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并不讨论,而是把目光望向刘新峰。刘新峰想了想说:“我对余一平不很了解,工作上接触不多。这次地区政法会议强调,今后政法队伍提拔干部,一定要选那种政治可靠、作风正派并且能够抵制腐蚀的干部。不知余一平同志在这方面怎么样?”
魏民勉强一笑:“难道要我打保票吗?”脸色有点不好看了:“我做为一市之长,市委副书记,还主持全市工作,难道提拔一个秘书还不行吗?对了,这不是提拔,他已经是正科级了,公安局副政委也是正科级,是平调,只是换个位置罢了。”
刘新峰急忙解释:“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因为我分管政法工作,地区政法会又这么强调……我只是从工作上考虑,今后政法队伍进人,一定要把住关,一定不要让那些素质不好的人钻进去,危害政法队伍,损害队伍形象!”
魏市长:“我想,余一平还不至于这么坏吧!他是我的秘书,如果素质不好,我又是什么人呢?或退一步说,他坏,我负什么责任呢?”笑笑:“行了新峰,政府的秘书们早有意见了,说一样当秘书,你们市委那边就提拔得快,安排的职位也好。我为此批评过他们,现在看,这话好象也有点道理,李斌良当年出去只能当个政工科副科长,现在轮到余一平了,平调都不行,是不是太过分了,看来,这是我这当市长的不行啊……好了,少数服从多数,大伙都表表态吧,我服从组织决定!”
声音里满是委屈,常委们谁还能说什么呢?连刘新峰也吃不住劲了,急忙解释着:“魏市长你别有想法,其实我不是这个意思……好了好了,我同意余一平同志调公安局任副政委,大家有没有不同意见?”
哪能有不同意见?刘新峰说完话,会议一致通过对余一平的任命。
会议结束,已经快半夜了,常委们一个跟着一个走出会议室,魏民和刘新峰留在最后。当人们都走出去后,刘新峰主动走向魏民,有些歉意地一笑:“老同学,刚才我可没别的意思啊,都是从工作出发。你想,云水公路是个百年工程,如果质量出现问题,咱们都担待不起呀,所以,我的意见是向社会公开招标,一定选择靠得住的工程队伍!”
魏民也一笑:“我也是为了工作呀。看来,这当市长和当书记想的就不一样,我考虑得更多的是全市人民的生活,你想一想,这工程如果由我市工程队伍来做,会增加全市多少收入?有多少就业机会……当然,我这是从经济的角度看问题,不如你这学文的研究生,能从政治的高度、全局的高度看问题!”
刘新峰:“你这说哪儿去了……对了,余一平的事你也别多心,做为政法委书记,我不能不对政法队伍的干部多c些心!”
魏民:“我理解,你就别跟我解释了,再说,也得请你理解我。我这人就这样,有话说在当面,最反感那种人,表面不说实话,你好我好大家好,可转过身就在背后搞名堂。咱俩谁跟谁呀!”
刘新峰:“那是那是,老同学吗!”打个哈欠:“走吧,回去好好睡一觉!”
魏民走到门口突然又想起一件事:“对了,公安局急着用人,明天你就代表市委跟余一平谈话,然后就送他到任吧。你放心,这个同志素质不错,将来你就知道了。其实,我还有点舍得他走呢……对了,李斌良也先宣布,后下令……哎,最近弟妹身体怎么样?我看,把她调来算了,咱们市虽然是小地方,还过得去,愿意上教育,就去进修校或者重点高中,要不,就进机关,上政法口也行,哪儿都行……”
两位领导唠起家常喀,走出会议室,气氛非常融洽。可是,当他们分手后,脸色立刻都变了。
他们分手后都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其中一人走进办公室时,电话铃也在响着。他走过去抓起:“对,是我……啊,刚才开常委会,把手机和传呼关了……你说吧……什么……”
他的脸色也渐渐变了,变得非常严峻。
这一夜,有一位市领导要失眠了。
11
李斌良也睡不着。已经连续几天没好好睡一觉了,是应该按蔡局长说的那样,好好休息一下,攒足劲跟他们干。然而,面临如此局势,他怎么能睡得着?人躺到了床上,脑袋却还在神游。
他现在考虑的是,队里有哪些人绝对可靠,以便挑选出来,执行这特殊的任务。想了好久,也只有吴志深、沈兵等……还有大熊,本来对他挺信任来着,可他和胡学正的关系比较特殊,这……再说吧……
全队好几十号人,倒不是其他人不可靠,那就不符合“大多数是好的”原则了,而是此案太特殊,不能再出一点差错,不能不考虑得更周密些,对人的要求也更严格些。秦荣主管刑侦部门多年,在刑警大队根深蒂固,有着盘根错节的关系,万一用人不当,将会造成严重后果。而当前的社会风气,也把人都变得不敢相信了,好象什么人都可以被金钱和权力腐蚀……想来想去,只有找年轻一点的,他们终究接触社会时间短一些,受腐蚀少一些,也受秦荣的影响小一些。就这么想了好久,才划定一个小小的圈子。
只睡了四个多小时,李斌良就醒了,是手机铃声把他唤醒的,他朦胧着把手机放到耳边:“哪位?”
