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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 部分(2 / 2)

那一次最为危险。下午放学回来妈妈没有在家,他猜想大概是去地里挖野菜了,放下书包赶紧朝田里跑去。边跑边向四周张望,他已养成了习惯,只要没看见爸爸,就担心他可能又醉倒在哪里了。果然,在田野的壕沟旁边,离上次醉倒的地方不远,侧身躺着一个人,还是爸爸。偏偏上风头不知谁放火烧荒,烟雾蒙蒙,火势很猛,眼看要烧着躺下的爸爸了。他急得大叫,爸爸却浑然不觉,还在鼾鼾大睡。他赶紧跳进壕下的水沟,用手撩水往爸爸身上和四周的荒草上泼,那点水真是杯水车薪,无济于事。火眼看烧到爸爸身上了,烟呛得他喘不过气来,他用力地去推爸爸,爸爸好歹翻了个身,又睡着了。他一咬牙狠狠地踢爸爸两脚,还是没醒。一着急他掏出小j子向火苗浇去。凑巧一个叫王老五的农民从这里路过,赶上来帮着扑灭了火。此时儿子坐在父亲身边正咿咿地哭泣,脸上混儿画的,像个小灶王爷。累的,吓的,还是气的——也许都有。


他一直哭到爸爸从地上爬起来,才扯着爸爸的手央告:“爹,再别喝酒了!”父亲弓下腰拿自己那脏乎乎的手去揩儿子脸上的泪痕,点点头,“不喝了。”可是进村不到半个小时,又朝“夜来春”走去了。


在八十年代初期的于村小学,只要你稍加留意,就能看见两个孩子,他们的个子很矮,很瘦,长得也很丑,身上的衣服很不合体,总是别别扭扭,还落满了补丁,并留有各种颜色,脚上终年穿着一双很大的黄胶鞋,天气稍微暖和一点了就终日光着小脚。他们的书包就是怀里夹着几本课本,早上却第一个来到学校,晚上最后一个离开学校,他们就是逛荡的两个儿子,宁长(chang)和宁长(zhang)。老大七岁的一天就跑到学校,起初学校说啥也不收留,年龄太小,长得太丑,衣着不整,又拿不出学费。后来他天天早上跑到教室窗后,上课就听,下课就跑在一边看学生们玩耍。孩子们都不和他玩,嫌他太脏太丑了。老师也多次去后窗驱赶,往往一赶就跑,老师一进教室他又回到后窗,又不言不语,不影响任何学生学习。久了,老师就淡忘了这件事情。突然有一天,老师出了一道数学难题,全班学生都摸不着头脑,无一人做得上来。挨着宁长的窗边有一条缝隙,只见宁长用一只秃旧的铅笔头,在一张废烟盒上刷刷地写了点什么,顺着缝隙递给近前的一名学生,那学生看过纸条,马上站起来回答数学难题。结论是百分之百的正确。老师非常奇怪,这学生在班级是劣等生,日常的作业都要向别人抄袭,他怎会回答这样的难题?就追问起解题原因,那学生只知道满脸的胀红,低头不语。身边的又一个学生便给予了揭发,宁长很快被叫到屋里。老师又提出几个问题,他都对答如流,准确无误。老师连连称奇,叫他马上回家里将衣服修整一下,第二天就进班里上学。


宁长回家将自己身上的惟—一套衣服脱下来,将小j子用一块塑料布包住,躲在屋里用清水仔细地搓洗衣服,他不能麻烦妈妈,妈妈双手颤抖,端个水盆都很吃力,自己的衣服都很难洗净呢。没有肥皂,就多洗几遍,拧一拧就湿乎乎地穿在身上,然后去学校的垃圾堆里又拣回几支铅笔头和背面能写字的废纸,就算做好了上学前的准备。这一晚上他好久睡不着觉,能上学了,终于能上学了!妈妈也非常高兴,虽然她大字不识,可他经常告诉儿子,就咱这家庭,念书,兴许是惟一的出路。也许这句话对儿子的烙印太深,在幼小的心灵里打下的根基太牢了,不然咋那样强烈地求学呢?从此他天天第一个到校,最末一个离开校园,直到小学毕业。


弟弟宁长比哥哥小三周岁,在哥哥的熏陶下,六岁就上了小学,中间两次跳级,最后离哥哥只差一步之遥。哥哥也想跳级,又不忍心离弟弟太远,就一边学好自己的功课,一边担任起弟弟的课外辅导老师。兄弟俩在于村小学念书的几年,他们的所在班级,第一名无人能与他们挣抢。


