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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3 部分(2 / 2)

第二天的现场会准时召开,皆大欢喜。都说杏树乡的做法好,全民动员,积肥还田,造福后代,永续发展。会议结束时,一位抓了三十多年农业生产的老县长拉住姚乡长的手久久不放,连续说了四五个“好好好”才依依惜别。半个月后姚乡长就由乡党委副书记、乡长变成了乡党委书记。大个子也由学校调到乡党办做了宣传干事,转过年就成了党委宣传委员。


大个干瞪着喝红的眼睛长长地舒一口气,突然又想起什么,就掀起瘦小的p股附着徐胖子的耳朵说:“拆墙和拉粮做农家肥事是我跟你闹着玩瞎说的,可别当真。听说有人还反映到上边去了,都是瞎扯,传出去我就废了!”徐胖子就显出醉熏熏的样子:“扯蛋,都是瞎扯蛋,酒后哪有真话。”大个子就搂住徐胖子的粗腰拥了拥:“老弟真是讲究!”


往往有这样的规律,喝酒越喝越兴奋的人,往往也是越容易失控的人,大个子一喝酒当属此类人物。当他和徐胖子一人又吃了半只猪耳朵,一人又喝了二两“红高粱”时,一说话就嘻嘻笑起来,叫人看着就有些发毛。忽然就站起来,手朝窗外一指:看见门口那块“乡镇企业亿元乡”的牌子吧?就我们这穷乡,乡办企业别说亿元,累折腰筋能达到五十万是一大关了。前年姚书记见全县有五个乡报了亿元乡,心里就怪痒痒的,连着开了两次几乎通宵的党委会,说杏树乡不拿下亿元乡的牌子他晚上睡不着觉,委员们都不作声,觉得姚书记是在说梦话。他就开了个党委扩大会议,我们是小乡,一共才六个村,就把六个村书记都扩大进来了。真是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六个村书记六个干儿子每人报了五十万元的产值。姚书记嫌少,给每人又加了五十万,再抽干骨髓也挤不出来了。姚书记就生气了,“摊派,每个村在原有基础上再增加三十万,乡企办再承担二百万(其中酒厂承担一百万),剩下的二十万我自己想办法!”弄得六个村书记都耷拉着脑袋回去想产值,各村想来想去把小j、小鸭,刚挖好的鱼塘都打进了产值,有个村书记一时糊涂,把儿媳刚生的孩子也打成二千元的产值记在账上。一时间村里就流传出“猫产值”、“狗产值”、“小孩产值”的笑话。更多的是望风捕影往上凑,因为姚书记有话,你怎么凑我不管,凑不够数我不答应。姚书记这二十万只好在乡大院里打主意,每个乡干部摊派二千元,办法自己想;二号车拉脚要挣十万(拉他都拉不过来);最后把来乡招待所投宿的汽车也打进了产值,最终凑够了二十万元的产值。听说秋后税务部门要根据上报的产值来收税,到时候该有戏唱了。


徐胖子看看桌上的酒已经罂尽,就撅p股去床底又摸出两瓶“红高粱”。除给大个子和自己斟满两个二两半的杯子,对嘴把剩下的半瓶吹下去。大个子用发直的眼睛望着徐胖子,连连叫好:“海量,真是海量!我讲到哪了?”


“说了半天,报道的‘新’还没讲完,还有‘高度’和‘深度’呢?”徐胖子一提头,大个子又来了精神:“对对,还有高度和深度,其实也都是吹,像我们这山区,养牛的确是长项,可做梦也达不到人均二十头啊。为了凑这个数,让县里在这开现场会露露脸,把各村的牛都赶到一个村,老百姓不干,就下死命令:不是干不干的问题,而是怎么干的问题,要把它看成是‘爱我河山’的具体表现,并许愿每牵一头牛可顶一个义务工,再不够数就去外乡租牛,租一头牛半天十元钱,怕记混了对不上号就在牛角根上用油笔小心地写上户主名字,现场会一散就去找牛角根念名,户主听到名字就去牵牛,没牵到牛的就等着念名字,念到名字的……”大个子说一说变成了车咕噜话,眼皮也抬不起来了,可还是说得饶有兴致:“高度,深度……纯粹是吹牛x,为了上报办夜校的镜头,人员不够,把聋哑人,傻子都混在里边充数,摄像机刚端起来,有个傻子突然站起来往外跑,旁边看着的人就说他积极性太高了要发言,马上又给按坐……”他实在说不清了,就勉强抬一抬眼皮,脑袋一耷拉就趴在桌子上了。


