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快离开这所房子吧。”
现在我已经懂得了另样的生活,另样的人们和另样的感情和思想,因此这房子和房子里
的全体住客越来越激起我的反感。这房子里张着肮脏的谣言网,里边没有一个人不被人怀着
恶意谈论过。比方那个团部里的牧师,病歪歪的,瞧着也可怜,可是人家却说他是酒鬼、色
迷。又据我的主人们说,那些军官跟他们的太太都犯了jy的罪恶。那些兵士,一开口老是
那么一套谈论女人的话,这都叫人讨厌。其中最叫我忍受不了的是我的主人们,我看透了他
们最喜欢进行人身攻击的真面目。找人家的坏处是不用花钱的唯一的娱乐,我的主人们只是
因为要找这种娱乐,才把周围的人拉上闲言冷语的刑台。他们只当自己是在虔诚、勤苦、枯
寂地过活,因而要向一切人复仇。
当他们污言秽语说着玛尔戈王后的时候,我就感到一种不象小孩子的感情的激动,胸中
充满了对这种说背后话的人的憎恶,我想大声呵叱他们,恣意侮辱他们。有时候却产生一种
怜悯自己和怜恤一切人的感情,这种默默的怜恤,比憎恶更加痛苦。
关于王后,我比他们知道得更多,我很担心,他们会知道我所知道的。
每逢节日,主人们上教堂去做礼拜的时候,我一早便跑到她那儿去。她把我叫到自己的
寝室里,我坐在用金色缎子包着的小小的圈椅上,女孩儿趴在我膝头上,我对这女孩的妈妈
谈着看过的书。她躺在一张很大的床上,脸枕在两只合起来的小手掌上;她的身体盖在和整
个寝室中其他一切东西一样的金黄色的被子底下,编成辫子的黑头发越过浅黑色的肩头挂在
她胸前;有时候,从床上一直拖到地板上。
她听着我的话,温和的眼光注视着我的脸,似笑非笑地说:“啊,是吗?”
连她的令人好感的微笑,在我的眼里也只是王后的宽大的微笑罢了。她用柔切的低沉的
声音说话,我觉得她的话好象总是这个意思:“我自己知道,我比所有的人都美,都纯洁
呀,所以我是不需要他们之中任何人的。”
有时我跑去,她正坐在镜子前一把低低的圈椅上梳头发,发尖披在膝头和椅子的靠背
上,在椅子背后差不多碰到地板。
她的头发和外祖母的一样,又长又密。在镜子中望见了她的微黑的、茁实的茹房。她当
我面穿换内衣和袜子,但是她的纯洁的l体没有引起我羞耻的感觉,我只是为她感到骄傲和
喜悦。她身子总是散发着一股芳香,这种香味正是一种避免人家恶念的防卫物。
我健康,强壮,而且我很知道男女之间的秘密,但是因为人家在我面前讲这种秘密时总
带着一种冷酷无情,幸灾乐祸的神情,而且把它说得龌龊不堪,因此使我不能想象这个女人
能让男人抱在怀里,很难想象有人能成为她r体的占有者,敢大胆放肆地不知羞耻地去触碰
她的身体。我相信玛尔戈王后不会理解象厨房间和什物间里的那种爱情。她知道的一定是另
外一种完全不同的高尚的喜悦,一种完全不同的爱情。
可是有一天暮色苍茫的时候,我跑进她的客室去,听着寝室的帐幔后面,我那衷心敬爱
的王后高声的狂笑和一个在乞求着什么的男人的声音:“等一等……天老爷。我不相
信……”我本来应该退出,我懂得这个,但是我不能……“谁呀?”她问。“是你吗?进来