是女人的声音:“李教导员,是我,你还记得吧,林平安是我丈夫!”
当然记得。李斌良一下彻底醒来,急忙说:“记得,怎么会不记得呢?有什么事?”
林平安妻子说:“我昨天找你一天了,按你留下的手机号码打电话,可老是打不通……”
李斌良有点着急:“啊,我出门了。请问您有什么事?”
林平安妻子:“你不是问我丈夫生前有没有仇人吗?我想起来了,那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了,我丈夫的哥哥……对,你见过,在医院里,一条腿瘸,还少一颗门牙……那都是让别人打的,打人的叫季宝子,可他已经被枪毙了……枪毙时,平安还去刑场看了,回来后还高兴得喝了酒……要说仇人就是他了,因为平安为哥哥到处告状,他还吓唬过……哎您听着吗?不知这对破案有用没用……”
已经不用细听了,一切更明白了,肯定是林平安认出了季宝子,被季宝子发现灭了口……
放下电话,李斌良的脸色又严峻起来。
新的一天开始了。
自李斌良来后,刑警大队已经形成习惯,每天早晨必开早会,有工作部署工作,没工作就学习。今天也是如此,上班铃一响,全体人员就集中到大队会议室。李斌良走到会议室门外时,听到里边正热烈地议论什么,好象还提到余一平的名字,他就没马上进屋,站在门外注意地听了听。
铁忠得意的声音传出来:“……当然是真的,昨天夜里市委研究的,咱们教导员提大队长,还兼着教导员,余一平来当副政委……”
什么?
大熊的声音:“我看你是吹,昨天夜里开的常委会,你现在就知道了?”
铁忠得意的声音:“你不信拉倒,我没事编这个干啥呀?”
沈兵骂了句脏话:“这叫什么事儿呢?市委夜里研究干部,天一亮全市就都知道了……哎,铁忠,是你大哥说的吧……对了,这里边有没有你大哥的作用,他可当着咱们市半拉家呀!”
铁忠没听出好歹,满不在乎地说:“你别管我听谁说的,反正事情是真的……”
好象是验证里边的话,李斌良听到楼梯上有脚步声,扭头一看,一共四个人,前面的正是蔡局长和余一平,后边的两个人一个是政工科长,另一个……
李斌良心“咯噔”一声,差点从嗓子眼跳出来。一霎时,其他三人从眼前消失了,他的目光只盯在这个人身上,盯在这个人的脸上。他黄黄的脸看上去若无其事……
李斌良的呼吸急促起来……
是他。秦副……秦荣。这个内j,这个杀手的帮凶,这个腐败分子,这个罪犯……
极度的愤怒、仇恨从心头升起,同时又伴合着一丝恐慌,一丝畏惧,一丝……
奇怪,居然还有一丝内疚。真的,有内疚,就好象自己办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似的,好象办了理亏的事情似的,好象办了见不得人的事情似的……甚至,自己都有点不敢正视他的目光,可又特别想正视他的目光,看看他那目光里有些什么……
还好,蔡局长及时提醒了他:“斌良,你认识吧……对了,你们在政府办是同事……现在,余一平同志是咱们的副政委了,刚刚报到,急着投入工作,先来和你们刑警大队见见面。”
蔡局长的声音很大,又用身体遮住了秦荣的目光,对李斌良使劲眨了几下眼睛,李斌良这才从呆怔中清醒过来,控制住自己,把脸转向余一平。余一平笑容满面地伸出手来:“你好你好,老同事,今后要多多照应啊!”脸上露出掩饰不住的得意之色。
虽说自己不想当副政委,可见他来担任这个职务,李斌良还是感到心里酸溜溜的,嘴里言不由衷地说着:“哪里哪里,您是局领导,今后还请多批评指教!”
