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妻子的恋爱结婚上也是如此,完全是她主动。参加工作后,虽然有不少人给他介绍过女朋友,但他都没有处,很多连面都没见。他觉得,与一个素不相识的异性j往,带着“搞对象”这种明确直接的目的,很难处出感情来,也很难看透一个人。同时,他也看出,当今的女孩子中有很多人在选择配偶上非常讲究实际,即,你是否有一个强有力的家庭,有没有一个有权力的父亲,有没有钱,有多少钱。这使他很难接受。这两种东西他都缺乏,他的家虽在本市,但,那是一个偏僻乡村的普通农家。金钱更没有,他只能靠每月的工资度日,而且还要拿出一部分给母亲,间或还要接济哥哥们。因此,尽管他有才名,人们也都知道他人品好,可是,凡介绍他相见的,档次也都不高。后来,年纪一年比一年大,母亲总是不停地催,同令的女孩子越来越少,快三十那年,他遇见了王淑芬,现在的妻子。
严格地说,他们还是有点缘份的。原来,王淑芬曾经在市文工团工作过,还当过独唱演员,只不过是通俗唱法。有一次,他们参加全区汇演,需要创作歌曲,不知从哪里听说李斌良会写诗,就求他来写歌词。他们就那样认识了。不能否认,女人的相貌是重要的,当时,王淑芬的姿容给李斌良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也产生了一定的好感。他为她写了歌词,而且写得相当不错,谱曲后在全区汇演中获创作一等奖,而演唱这首歌的王淑芬获优秀表演奖。归来后,王淑芬专门买了礼品来表示感谢。
可是,王淑芬的唱法不科学,主要是靠本嗓子,随着年纪的增长,嗓子渐渐有了毛病,越来越严重,渐渐就唱不了歌了,就改了行,到市妇联工作,后来提拔为儿少部部长,再后来又调到了组织部。因为有以往的关系,二人又都住在市政府宿舍里,距离近了,接触渐渐多起来,关系也渐渐密切起来。渐渐地,他也知道,她以前也是一个山村姑娘,是多年前因通俗歌曲唱得好被招进文工团的。李斌良生活能力较差,她经常帮他洗衣服、缝被子。当时,李斌良曾觉得与她有共同的经历,少年时都有过农村生活的经历,到市里也都没有什么后台,两人会有共同的思想感情,也不能否认,漂亮相貌对任何年轻男人都是有吸引力的,也就渐渐地与她有了一种特殊的感情。最终,他们结了婚,一年后生了女儿。
李斌良也曾疑虑过,妻子这么漂亮,为什么一直没有男朋友呢?论地位,金钱,比自己强的大有人在,为什么她会选择自己呢?问过她,她的解释也合情合理:“我在文工团干过,看透了那里的男人,没好东西,我不想找文艺圈的……不瞒你说,也处过两个,最后都黄了,年纪也拖大了,要不,能轮到你?”
应该说,那时李斌良还年轻,又诚实,就没有多想。尽管有些同事半开玩笑地逗他:“喂,你可要看住她,这么漂亮,还搞过文艺,可招风啊……”当时,他都以为是玩笑,没往心里去。
然而,婚后不久,妻子的另一面就显示出来。真想不到,唱歌出身的她居然有这么强烈的政治欲望。比如,她总是鼓励李斌良上进,而这种上进就是提拔,升官,其途径就是靠近领导,使李斌良很反感。而她自己更是以身作则,想尽一切办法上进,回到家里谈论最多的是哪个部门哪个人又提拔了,谁谁即将提拔,自己要争取什么位置。她进步得确实很快,从妇联到组织部,去年终于被提了起来,到市劳动局当了副局长,到了劳动局也是争争抢抢的。这和李斌良对妻子的要求相距甚远。他觉得,做为女人,做为妻子,不应该有太强的权力欲,应该是温柔的、充满温暖阳光的那种……他也知道,这是传统观念,有些陈旧,可他实在看不惯女人在官场拼搏的形象。有一次,他对妻子提出这一点,妻子当即反击他说:“没见过你这样的男人,自己不上进还阻碍老婆上进,这年头,不争不抢行吗?你要不斗不往上走,就会越来越往下去,一个人没权没钱,谁瞧得起?日子怎么过?真按你说的,咱俩好混,可将来孩子怎么办?你不是要她上大学,还要上名牌大学吗?可你知道上大学知道需要多少钱?你供得起吗?”这就使他哑口无言。