进来……”寝室中花香扑鼻,叫人透不过气来,光线很暗淡,窗上的窗帷放下了……玛尔戈
王后躺在床上,被头一直盖到下颏边。和她并排,只穿着内衣,露了胸膛坐在墙边的是那位
拉小提琴的军官。他胸膛上也有一条伤痕,从右边肩头伸向茹头形成一条红线,是那么显
明,在暗淡的光线中也看得非常清晰。军官头发乱得很可笑。我第一次看见他那哀愁的满是
伤痕的脸上略略现出笑影,笑得真怪,圆大的女性般的眼睛正盯视着王后,好象第一次看见
她的美丽。
“这是我的朋友。”玛尔戈王后说了,但是不知道她这是对我说还是对他说的。
“什么事使你这样吃惊?”她的声音好象从远处传来似地送进了我的耳朵:“来,到这
边来……”我走到她身边,她伸出l露的暖和的手,挽住了我的脖子说:“你要大起来,你
也会是幸福的呀……好,去吧。”
我把一本书放在架上,拿了另一本走了,简直如在梦中。
我的心里一种不知是什么的东西碎裂了。不消说我连一分钟也没想过我的王后也和别的
女子一样恋爱,而且这位军官,也不容我这么想。我很清楚地想起他的笑脸——他好象一个
婴孩突然受了惊一般快乐地笑着,他的哀愁的脸美妙得活泼起来了。他必定爱她,难道可以
不爱吗?她一定也毫不吝惜地把自己的爱给他了,这是因为他能够拉小提琴拉得那么好,又
能够那么真挚地朗吟诗句。……但是我必须以这些z慰,因为我明白,在我对我所目见的一
切以及对玛尔戈王后本人的态度中,并非一切都是好的,也不是一切都是对的。我觉得我好
象失掉了什么,在深切的悲哀中过了几天。
……有一天,我非常暴躁,盲目地发了脾气。后来我到夫人那儿去借书,她很严厉地
说:“听说你不顾死活地捣乱,我可想不到你会这样……”我再也忍耐不住了,便详细地对
她说我生活怎样无聊,以及听到人家讲她坏话时心里怎样难受。她站在我面前,一只手放在
我肩上,起初注意认真地听我说话,不一会儿就笑起来,把我轻轻一推:“够了够了,这些
话,我都知道。你明白吗?我知道呀。”
接着,便拉着我的双手柔和地对我说:
“你越是少注意这种污言秽语,对你就越好……你瞧,你的手洗得不干净呢……”我
想,这话用不着她说,如果她也跟我一样要擦铜器,要洗地板,又要洗孩子的n布,那她的
手也就不会比我干净多少了。
“人若会过日子,别人就恨他嫉妒他,不会过日子,人家就瞧不起他,”她沉思地说
着,把我拉到她自己身边,抱住我,笑眯眯地注视着我的眼睛说:“你喜欢我吗?”
“喜欢。”
“很喜欢?”
“是的。”
“怎样喜欢呢?”
“我不知道。”
“谢谢你,你真是个好孩子。我顶爱人家喜欢我……”她嫣然一笑,好象想说什么,但
是,叹了一口气,紧紧地抱着我,好久好久没有作声。
“你多来玩玩,只要能来,就来吧……”我利用到她家的机会,从她那里得到了许多好
的东西。中饭后,我的主人们睡午觉,我就跑下去。如果她在家里,便在她那里呆上个把钟
头,甚至更多些。
“应该念些俄国的书,应该知道俄国自己的生活,”她一边这样指教我,一边把蔷薇色
的指头很灵巧地活动着,把发针c在香喷喷的头发上。
于是她列举出一些俄国作家的名字问我:“你记得住吗?”