几人向会议室走去。这时,李斌良已经能控制住自己,看一眼蔡局长,蔡局长又眨了一下眼睛。再看一眼秦荣,他正面无表情地向会议室里走去。 走进会议室,大家都静下来,看着几位领导。
铁忠捅了一下沈兵:“怎么样?我没说错吧,瞧,来了!”
沈兵哼了声鼻子。
政工科长先宣布了市委的决定。当他宣布李斌良任刑警大队长兼教导员时,会议室响起热烈的掌声,大家脸上都绽开了笑容。当介绍到余一平时,大家也用礼貌的掌声表示欢迎。接着,余一平站起来做了简短的发言:“我对公安工作是门外汉,但,我一直向往公安工作,向往当一名警察,如今终于实现了这个理想。市委派我到公安局,是协助蔡局长抓队伍建设的,而刑警大队在整个公安队伍中具有举足轻重的意义,为此我决定,自己的工作就从刑警大队开始,先搞调查研究,把队伍的情况摸透。今后,希望大家有什么问题及时向我反映,发现我有什么缺点不足也及时提出,别把我当外人!”
又是一阵礼貌的掌声。蔡局长转脸对李斌良低声道:“这样吧,先把会散了,大队和中队的领导留下,咱们专门开个会。”
大家很快走出会议室,只剩下李斌良、吴志深、胡学正和几个中队长及几位局领导。
蔡局长神情严峻起来:“今天我到刑警大队来有重要的事情:近一个时期,我市治安形势虽然总体上是稳定的,刑警大队的破案率也呈上升趋势,但是,还有一些大要案没破,比如那个杀手案件,到现在还没有取得突破,使我局承受着沉重的压力。而目前经济案件又明显增多,特别是诈骗案件上升。大家都知道,我市钢铁厂被骗七百多万,导致企业停产,濒临倒闭。所以,我们要双管齐下,经济案件和刑事案件两手抓,两手都要硬,这也是我们公安机关为经济建设服务职能的体现。为了加强领导力度,我跟几位局领导串联过了,决定从现在起,秦副局长集中精力抓经侦大队的工作,重点攻钢铁厂诈骗案,尽最大努力抓住罪犯,追缴赃款,挽回损失。刑警大队长兼教导员李斌良同志全力抓刑警大队的工作,重点攻杀手案件,力争在较短的时间内取得突破!”
在蔡局长讲话的时候,李斌良注意到,秦荣一声不吭地坐着,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好象露出一丝微笑,似乎对蔡局长的安排很满意。这使李斌良的愧疚感更强了:是不是自己搞错了?他能是内j吗?是那个杀手的帮凶吗?万一弄错了,他是无辜的,自己可就太过份了……
李斌良想着,又看看吴志深,他垂着头,似乎也不敢看秦荣。真是人同此心哪!
蔡局长说完话,转脸对秦荣道:“秦局长,你说说吧!”
秦荣依然很平静,咳嗽一声道:“我完全同意蔡局长的意见。经侦那边压力确实也很大,我这些日子工作摆布上也有问题,把精力都投入到刑警大队这边了,主要是因为那起……那几起杀手案。”转向李斌良:“斌良,今后这边你就多c心了,到刑警大队快十个月了吧,也锻炼得差不多了,我身体不太好,今后这边就靠你了,有啥事该做主就做主,不用总请示我,直接请示蔡局长就行了!”说完还笑了笑。
话说得很平静,也合乎他的身份,似乎没什么可疑的地方,但李斌良注意到,他说话的嗓音有点哑,有点干,说到杀手案件时,还卡了卡壳。看来,他已经意识到了什么。特别是他最后那句话:“今后这边就靠你了,有啥事该做主就做主,不用总请示我,直接请示蔡局长就行了!”好象话里有话……他是不是已经知道自己发现了他的问题……对,瞧他说完话的笑容,更不符合平时的性格特点。他平时难得笑,而且,这个笑看上去也很勉强,很难看,皮笑r不笑的。
蔡局长又问大伙:“大家还有什么事没有?有就提出来!”