如果说这还能容忍的话,更使李斌良难耐的是她的虚荣心,在生活中总是和人比,穿的戴的吃的住的,看到别人比自己强,总是耐不住,心里不舒服。他们在这方面引发的矛盾最多。比如,结婚后他们先靠亲戚朋友帮忙和自己的积蓄买了两间平房,李斌良觉得也挺好。可一看别人住了楼妻子就受不了。特别是近几年,楼房比较普及,很多机关干部都住上了,她更沉不住气了,这不,劳动局盖了住宅楼,她说啥也要买,为此跟自己吵架,多亏吴志深帮忙,终于住上了。其实,李斌良知道,其实,妻子住楼并不是图享受,而是觉得别人住楼自己住平房,太寒碜,叫人笑话。这不,住进楼又来事了,因为很多人都进行了装璜,他们却装不起,妻子又因此责怪起他的无能,话里话外还有让他借办案捞钱的意思,两人为此常常吵嘴。搬进楼房不但没带来幸福,家庭矛盾反而越来越升级。
李斌良对妻子不满的还有重要一点,那就是她对自己家人——母亲和哥哥嫂子的态度。每次家里来人,她总是淡淡的,供吃供住倒没什么说的,就是那种态度,不冷不热,让人不舒服,可你又不好说什么。慢慢地,哥哥嫂子们都不大上门了。尤其让李斌良不能容忍的是她对母亲也如此,为此他发一回火,妻子的回答是:“我就这样的性格,跟谁都这样,不会虚心假意的热乎。再说了,我到底怎么了,你妈来了,我在招待上哪儿差事了?临走时还给买东西,拿钱,你还要我怎么着?再说了,我对自家人也是这样啊……”
她说的倒也是,即使岳父岳母来,她好象也不怎么亲热,反倒是李斌良觉得过意不去,围前围后的。岳父岳母也是农村人,生活习惯和街里不同,哪块儿做不对了,妻子也不客气地当面指责,这使李斌良很不高兴,曾对她指出过,可妻子根本不听他的:“我家的事不用你管!”岳父岳母对女儿好象也习惯了,见了她,总要陪着小心……
就从这一切中,李斌良痛苦地发现,自己和妻子中间隔着一条鸿沟,一条无法沟通、无法理解的鸿沟。可是,他一直在忍着,采取回避态度。然而,近一个时期却再也难以回避下去了。因为他渐渐看出,他非但改变不了她,她反而想改变他,要他做另外一种人,做一种他不愿意做的人,这使他产生一种强烈的反感和愤怒。因此,近一个时期他们的冲突频率提高,矛盾也日益深重。
现在,在这个夜晚,她又神秘地离开家,长时间不归,把丈夫和女儿扔在家中,不由使他疑虑重重。
她去了哪儿?去干什么了?
应该与自己的事情有关。这……难道……
他想起了那个办公室,那个套间,那半开的门露出的床的一角,想起了人们的一些传言。
妈的,难道她……
他气得拿起电话,可按了几个号就停下了。如果她真的在那里,他借接电话,该说些什么呢?如果她不在那里,又说些什么呢?或者,明明在那里,他不承认,又能怎么样呢……
一股强烈的耻辱感涌上心头,他觉得胸膛要爆炸了。
他想起,自己在政府办工作时,妻子在机关大院就是个惹人注目的人物,一些男人的目光总是有意无意的往她身上溜,也包括一些领导……对了,也包括他……
这……可能吗?是不是自己胡思乱想……
他忽然又想起,妻子既然这么漂亮,为什么年纪拖到那么大才结婚呢?为什么会选中自己呢?从她的为人上看,不可能是很老实的人哪,莫非……
李斌良看看表,十点半了。他再也忍不住,拿起电话再次开始按号。但就在这时,房门传来了开锁的声音。
他迎到门厅里。
妻子走进来。
李斌良用目光迎接着妻子。
妻子却对他视而不见,直接走进卫生间。李斌良听到了里边上锁的声音,接着响起水声。
李斌良想了想,走回卧室。他已经大概猜到,她去了哪里,包括为什么去那里。
这时,他才发现,妻子还有另外一个素质,那就是为了目的,不择手段。
痛恨,痛苦,撕咬着李斌良的心。
妻子终于从卫生间出来了。铅华洗净,使她显得比平时朴素了一些,这使李斌良看上去反而顺眼了一些。他发现,她的容貌确实很漂亮,可是,这漂亮还完全属于自己吗?
