,汤!敲吧,左边轻,右边重。搭郎,搭搭,


汤!”他跟鸟儿那样圆睁着眼睛,狠狠地喊着。


我跟着兵士们一起在空场上跑着,直到c练完毕。之后,一边听着他们大声歌唱,一边


瞧着他们每一张都跟刚铸出的新的五戈比铜子一般善良的脸,一直经过全城,送他们到营房


门口。


看见许多一模一样的人,组成一个密集的队伍,形成统一的势力,快步地在街头经过,


我就产生一种想同它接近的感情,很想跟沉入河中去、走进森林去似的,投身到他们的队伍


里去。这些人是什么都不怕,勇敢地看待一切,能够征服一切,想要什么,就有什么。而最


主要的是他们纯朴、善良。


可是有一次休息的时候,一个年轻下士,拿一支粗大的烟卷给我抽:“你抽吧!这可是


一支好烟,我不愿给任何人抽,可是你这孩子太好了,我送你抽呀!”


我抽起来,他退后了一步。突然,烟卷上冒出一股红红的火焰,迷住我的眼睛。我的指


头、鼻子、眉毛都烧伤了。一股灰色的咸味的烟气,呛得我又打喷嚏又咳嗽。我眼睛瞧不见


东西了,我吓得蹦跳起来。一群兵士把我紧紧围住,快活地高声大笑。我转身回家,唿哨和


哄笑,宛如牧羊人的鞭子的声音,在背后追着我。被烧的指头发疼,我的脸破了,眼里流着


泪。但是压得我透不过气来的,还不是这种r体上的痛苦,而是一种不可言状的惊异:为什


么他们要这样对待我?


这种恶作剧为什么能使这班善良的青年人高兴?


回到家中,我爬上阁楼,在那里坐了很久,回想我过去很多次遇到的那一切无法解释的


残酷,特别清楚生动地浮在眼前的,便是那个从萨拉普尔来的矮小的当兵的。他好象活生生


的一样站在我的面前问:“怎么样?明白了没有?”


过了不久,我又遇到了比这个更倒霉更惊人的事。


我常常到哥萨克兵营里去;兵营在佩切尔区附近。我觉得哥萨克和兵士不同,并不是因


为他们马骑得好,装束特别漂亮,而是因为他们说话特别,唱另样的歌,而且跳舞也实在


好。有时候,在傍晚,他们把马刷洗好,就在马房边围成一个圈子,一个瘦小的棕红色头发


的哥萨克,头发甩得乱蓬蓬的,提高嗓子唱起来,好象一个铜喇叭。他使劲挺直身子,轻轻


地唱着静静的顿河和蓝色的多瑙河一类的悲歌。他的眼睛闭着,跟那些唱得太累、从树枝上


掉下来、有时也会死掉的红雀一般。他敞开衬衫的领口,露出铜马辔似的锁骨;而且他的全


身,就好象一尊铜像。他用两条瘦瘦的腿站着,好象大地在他的脚下摇动。他张着两臂,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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