一阵冷场,几个中队长或摇头或低头,他们大概也感觉到了什么。李斌良见秦荣又笑了笑,是冲胡学正的。胡学正也笑了,是冷笑,笑得毫不掩饰。蔡局长发现了:“胡学正,你有什么事吗?”
胡学正听到蔡局长的问话,不再笑了,却猛然站起来,大声道:“蔡局长,我有个请求,请局党委也另行安排我的工作!”
蔡局长盯着他:“什么意思?”
胡学正:“没什么意思。既然我不受信任,怀疑我,还让我在刑警大队干什么?还不如调走,让人家净心!”
这是胡学正吗?完全不符合他平日的性格,今儿个他是怎么了?大伙都愣住了,大熊更是有点摸不着头脑,站起来拉他一把:“哎,胡队,你怎么了?说啥呢?!”
谁都听得出,胡学正这话是有指向的,这是挑战,是公开对着干。难得他还撑出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也不听大熊的劝解,气呼呼地瞪着李斌良……李斌良没说什么,吴志深却忍不住了,躬着腰欠起脸:“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谁不信任你了?”
胡学正:“说谁谁知道!我不明白,我还是不是刑警大队副大队长,为什么有些行动要瞒着我?昨天、前天、大前天,你们干什么去了?为什么三天不跟队里联系,也没人跟我说一声?不跟我说可以,我官小,可为什么秦副局长也不告诉?现在又把他调离,你们到底想怎么样?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话都挑开了,倒把李斌良和吴志深闹得挺被动。是啊,如果他不是内j,这些事还真不好解释,甚至有点违反组织原则。最起码,教导员和一个副大队长离开,总得跟在家唯一的副大队长打个招呼吧,不跟副大队长打招呼,总该跟分管副局长打招呼吧……胡学正的语气甚至有点打消了李斌良对他的怀疑。然而,这种感觉一闪即逝,因为秦荣那镇静的表情已经说明,他们都不是善与之辈。
胡学正显然是反守为攻之策,可李斌良倒不知怎么解释才好,蔡局长也一时有点束手无策,谁也没想到会出现这种局面。然而更想不到的是秦荣打破了这尴尬局面。他站起来拉住胡学正:“哎,学正,说些什么呀,大家都是为了破案吗。有些事就是要保密,我都没想法你有什么想法。你这人啥都好,就是心眼太小了,也不能怪他们,有些案子为什么总是跑风漏气?为什么杀手总是走在咱们前面?不小心能行吗?怀疑你?我把话挑明了,咱刑警大队就是有内j,我早晚要把他挖出来……对了,大家都擦亮眼睛,多个心眼,就是要怀疑,谁都可以怀疑,包括我。发现什么疑点,一定要及时报告!”
秦荣说得激动起来,而且理直气壮,要是不知内情,真闹不清他是怎样的人。
秦荣说着又把话转回来:“不过呢,也不能乱怀疑自己的同志……学正,你别有想法,我相信你,我相信多数同志也相信你!”
胡学正被秦荣一番话说得愣了一下,更委屈了,一梗脖子叫道:“对,我心正不怕影子歪,可我受不了这个,要看我是内j,就把我抓起来!”说着把门一摔走出会议室。
嘿,还反守为攻了。
秦荣一拍大腿追出去:“你站住,你给我站住……”
这是演戏,而且不能不承认,他们演得不错,配合得很默契。
可别人不知内情,都有点尴尬。秦荣和胡学正出去后,会议室又是一片寂静。
蔡局长对眼前的事视而不见,扭头对李斌良:“你还有什么事就布置吧,我们回去了……啊,一平,你还有事吗?”
余一平有点不好意思地:“这……我就说几句吧。大家知道了,市委派我来是协助蔡局长抓队伍建设的,最近,地委又召开了政法队伍建设工作会议,我们马上要传达贯彻落实,这个……刚才赶上了这一幕,不能不引起重视。我觉得,队伍建设的关键是班子建设,而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