中学在公社驻地,离于村九里路,哥俩儿没有车子,也没有条件住宿,就早出晚归,中午带饭。他们吃饭从不和别人坐在一起,从蒸锅里拿出饭盒,就悄悄跑到一边,里边除了苞米面饼子,就是咸菜条子,哥俩儿一言不发,闷头吃饭,其间还你推我让,最后将饭盒舔得干干净净,就去自来水管前咕嘟嘟地喝饱凉水,马上坐在教室里百~万\小!说学习。有时候同学们问他们带了啥好吃的,总不露面。他们只是笑笑:“大米饭呗。”他们都自尊心很强呢。


遇有半天或休息日,他们就要早早地颠着碎步跑回家里,放下书包就去责任田里劳动。哥俩儿渐渐大了,田地里还像小时候那样荒芜,该让人笑话呢。哥俩儿读初中期间,家里的田地就很少求人帮忙,长得也有些模样儿,除了自家够吃,卖些给哥俩念书,还能还些欠账呢。宁长中学毕业那年,有一天他领着弟弟在乡里卖大米,哥俩儿破天荒地给母亲买了一件十几元钱的花布衣裳,走到卖食品的摊前,哥俩儿脸一撇,都加快了脚步。从懂事那天起,哥俩儿没吃过一块糖,没买过一块饼干,到现在,他们还不知道糖和饼干是啥滋味儿。回到家里母亲抱着儿子给买的衣服,高声大喊:“儿呀,你们疯了,脚趾头都露r了,不买双鞋,给我买这干啥?”眼泪就哗哗地流下来。“妈,你太苦了……”哥俩儿一齐扑在妈妈怀里,娘仨儿哭作一团。


宁长上高中那年,在红柳乡是惟—一个考上县里重点高中的学生。走前他对弟弟说:“就咱家这条件,一无权,二无钱,自己不下狠劲考上去,没有第二条出路!”弟弟用力地点点头,第二年也考上了县里的重点高中。


宁长上高中那天已身无分文了,他拿着录取通知书在新生报到处团团转,就是不敢报到。负责新生报到的老师将问题反映给校长,校长叫先把学生留下,高出录取线四十多分,别说在农村中学,县城中学也是首屈一指!校长随后拨通了局长电话,局长指令学校按最低限度收费,并立即组织人员捐款。宁长也很快成了学校的名人。后来县城里很多人都知道县高中有个高材生,家庭条件最穷,学习成绩最好,将来很可能成为徐县的希望之星。为经济所迫,宁长极不情愿地去过县民政局求救。那天他怯怯地站在民政局的大门外,几次欲敲门,又将抬起的手放下来。一位女同志出门发现了他,还以为是路上没钱,请求遣返的。那女同志就因家里有钱,孩子又不好好学习而苦恼。她问清宁长的来由,非常感动,马上让坐倒茶。负责社会救济的李科长也主动把他请到屋里,让他填写申请救济报告单,以最高额一次救济他5oo元钱,并明确表示,宁长的穿戴他包下了,社会各界救济的衣物由他挑选。宁长流着眼泪走出民政局大门,一个很大的决心也随即下定了:用行动回报社会,回报徐县的父老乡亲。也许他对认准的理儿咬得太死;既定的目标太狭隘,太具体了,这对他日后的发展是很不利的,这自然是后话了。


整个高中期间,宁长除了学习是按高标准要求自己,生活上仍按最低标准要求自己。常常一天三顿咸菜,一袋方便面要分做两顿来吃,饿了就喝点开水补充肚子,喝不下去就兑几粒咸盐。上课他常常冒虚汗,晚上饿得睡不着觉,三年高中下来,体重掉了三十多斤,人瘦得像个影子,走路直打晃儿,只学习,一直是年级组的第一名。报考志愿时,别人以为他一定会报北大的,他却报了个省内专科,理由是,急着回报社会;还有一条,他要尽快毕业挣钱,供弟弟上大学本科,他家太困难了,人也大了,不能老躺在社会救济的饭筐里。校长看了他的报考志愿,马上把他叫到办公室,“你是我们学校的希望,今年高考也是县里的希望;就你平时的成绩,我认为考北大是不成问题的;社会各界伸出这样多援助之手,他们是不会希望你只念个省内大学专科的!”宁长静静地听着,最后还固执地摇了摇头:“校长,谢谢您的关心,我是经过深思熟虑,才决心这样做的。”校长气得拍着桌子大叫:“凭你这种性格,基本上决定你将来不可能性大有作为!”主管县长听到消息后也连连摇头:“农村的孩子,这种农民意识很难脱胎呀。”宁长的性格也许就在这个时候形成了。


弟弟就没啥说了,他高中毕业一上大一,哥哥已大专毕业参加了工作,经济上很快发生了变化一这对他的求学十分有利,他当然是念的本科,但从他的容貌上讲,上重点大学就有些不现实了。


第四章 这年头邪啦!