她常常沉思地,带着几分悼惜地说:
“你应该学习,学习,可是,我老是忘了这个,真要命……”在她那里呆了一会儿,捧
了一本新书走向楼上去的时候,我简直好象整个身心洗了一个大澡。
我已读了阿克萨科夫的《家庭纪事》,书名叫《林中》的出色的俄国诗集,以及极著名
的《猎人笔记》,此外还读了几卷格列比翁卡、索罗古勃的作品和韦涅维季诺夫、奥陀耶夫
斯基、丘特切夫的诗集。这些书洗涤了我的身心,象剥皮一般给我剥去了穷苦艰辛的现实的
印象。我知道了什么叫做好书,我感到自己对于好书的需要。因为这些书使我在心中生长了
一种坚定的信心:在这大地上我并不是孤独的,所以我决不会走投无路。
外祖母来的时候,我很高兴地对她谈起了玛尔戈王后,外祖母一边津津有味地嗅着鼻
烟,一边深信地说:“啊,啊,这可不错。好人到处都有,只要去找,就会找到的呀。”
有一次她提议说:
“也许我去见见她,替你向她道声谢好吗?”
“不,不要去……”
“那就不去吧……我的老天爷,一切的事多么好呀。我愿意永远永远活着。”
玛尔戈王后没有能够帮助我学习——三圣节那天,发生了一件非常讨厌的事情,差不多
把我毁了。
节日前几天,我的眼皮忽然肿得很怕人,把眼睛都压住了。主人们怕我眼睛会瞎,非常
惊慌,我自己也害怕了。他们把我带到亨利希·罗德泽维奇助产医生那里去,他把我的眼皮
内部割开了,包扎了纱布。我心里充满着痛苦的难受的寂寞,一连躺了几天。三圣节头一天
晚上解去了纱布,我从床上起来,好象在墓中活埋了几天又重新爬出来一般。再没有比失明
更可怕了,这是一种不能用言语说明的懊丧,它夺去一个人十分之九的世界。
欢乐的三圣节那天,我因为病,从中午起豁免了一切的义务,就到各家的厨房去,望望
那些勤务兵。除了严谨的秋菲业耶夫以外,所有的人都喝醉了。近傍晚的时候,叶尔莫欣拿
木柴打了西多罗夫的脑袋,西多罗夫昏倒在外屋里。叶尔莫欣吓坏了,逃到盆地里去了。
惊慌的谣言立刻传遍了全院子,说是西多罗夫被人打死了。门边拥满了人,望着这个倒
在地上的士兵,他的脑袋搁在从厨房到外屋的门槛上,不动地躺着。有人轻声说要去叫警
察,可是没有一个人去叫,也没有一个人敢走过去扶这个士兵。
这时候,洗衣妇纳塔利娅·科兹洛夫斯卡娅来了。她穿着一件簇新的紫丁香色衣服,肩
头上搭着一块白头巾,怒气冲冲地把人们推开,走进外屋里蹲下身子,高声嚷道:“你们都
是些傻瓜。还活着呢。快去拿水来……”人们劝她说:“你别管闲事埃”“我说,拿水来
呀。”她好象在火烧场上一样嚷着,接着,把新衣撩到膝盖上,扯了扯里面的裙子,把士兵
的血淋淋的脑袋搁在自己的膝头上。
人们不赞成地胆怯地走散了。我在这暗幢幢的外屋里,看见洗衣妇那又圆又白的脸上,
含着眼泪的眼睛现着愤怒的神色。我提来了一桶水,她叫我泼在西多罗夫的头上和胸膛上,
而且预先关照说:“不要泼在我的身上呀。我要出门去做客……”士兵苏醒过来了,睁开迟
钝的眼睛呻吟起来。
“把他抬起来吧。”纳塔利娅说着,把手c进他的腋下,为了不弄脏衣服,把两臂伸得
远远的。我们把士兵抬到厨房里,放在床上。她用湿布替他把脸擦干净,自己便转身走了;
这时候她说:“你把手巾在水里浸透了,放在他头上,我去我那个混蛋。
这些魔鬼这样喝酒,早晚会被抓去服苦役的。”
她把弄脏了的衬裙脱到地板上,然后扔在屋角里,细心地拂拭了沙沙发响的弄皱了的衣
服。
西多罗夫把身子一伸,打着噎,哼着。他脑袋上一滴滴地滴下浓浓的黑血,滴在我l着
的脚背上,颇有点难受,可是我心里害怕,不敢从这血滴底下把脚抽回来。