妻子表情平静,好象什么也没发生过,上床铺被就要躺下。
李斌良实在忍不住了,一把拉住她:“你先别睡,说,你干什么去了?”
妻子不答,想抽回胳膊,可李斌良抓住不放:“你必须告诉我,你到底干什么去了,都干了些什么……”
妻子看着他,用漂亮的眼睛盯着他,突然,他发现,她的眼睛里有了水光,接着,那水光化成水流顺着脸颊淌下来。
李斌良一惊,心也一下软了,手也放松了,口气也变了:“淑芬,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快告诉我……”
王淑芬猛地抽回胳膊,突然一头趴在床上呜呜哭起来:“我是啥命啊,咋找这样个男人哪……谁理解我呀……”
同情和担心迅速地消失了,李斌良忽然不想问什么了,看着伏在床上的妻子,压着喉咙说:“既然我不能使你满意,那就请你认真考虑一下吧,我有自知之明,这性格恐怕一辈子也不会改变了,别株连了你!”说完掉过头去。
王淑芬哭得更伤心了:这个人哪,人家为了他付出这么多,他不感谢,还这样对待你。魏市长说得对,自己怎么找他这样个人呢?跟着他这样的人过一辈子得c多少心哪,有啥意思呢……
哭了一会儿,她渐渐停止了,既然他不理睬,再哭有什么意思?她回忆起今晚的经历:去之前,先给他打了电话,他高兴地答应说在他的办公室等她。她知道他的意思,也听说过他的为人,可她还是去见他,抱着一种幻想,进屋不一会儿他就动手动脚,还说只要她答应,他也就啥都答应。可自己毕竟不是那种人,没有答应,好不容易脱身出来……但是,尽管魏民很不高兴,可还是答应,今后妥善安排李斌良,而他却不领会自己的心意。她又想起魏民的话,是啊,李斌良如果不改变自己,将来会是什么命运呢……她又联想起自己,当初,自己只是一个普通的山村孩子,因年轻漂亮,嗓子好,好歹脱离了农村,进了文工团,改变了命运。说起来,在文工团时追求自己的人很多,可自己看不上那些男人,他们都浮,作风随便,不可靠,后来偶然发现了李斌良,知道了他的经历,感到他人可靠,还有才华,就选择了他,谁想到,他这个可靠的人竟然这样的不可靠,这样的让人担惊受怕……她又抽泣起来,虽然躺在床上,却感到身子向无底的深渊坠落……
听到妻子的抽泣,李斌良又产生几分内疚,想抚慰抚慰她,可手刚碰到她,她却身子一抖,一把打开他的手。
李斌良不再动了,看着身边的妻子,他忽然对她产生一种陌生的感觉,感到与她的距离是那么遥远。
11
第二天是个星期天,李斌良一大早就离开了家。
他不知道往哪里去,但,很想找人聊一聊,拿出手机拨了吴志深的电话,可刚响了两遍铃,又闭上了。咳,家丑不可外扬,这种事跟别人说什么?!他觉得,尽管吴志深跟自己和妻子都很要好,但在这件事情上,他帮不上什么忙,任何人也帮不上自己的忙。
他感到从未有过的孤独和寂寞。
他无目的在大街上走着,走着,不知不觉走到距公安局不远的地方。忽然,他听到身后有人发出惊叫,接着感到一股风向自己扑来。他急忙回头,见一台黑色高级轿车向自己疾驶而来,而且没有减速的意思,直撞过来。他大吃一惊,本能地向路旁跳去,轿车却跟着追到路旁,直驶到贴身了,才“哧”的一声停住。
震惊和害怕使李斌良心咚咚跳个不停,一时说不出话来。车窗摇下,露出一张油光光的大脸,正是铁昆。没等李斌良开口,他笑哈哈的大声道:“李教导员,走路可要看道儿哇!你看,我这车要是再偏一点,你的小命可就难保了!”
