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府县的医官,无不因为领药而头痛。唯独徐小乐,叫库房头痛得彻夜难眠,最终乖乖奉上了清单上罗列的药材。说起来这些药材都是朝廷给穷苦百姓用的,偏偏这些人有脸看成是自己的囊中之物。
徐小乐想到这一节,就丝毫不觉得自己堵门骂人很过分了。这也是现在朝廷益发讲究“和谐”,有法不依,若是放在太祖皇帝时候,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统统都得剥皮楦草!
既然办妥了事,徐小乐就可以去见谭公超了。他自觉办得十分漂亮,所以走进县医署的时候不免趾高气扬,颇有些得意之色。
谭公超见了徐小乐却得意不起来。他坐在椅子上,看着朝气勃发的徐小乐,连连叹了三口气,终于说道“小乐啊,你这是给我捅了天大的篓子呀。”
徐小乐一愣“谭公,你这就有些卸磨杀驴了呀。我可是尽心尽力办完了事,怎么就给你捅了篓子?”
谭公超扭动着身子,好叫自己坐得舒服些,也不跟徐小乐见外,道“我这把老骨头是经不住折腾了”他看似随意地荡开一句,见徐小乐毫无领悟,只好把话说在明面上,道“药库之难,难在蠹虫仓鼠。知府、同知这些官老爷都是来来去去,谁都没法管那么深。你现在有知府老爷照拂,人家退避三舍,日后高老爷荣升了呢?谁来照顾你?”
谭公超这话的意思是,这的事终究得他来给徐小乐擦屁股,徐小乐却大为不解。这不入流的徐大使就懵懵问道“为什么说知府老爷照拂我?我就见了他几面,也看不出来他对我很满意。”
谭公超也不知道高知府与徐荣的交往,听徐小乐这么一说,也是十分费解,良久方才算是找到了个理由“大概是他看你投缘。”于是就将府衙里的一些传言跟徐小乐说了。
徐小乐想了想道“我想起来了,这位高知府是顾家三老爷的同年,也有胸痹的毛病。当初顾掌柜还找我跟师父谈过这事,是不是因为这个?”
这个理由就要比投缘充分多了,谭公超道“兴许就是吧。不管怎么样,你总不能跟药行和仓库这么拧着来,否则三年之后你怎么办?高老爷走后可能一辈子都不来苏州了,你的根脚却在这里啊。”
徐小乐心中腾起一股无名之火,道“这帮人自己行蛇虫鼠蚁的勾当,我凭什么给他们面子,要叫他们得逞、愉快?”
谭公超一愣这是医户子弟的形状么?这分明是街头混混的任性吧!
他还真是猜对了。徐小乐当初也是在街面上玩耍过的人,虽然他的武力和罗的智力阻碍了两人成就一番事业,但是人倒势不倒,架子总还在的。就在冒火的刹那,徐小乐就已经在脑中梳理了一遍自己能用的人手除了坐镇老家的嫂嫂,也就只有罗了。若是张大耳和阿虎阿豹兄弟能够衣锦还乡,那自己还有些赢面。
到时候管你什么药行行首、仓库大使,就不信你没个落单的时候。麻袋一套,打断你五条腿!
徐小乐心中愤愤想着。
谭公超看徐小乐鼻孔里都喷着火气,不由发笑“你这样子还怎么在这条路上走下去?”
“什么路?”徐小乐随口反问。
谭公超道“医官啊。虽说是杂职,终究是官身。你还小,恐怕不知道官身在当今有多有用啊。”
徐小乐不耐烦道“我管他什么官身,能做就做,不能做我就当个坐堂大夫,实在连医馆都没得坐了,我就去游方天下。有道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谁耐烦受这个肮脏气!”
谭公超虚徐小乐,道“你这话说得好听,却是没尝过风餐露宿的苦哇。”
徐小乐不以为然。他对天下的向往最早是师叔祖带给他的,只觉得是高人就得游走天下,见不同的美景,吃不同的美食,撩不同的美女。当然,师叔祖是不会撩美女的,对美食也没甚兴趣,恐怕连美景都习以为常了。所以师叔祖的游叫徐小乐仰望,却不钦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