这真是难受的事情。外面正热闹地过节,屋前的门廊和院子的大门口装点着白杨树的嫩
枝,所有的柱子上都扎着新砍的枫树和榛树的枝条,整条街上飘满着欢乐的新绿,一切都显
得年轻而新鲜。从这天早晨起我就感到春天的节日终于来了,它将长久地留下来。从这天
起,生活也将变得更纯洁、光明和快乐。
士兵呕吐了,热呼呼的伏特加酒气和青葱的臭味充满了厨房。玻璃窗子上不时出现些宽
大、模糊的脸和压得扁平的鼻子,托在两颊上的手掌象两只大耳朵,使得脸很难看。
士兵回想着,喃喃地说:
“这是怎么一回事?我跌倒了吗?叶尔莫欣怎么样了?他是个好—好朋友……”接着,
咳嗽着,醉醺醺地流着泪哭,哀叫道:“我的妹妹……好妹妹……”他站了起来,东倒西
歪,湿淋淋的身子散发出臭气,他晃了一晃又倒在床上了,奇怪地睁着眼睛说:“完全打死
了……”我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是哪个鬼东西在笑?”他这样问着,眼神呆呆地望着我。
“你怎么还笑?我给人家永远打死了……”他开始用两手推我,嘴里还在叨念:“第一
个日子是先知伊利亚,第二个是叶戈尔骑着马,第三个不准到我这里来,滚开吧,豺
狼……”我说:“不要胡闹了。”
他毫无道理地大发脾气,咆哮着,两脚在地上擦着:“我给人家打死了,你还要……”
他这样说着,就用无力的肮脏的手向我的眼睛重重地打了一拳。我惊叫了一声,眼睛什么也
看不见了,勉强跑到了院子里。恰巧碰到纳塔利娅回来,她拉着叶尔莫欣的手,大声嚷着:
“走啊,蠢牛。”她一手捉住了我问:“你怎么啦?”
“他打人……”
“打人?……”她惊愕地拉长了嗓音;然后又拖住了叶尔莫欣,向他说:“唔,魔鬼。
你谢谢老天吧。”
我用水洗了眼睛,再从外屋望着房门,看见这两个士兵正在互相拥抱哭泣,他们和解
了。以后,两个人又去拥抱纳塔利娅,她打了他们的手,嚷着说:“狗崽子,缩回你们的爪
子去。我又不是你们的那号s婆娘。趁你们老爷不在家,快去睡吧,快去吧。否则,你们会
吃苦头的。”
她跟哄孩子似的,让他们躺下,一个睡在床上,一个睡在地板上,等他们打起了鼾声,
便走到外屋里来。
“我浑身弄得这么脏了,穿的是出门做客的衣服。哪一个兵打了你?……真是多么傻的
家伙。总之,都是酒不好。你不要喝酒呀,小伙子,你永远不要喝酒呀……”以后,我和她
一同坐在大门边的长凳子上。我问她,为什么她不怕酒鬼。
“就是没喝醉的,我也不害怕呀。他敢过来,就请他吃这个。”她把捏得紧紧的红拳头
扬了一扬。“我那个死去的丈夫,也是个专爱喝酒闹事的家伙,他每次喝醉回来,我就把他
手足捆起来。看他快要醒来了,便扒下他的裤子,拿树条子抽他。我吩咐他:不准再去喝
酒,不准再去酗酒。你既然娶了老婆,老婆就是你唯一的欢乐;你的欢乐不是酒呀。我打着
打着,打得手酸了才放下。以后他就跟蜡一样不敢倔强了……”“你真厉害,”我记起了连
上帝都给骗了的夏娃来。
纳塔利娅喘了一口气,说:
“女人应当比男人还厉害;她们应该有双倍的力量。上帝亏待她们了。男人是最容易三
心二意的。”
她挺着身,两手交叠在隆起的胸上,背脊靠在墙上,悲伤地望着杂乱的堆满破烂砖瓦的
堤坝,坦然而温和地说着话。
我听着她的聪明的谈话出神了,完全忘记了时候,忽然看见堤坝尽头主人和主妇两个手
挽着手,象公火j和母火j一般,慢腾腾地,大模大样地走着,嘴里谈着什么,眼睛睁着看
我们。
我急忙跑去开正门。门开了,主妇一边上楼,一边恶毒地对我说:“同洗衣妇调情吗?