宁长推门进来,示意他把大个子放在床上休息,满意地拍了拍了胖子的p股,同时批评他喝酒太多,见他还想把剩下的半瓶也收拾掉,就夺过瓶子塞上盖子,塞进床底下。


第二天早上,姚书记和往常一样,照样过来看看他们,寒暄一阵。宁长就半真半假地表示对联络员不太满意,不是不配合工作就是靠不住时间,像文教助理小王,来不到半天面都见不着了,就显出一脸的不屑。姚书记歪一歪头,满口答应:“明天尽快让小王过来。”


第二天小王还是没有来,派来一位姓马的组织委员。几天后又相继派出两个联络员,其中还有前边提到的副书记老米,都在跟宁长他们兜圈子。他就觉得再通过联络员来帮助查案已无实际意义,就想起了一直没露面的马乡长。问了几个人都说病了,具体情况不详。通过高禹知道文教助理小王已被派到村里修整公路,和他们见面很难,硬见面效果也不会很好。但小王给高禹捎话说,应尽快找到马乡长,他知道很多事,也肯说。又告诉马乡长可能在哪,可能不在哪,一定能在哪等等。


第二十二章 评话杏树乡补遗


“干什么?领导干部没长手啊,家里一点p活你也去,他(她)也去,乱蝇蝇地像干什么?咱们先说安民告示:以后有事到单位谈,家里一律不接待;


围前围后的一律不受欢迎!“


齐永田这才意识到,自己这个近四十岁的老婆实在是不中用了……。


宁长他们从乡政府出来,对外公开说是回城里休息几天,实际他们找马乡长去了。


在一个晴朗的初秋的上午,他们按照乡文教助理小王指定的具体方位,在外乡的一个叫土崖子村里找到了马乡长。马乡长看上去确实有病,脸色也不好看,但一提起姚书记,就很激动,直言不讳。他说他有意躲出来,就看他们找不找他。他说头几次调查组每回来都说要找他好好谈谈,最终都没找他,就以为宁长和他们也不会有啥两样,干脆借病躲出来,免得一些事还躲三躲四地背着他。他说姚书记根本就不像个共产党的书记,除了以上反映的问题,他说姚书记在用人上的违法乱纪问题尤其突出。像选乡长、副乡长自不必说,就是各科室的股长、副股长都要他亲自拍板,否则自食苦果。去年秋天他外出一个月还未回来,有一个股的副股长突然撒手西归,又值该股业务旺季,股长多次找在家主持工作的马乡长,希望尽快选派一名副股长协助他工作,否则将影响全乡的整体工作。马乡长经认真考虑,主持召开了党委会议,一致通过该股的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同志补任为该股的副股长,工作起来确实胜任,全股上下得心应手。


姚书记回来后颇有微辞,先后三次去该股抽查工作,终于发现该股在该副股长卫生分担区内按规定多栽了五棵j冠花,少栽了五棵月季花。姚书记对此十分重视,在大会上明确表态:千里之堤,溃于蚁x,事虽小,反映了我们的机关干部,甚至是中层领导干部与党委不能保持一致,我行我素,老子天下第一,别人都是臭皮匠,只有自己是诸葛亮,高傲自大,目中无人……此事在连续讲了半小时之后,突然来了一个北京长途,才使讲话中途夭折。否则还说不上会借题发挥多久。会后好心的同志就劝这位副股长赶紧找姚书记陪个礼,最好买点东西看看外出刚回来的姚书记,偏偏这位副股长属死脑筋一类人物,认为自己无大毛病。姚书记是无限上纲,j蛋里挑骨头。不能给他养成这个坏毛病,况且领导都是刀子嘴豆腐心,以教育为主,说过拉倒,哪有那么小肚j肠,不吃人饭的。结果三天后该副股长给解除了职务,从外股调进一个女同志接替了该职。尽管该股后来的工作每况愈下,姚书记的态度仍十分坚定:在用人问题上还是要把革命化放在第一位,要先算政治账,后算经济账。人选准了,没有钱可以想办法挣到钱,没有产值可以创造条件创造产值。如果人选错了,有了……据说该女同志谋到该职。是在未失身的情况下按规定(不成文的)给姚书记交了足额的c心费才谋得的。据说这里要当什么干部,整到什么级别都是有一定额度的,此额度虽无明文规定,拟谋职的人都能十分认真地履行,非常信誉地遵守。如当副股长,应花八百——一千五百元;股长为一千五百——三千元;好的站所长为三千——五千元;副乡长为一万元等等。凡有点条件又能交到此额度的都能如愿以偿。