天一亮于书记就在广播喇叭里拼命大喊:“县计生办的来我们村查计划生育的可能很大……那几个超生的,能躲的赶紧躲,能跑的赶紧跑,别不要那张x脸!看这次给查出的,不扒掉你家房子我就是你做(zou)的……”


逛荡在两个儿子苦读求学的时候,自己仍在按部就班地喝酒。


主要场所仍在“夜来春”。往往酒馆一开门他就到场,关门很久了还恋恋不舍地在外边张望。虽然每天都不跑空,和他的酒量比,真是杯水车薪!他真羡慕那些大鱼大r,满桌摆酒的客人:真是那个人比人得死,瞧人家那福相!


这会儿有个叫王臣的村民,想贷一笔钱做买卖,就把乡信用社主任请到“夜来春”喝酒。两个人大鱼大r满满地要了一大桌子,宁城老窖摆了四瓶,杯来盏往,喝得很是热闹。逛荡顺着打开的窗口,将两只又红又烂的眼睛就对准了两位酒客。发现王臣有一次趁信用社主任不注意,将半杯酒倒在桌下,他心疼得闭上眼睛,长叹一声:“白瞎了,败大家的!”当王臣第二次故伎重演时,给信用社主任当扬捉住:“补上,补上,少一滴不贷;今天咱俩可说好了,我喝多少你喝多少,陪好了贷多少随便,陪不好一分钱不贷!”王臣赶紧拱手陪罪,将杯中酒倒满,一口稠进肚子里,起身时就有些忽悠,忙说要去厕所。信用社主任笑着指他,“去厕所可以,我等你回来,出去要耍心眼,看回来我咋收拾你!”王臣栽歪歪走出门口,心里真是难受,看来这钱难贷了,这笔苞米要一下子买下来,一转手至少赚三万元以上,可主任这酒量,他俩也抵不住一个的,整不好连饭钱都得白搭进去……他扶着墙,借着酒力,眼泪也流了下来,老农民做点买卖,真是不易呀!忽而一抬头,他看见了逛荡,脑袋一转,忙把逛荡叫到跟前,悄悄前咕几句,又叫过后厨的小伙计,“去,到我家给逛荡换套衣服,越快越好!”


小伙计领着逛荡很快返回酒店。此时逛荡就穿着一套灰的卡西服,虽说衣服偏大,光上衣套在身上就有些像女人穿了一条套裙,裤子只剩下很少的半截,的确有些不伦不类,毕竟新整,不细看的人竟有些不认得他了。按照王臣事先的交待,就一步三晃地朝酒桌上走去。


王臣一见逛荡,显出很吃惊的样子,“哎呀,表哥,你多咱来的,快坐下,坐下,一块儿喝吧。”逛荡就嗯哪、啊呀地应着坐下去。信用社主任也虚张声势地给逛荡倒酒。逛荡嗓子眼里早伸出了几只巴掌,恨不能将满桌的水酒一口吞下去,可对信用社主任又很怯生,呆呆地坐着竟不敢动杯。王臣眼珠子一转,站起来把住信用社主任的酒杯,“马主任,我的酒量你也是见了,给不给贷都是小事,老弟一点没有想法,咱们主要是喝个感情。这么的吧,我表哥既然来了,好歹也是亲戚,也算你的朋友,就让他代表我陪你,能陪咋样就凭他的水平,最后你就凭赏吧。”马主任也眼珠子一转,瞧瞧逛荡那猥猥琐琐鼻涕拉瞎的样子,不会有大的酒量,为保险起见,就说:“王大哥既然说了,我也不好折你的面子,那么的吧,陪酒可以,但有个条件,得让这位大哥把咱俩刚才喝的补上,然后再喝,”王臣看看喝光的酒瓶,加上杯里的存酒,还没进去一瓶呢,“一言为定!”王臣抓起一瓶未启封的宁城老窖递给逛荡,意思让他先补两杯,意思意思。逛荡有了王臣的命令,酒胆陡增,也不多想,用牙咬开盖子咕嘟嘟将满瓶的宁城老窖一饮而尽,抹一下嘴巴,咂咂嘴,抬起烂嘟嘟的眼睛望着主任,“还差多少?”马主任倒抽一口凉气,知道遇上了对手,忙说:“请坐,请坐,其实我不能喝酒,咱们慢慢喝吧。”