跟楼下的太太学的吗?”
这话太没道理了,甚至都没有激怒我;可是主人的一句话使我很难过,他冷笑了一下,
说:“也难怪,到年纪了。……”第二天早上,我到下边什物间去取柴,看见什物间门底下
的猫d边有一只空钱包。这只钱包我在西多罗夫手里曾经见过很多次,我就马上捡起来给他
送去。
“钱呢?”他这么问着,用指头到钱包中掏摸。“一卢布三十戈比呀,快拿出来。”
他用手巾包着脑袋,脸色枯黄消瘦,气愤地眨巴着红肿的眼,不相信我捡到的时候已经
是空的。
这时候,叶尔莫欣跑来了,他向我点着头,对他说,要他相信:“是他偷了,把他拉到
主人那里去。当兵的不会偷自己弟兄的东西。”
这几句话提醒了我,偷钱的一定就是他自己。他偷了钱,故意把空钱包丢在我的什物间
里。我马上冲着他的脸向他叫喊道:“你说谎,钱是你偷的。”
我终于相信了我的推测没有错,——他的蠢笨的脸显出惊慌和愤怒的神色,他转动着身
体,低声地说:“证据在哪里?”
我用什么来证明呢?叶尔莫欣叫嚷着把我推到院子里。西多罗夫嘴里喊叫着什么跟在后
面。从许多窗子里伸出各色各样的头来;玛尔戈王后的母亲悠悠地抽着烟望着,我想,这要
当着夫人的面可倒了大霉了,我简直疯了。
我记得,几个兵拉住我的胳膊,对面站着主人家的人,大家都同情地彼此附和着,听士
兵诉说。主妇很相信地说:“不消说,这一定是这个孩子干的事。他昨天坐在门边和洗衣妇
勾勾搭搭的,那一定是有了钱了,那个女人,没有钱是绝不会上手的……”“对啦对啦。”
叶尔莫欣叫着。
地面在我脚底下裂开了。我气极了,冲着主妇吼骂。于是我被结结实实痛打了一顿。
挨打倒并不十分痛苦,比这更痛苦的,是我想玛尔戈王后会怎样看我呢?我怎样在她面
前辩白呢?在这可恶的几小时中,我的心里十分难受。
幸而士兵把这事传遍了全院子,以至于整条街上。晚上,我正躺在阁楼上,忽然听见底
下纳塔利娅·科兹洛夫斯卡娅的叫声。
“为什么我要闭嘴不言语。不,小乖乖,你出来。我说,你来呀。不然,我就找你老爷
去,他会强迫你……”我马上觉到这个吵闹是与我有关的。她正站在我们房子门口边嚷,声
音越嚷越大,越嚷越高。
“你昨天给我看的钱是多少?这钱是哪里来的?……你说,你说。”
我高兴得喘不过气来。忽然听见西多罗夫发出懊丧的声音说:“你呀,你呀,叶尔莫
欣……”“亏你还要赤口白舌冤枉小孩子,打人家。”
我真想立刻跑到院子里去,高高兴兴地跳一场;然后去亲吻一下洗衣妇以表示感谢。不
料这时候家里的主妇——大概是从窗子里边叫嚷说:“打那小家伙,是因为他骂人;可是除
了你这下贱婆娘,谁也没有说他是偷钱的呀。”
“太太,你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