也有手里没钱又想挑担子当领导的,这人叫孙文修,身材魁梧,一表人才,脑袋长得比园艺师修剪得还齐整。就是整天惦记着领导给他压担子当个股长副股长什么的。可他一无靠山,二无金钱,就是有点现钱,他那个病包子媳妇(当初也只长了个衣服架子)也是有一分钱等着花两分钱的角色,他只能靠自己。于是他有事无事常在姚书记家里,壶里没水去灶前烧水,院子里有草毛毛就拿条帚去扫院子,煤堆冻了就拿铁镐去刨煤,和煤、生炉子、剁j食、剖鱼腹等都是不可缺少的服务系列,实在没事就拿着苍蝇拍子里外屋撵着打苍蝇,赶蚊子。天下雨了,他拿自己的伞悄悄送到姚书记办公室;天下雪了,他夹着大衣悄悄走到姚书记身边。结果眼看着股里股长、副股长的位置都满了,姚书记也没有点头的意思。他的修养就在于不急躁,不泄气,一天到晚只要有时间仍长在姚书记家里,该干啥照干不误,一点焦灼和期待的征兆都看不出来。好像这是一种本份,一种神圣的义务,以至有一天晚上姚书记在家里坐着坐着突然感到闹心,到卫生院又查不出什么毛病,姚书记媳妇于晓梅也没来由地屋里屋外直打转转。后来孩子提醒他们;孙叔叔晚上没有来。两口子这才恍然大悟,心情也很快平静下来。原来那天晚上孙文修媳妇病重,他正陪着打点滴呢。终于在四年后,姚书记第二个孩子也已三岁,于晓梅连块n布都没捞着洗,说句难以启齿的话,她的血裤衩都是孙文修一点一点给搓净的。但姚书记歪着头,在屋子里犹犹豫豫地转游了半个小时,最后咬咬牙,还是没有启齿。最后于晓梅在一次与胡厂长外出回来借着酒力,终于忍不住了:“姚长生,你还有没有点人心,什么大不了的,差多少钱,我给行不行,不就一个破股长么,非得死人咋的?”姚书记咬咬牙,惨白的脸上也泛起一片红润:“明天吧”。


“xx股股长、副股长的位置都满了,明天顶个p用,你也别拖了,他也不嫌寒掺了,当个股长助理还不行么?”


“废话,咱们要干就是一把的,什么助里(理)助外的!”


“那董股长往哪搁?”


“下去,愿干啥干啥,党委书记要这点权威都没有还干啥劲!”


孙文修这个1。5o米的中专毕业生,竟“咯”一声跪在地上双泪长流,拽都拽不起来。听说他上任后干得还真不错,其中有两项突击性工作在省里还拿了第一名呢。于是有人就说,前门上来的不一定都是英才,后门上来的也不一定都是蠢才,关键在机遇、本事和事业心上。