最后两个人又各喝了一斤多“宁城老窖”。马主任给喝得心服口服,末了儿连连拍着逛荡的肩膀,“海量,真是海量!”第二天就按王臣的请求给了足额贷款。王巨用这笔钱一买一卖,半个月就净挣四万多元。王臣挣了大钱,逛荡也从此陪酒出名。村里村外都把逛荡的陪酒当做奇谈和笑料,有人甚至暗中谋划,将来有机会也请逛荡陪酒,兴许也挣一笔大钱呢。可是不久后的一天,他又在陪酒的神坛上栽了下来。


一个月前,县委组织部下了一个文件,要在村党支部书记中选拔一批年富力强的佼佼者充实乡镇班子。于书记经过一番努力,竟然入圈了。一转眼组织部就要来人考核了,他经过细心打听,得知这两位考核干部都很能喝酒,也很喜欢喝酒。可他自己并不能喝酒,三杯酒下肚就脸红脖子粗,整张面相和猴胜似的。村里的其他干部还不及他的酒量,可现在的工作,别的好坏还在其次,酒不喝好是万万不可以的。他又很珍视这次机遇,对于一个基层党支部书记,一生能有一次这样的机会就很不错了,还想啥呢?可找谁陪酒呢,明天组织部干部就进村了,今晚上咋也得定下来呀!


看着“班长”急得那样子,其他成员都心急火燎,治保主任试探着提议:“逛荡要是好样的,喝酒绝对是把好手。”于书记连连摇头。民兵连长说:“上次给王巨陪酒,可陪出名堂了。”于书记没有作声。偏巧王臣从村委会门口路过,于书记就示意民兵连长将王臣叫回来。一问到逛荡那一次的陪酒,王臣立即眉飞色舞,“别看逛荡平时水水汤汤,稀松平常,关键时候还真有两手,那天那酒让他喝的,真是国际水平……”王臣一想起那件事就喜滋滋的,好像又回到了当时那动人的场面。


事后于书记悄悄对治保主任和民兵连长耳语了几句,最后说:“没别的招了,凭命由天吧!”


不一会儿,治保主任就把在“夜来春”闲逛的逛荡找了出来,领他到村里的成衣匠那里裁了一套上白下蓝的绸布衣料,要求第二天早上六点前必须赶制出来。


随后民兵连长拿了一块香皂领逛荡去村后的大水库洗了一个多小时的澡儿。又这么那么,那么这么地教了大半宿。最后逛荡都听腻味了,“不就那个多喝点酒,少说话,长点眼神,看住火候么,明天见吧。”


第二天一早,“夜来春”门前的气氛就不同往常。小伙计将院子连扫了三遍,屋里屋外门窗重新擦洗一遍,从老板到店员都换上了洁白的新衣服,菜是治保主任亲自押车起早到县城买回来的,帮厨的都说,说不上咋的,今天拿刀的手都抖了。


逛荡却没有露面,他由民兵连长领着,在一家干净屋里将新衣服换好,看上去虽然还是有些水汤(一方面可能裁缝水平不行,一方面他的身材特别,慢慢的我们就都知道了),比以前可立整多了,又刮了刮胡子,村妇女主任还给他描了几下眉毛,他自己都说不认识自己了。随后继续教导怎么说话,怎样坐立之类的事情。逛荡嘴上应着,脑袋一句也记不住,说得也太多,对他这样的只能嘱咐一句两句的,说多了就和没说一样。


大约在十点半钟左右,按事先的布置,民兵连长领逛荡最先来到“夜来春”,叫他“先熟悉环境,稳定稳定情绪”,好像逛荡以前没到过“夜来春”似的。逛荡待不住,要在“夜来春”周围先溜达溜达。民兵连长不同意,说他现在的一举一动都关系到于村的光荣和耻辱,不是他本身能说了算的事情,一言一行必须学得稳重,不然水水汤汤、流里流气地影响市容,说着硬把他拽到凳子上坐好。逛荡就急得什么似的:“那个咋了,赶上犯监了,不看在这顿酒上,俺还走了呢。”


十一点二十分钟左右,于书记陪着两位组织部干部,不紧不慢地来到“夜来春”酒馆,选在小屋的雅间里稳稳当当坐好,随后是一条红塔山香烟,十来听各种饮料,还有香瓜、西瓜等等,边聊边吃。待菜上得差不多了,民兵连长把逛荡从另一个屋里引过来,自己在门外悄悄地又走回那个小屋。