“你……”
李斌良明白了他的意思,可极大的愤怒使他一时说不出话来。铁昆仰着头,用戏虐的口吻道:“怎么,李教导员是不是在考虑啥重大问题呀?还是毛沧海的案件吧……”忽然换成严肃的脸色,手向李斌良招了招,低下声道:“来,我给你提供个线索……”
李斌良一时没反应过来,信以为真,俯下身仔细听铁昆的话。不想,铁昆看着他的眼睛突然冷笑一声道:“李斌良,跟我过不去的人,不会有好下场!”
车内的司机和后排坐着的保镖都哈哈大笑起来。
李斌良气得浑身发抖,他四下看看,过往的行人直往这边瞧,还有几个人站住了脚步。他手指颤抖着指着车门内的铁昆却说不出话来。铁昆看着他继续说:“李斌良,你听我说,我这人不象你,不会斩尽杀绝,只要你有个态度,我可以让你留在公安局,留在刑警大队,而且还可以提拔,可以当大队长……怎么样?只要你听我的,叫我一声大哥,一切都好办。否则……”他盯着李斌良用y森森的口气大声说:“我让你在这座城市无立足之地,死无葬身之地!”
“你……”李斌良终于缓过一口气来,指着铁昆大声道:“铁昆,你不要太猖狂,这座城市不是你的,是人民的,是共产党领导的,我不怕你,就是我离开公安局,也不会放过你!”
铁昆又冷笑一声:“那好,咱们走着瞧!哼,你要是不再当警察,我整死你就象掐死个蚊子!”
没等李斌良再说话,车门砰的关上,向远处驶去,李斌良气得再也忍不住,追了两步,冲着远去的轿车大骂道:“铁昆,你不会有好下场,我不会放过你的……”
过往的行人都惊讶地看着李斌良,觉得,这个人居然敢于在本市的大街上骂铁昆,肯定不是傻子就是疯子。
好在李斌良没着警装。
铁昆的轿车已经消失,可李斌良仍然站在大街上,心情难以平静。
疑团又升上心头:铁昆是在威胁。可他为什么要威胁自己?是因为红楼事件吗?那件事也没给他造成啥大损失呀……对了,红楼的事好象是有预谋的,否则,自己的警官证怎么会没有?他们是不是就要利用这次机会把自己弄出公安局?那么,他们是怎么知道自己去红楼的?谁告诉他们的?他们又为什么一定要把自己理出公安局?难道,自己的调查真的牵扯到了他?自己侦查的方向是正确的?自己的存在一定使他们感到了威胁?可是,自己最近并没采取什么行动啊,他们为什么这么迫不及待地这么干呢……
看来,应该继续侦查下去……
可是,怎么侦查?你已经自身难保了……
他的心往下沉去。
他站了好一会,还是决定去局里,去自己的办公室,休养一下受伤的身心。
然而,就在他要迈步时,忽然感到脊背发热,感到有一束目光在盯着自己。
他转过头,一眼看见对面的目光。当他看清是谁时,心忽的热了。
那是一个女人,一个有着明亮眼睛的女人。
是宁静。
今天,她没有穿警服,少见地穿着便衣,显得朴素而淡雅,这使她与往日的形象完全不同。她的脸庞迎着阳光,显得更为明朗。她对他笑着,发自内心地笑着,并向他迎面走来,走到他身边,用轻柔的声音说:“我都看到了,跟这种卑鄙的人,不要生气,他就是要你生气,那他才高兴……走,我们去队里,我有事跟你说!”
她拉了他一下,和他并肩向前走去,他忽然感到身心一阵温暖。
局办公楼很静,刑警大队除了值班室有几个弟兄,其它办公室都锁着门。
李斌良和宁静走进自己的办公室。他坐到自己的写字台后边,他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明亮的眼睛盯着他。
他迎着她的目光。他喜欢这双眼睛,这张面孔。他曾暗地里拿妻子与她做过比较。说起来,妻子也是很漂亮的,身材、容貌甚至超过宁静,可她们俩是完全不同类型的女人,他们的区别不止是面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