于书记马上向组织部的干部介绍:“这位是匡别先同志,村党支部的宣传委员,今天就由我们俩陪二位领导。”组织部的干部就点点头,让坐。逛荡也点头,坐下。


刚开始喝酒都是试探性的,一杯酒喝了二十多分钟还不到一半。于书记见气氛上不来,有些着急,自己又不敢多喝,就说:“老匡,你打个样儿,掀一个高c。”逛荡正急得火冒钻心。心想,这哪是喝酒,赶上喝敌敌畏了。有了于书记的话,他马上站起来将杯中酒一口干尽,随后抓过一瓶“五粮y”启开盖子,仰脖子喝得干干净争。有一瓶酒垫底,别的就不太在乎了,将桌上的另四瓶酒一人一瓶,说:“谁不一口干了,是这么大个的!”就用手比划了一下甲鱼的形象,自己又先启开酒瓶子,边喝边大口吃菜。


两位组织干部目瞪口呆,好像做梦一样,不知道还将发生什么事情。


逛荡见其余的人都不喝,就将自己的酒瓶喝干净,又启开身边一位组织部干部的酒瓶,指着两位客人:“于书记不能喝酒,我不去比。你们不喝,好,我喝,真他妈的,白给酒还不喝,过这个村,那个就没这个店了……”又抓着酒瓶子向嘴里灌去。


于书记气得满脸通红,也顾不得组织部不组织部了,张口就骂:“逛荡,你混蛋,我c你祖宗,你给我滚出去!”民兵连长在隔壁听见吵声,知道出了问题,赶紧跑过来拽逛荡出去。


逛荡临走,伸手又抓起半只烧j,边吃边说:“行行,那个我走:可事先说好了,这套衣服就归我了。”


民兵连长把他拽到外边,训一顿,又说:“赶紧走吧,你闯下天大的祸了,最好这几天别在村里露面,听明白没?”


村里果然好几天没见到逛荡的影子。


考核结果可想而知。于书记生了几天闷气,想一想也就拉倒了。“这就是命,从小我爹就找算命的人对我说,‘你天生不是当官的命,管人也方圆超不过五里地呢’。”


计划生育工作从八十年代开始,上边越抓越紧,下边越喊越狠,什么“超生就是自杀”、“超生就是犯罪”、“扒房子揭瓦,抓、拿带罚”、“宁可家破,不能让国亡”,一个个口号都很沉重,血糊淋漓。可村里,用于书记的话说就是,“总有那么几个贱x,老丁婆子养汉,有一定老主意!”不管你咋说,该生照生,“好像她生出来的他妈的都是国家总理,人家生出来的都是王八犊子!”


这几天可能又要来查计划生育了,天一亮于书记就在村广播喇叭里拼命大喊:“全体社员(他仍不习惯叫村民)注意了,据最新消息,县计生办的这几天来我们村查计划生育的可能性很大,希望大家百倍提高警惕,发现问题,立即报告给我或村委会,这也是关系到全村荣誉和命运的大事(他当然不能说主要是关系到自己的荣誉和命运)。另外呀,那几户超生的,能躲的赶紧躲,能跑的赶紧跑,别不要那张x脸,看这次给查出来的不扒掉你家房子是你做的!还有两户计划外怀孕的,于成媳妇,马山河媳妇,还要不要x脸了,都跟你们说几遍了,到外村躲一躲去,今早上我还看见腆个大肚子可街乱走,真不要那个……”


也许是说得次数多了,村民们都不当一回事儿,该干啥干啥,尤其与己无关的农民,早早就赶着牲口去田里犁地,他们可没工夫听那些闲话,秋后少收一两粮食也是自己的损失。那几户超生的看来是害怕了,村里再没有看见她们和孩子的影子么,去家里检查几次也没发现人影儿。闹心的是那两户计划外怀孕的,于书记那样骂,那样吵,照样挺着个大肚子,屋里屋外洋洋不睬地走来走去。她们说啥,“我们外边没有亲戚,爹娘都死净了,上哪躲去?逮着了大不了要命一条,我们早就活够了。再说我们都给乡里交了计划外罚款,乡里不说交了罚款可以生么,我们躲啥,要躲除了村里给我们找地方吧。”


于书记气得两眼冒火,恨不能一下子把两个孕妇的孩子从肚子里挤出来,扔水库里去才好。可是他没有办法,人家说得也是在理,乡计划办收了罚款不就是让生么,还让人家躲啥?乡计划办的也是王八犊子,就知道瞪着眼睛罚钱,罚完钱就没有你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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