齐永田就不行,他属于手里没钱,又想挑担子,又不想走正道那种人。他也知道自己一拍脑袋穷得p股直冒灰,干活又舍不得出气力的角色,就劝老婆没事常去姚书记家转转,干点零活啥的。结果那几天于晓梅真没在家,她也真去了。可不到半小时就让姚书记给轰出来了,且在机关会上讲道:“干什么?领导干部没长手啊,家里一点p活你也去,他(她)也去,乱蝇蝇地像干什么?咱们先说个安民告示:以后有事到单位谈,家里一律不接待;围前围后的一律不受欢迎!”大个子为此专门写了一篇领导干部廉洁自律的报道,寄到省报还给刊发了,姚书记也为此风光了好一阵子。齐永田并不这么看,他现在才意识到,自己这个近四十岁的老婆实在是不中用了。咬咬牙趁侄女婿外出不在家,央侄女到乡卫生院去护理一下姚书记(姚因打麻将时间过长住进了乡卫生院;于晓梅与胡魁外出没在家)。侄女从小失去双亲,是老齐一手拉扯大的,对老齐是言听计从,百依百顺,但这件事却很不情愿。情急下老齐像孙文修及一些膝盖骨质松软的男人一样,竟也“咚”地给侄女跪了下去,难得的眼泪也哗哗地流了下来。侄女在流了比叔叔更多的眼泪之后,毅然去了卫生院。结果姚书记出院第二天,齐永田就当上了x股第一副股长。


马玉山是个无能的家伙,他一天总嘟啃着个猪肚子脸,一副哭叽叽的熊样子。他不仅没钱,又不屑想去姚书记家里找零活干,又连个对象还没选中,亲戚朋友里也没一个能拿得出手的女人,可他也想让组织上给自己压副担子。就三天两头往姚书记家送东酉,品种还说得过去,大多是绿色食品。什么一筐鲜豆角,半盆顶花带刺的嫩黄瓜。半编织袋子黑龙江土豆,两个嫩角瓜等等。有一次抓了几只蛤蟆,老娘也正有病,就说:“玉山哪。给妈切两个土豆一块炖了吧,妈正想吃点有籽的蛤螟。”他想了想,最终摇摇头,“妈,你让我再想想别的办法。”就瞅老娘不注意,用布袋提着蛤蟆哭叽叽地来到姚书记家里。“大姐(乡里的很多人,含比于晓梅大很多年岁的男女同志往往都这样称呼她),刚从d里抠里出来的,满肚子籽,老肥了。”于晓梅就笑吟吟地接过蛤蟆,还照他那黑乎乎的猪肚子脸上捏一把,也没捏笑,只短时间地把肌r给捏松懈了。一出大门,他可是用力地蹦了两个高儿,还自己对自己做了个鬼脸儿。可那几只蛤蟆并没有派上用场,因为在他进屋二十分钟之前,有人从山里给姚书记捎来半编织袋个个拳头大的黄肚蛤蟆,个个油乎乎的,肚子胀鼓鼓的,于晓梅觉得这几只小蛤蟆和那些放在一起怎么也不伦不类,她又没养成轻易把东西转送给别人的习惯,就偷偷地把那几只蛤蟆放掉了。也许,那几只田蛙现正在繁儿育女,已培育出一代代无数的田蛙儿子孙子了,若让联合国野生动物保护组织知道,于晓梅或许能获奖呢。后来送的时间长了,就放松了礼品的质量,如豆角,不是蔫叽叽的,就是带老皮的;黄瓜不是软塌塌的,就是半老株黄的水黄瓜;有时别人送的活蹦乱跳的大鲤鱼已装满了专用的大水缸,他偏偏不在哪条小河沟子里抓了十几条带死不活的小鲫鱼、小泥鳅、小老头什么的。气得于晓梅就点着姚书记的鼻子质问:“你们那xx股的王股长还没死么?快给他整个角色儿吧,我实在受不了了。”结果一个星期后,马玉山就当上了xx股的第三副股长的股长助理。听说现在时兴的局长助理,乡长助理什么的都是从杏树乡的股长助理的基础上演义出来的,不然哪来这么多“助理”呢。


最具戏剧性的要属禹臣当副乡长的曲折经历……。


马乡长说得很激动,那顶他长年都舍不得摘下的前进帽子也摘下来扔在茶几上,一会又戴上去,一会又……突然就住了嘴,睁大眼睛从窗玻璃向院子里看着。宁长他们也跟着往院子里看。院子里来了三个人,穿得很破烂,马乡长外甥女将他们拦在门口,他们却执意要进来。其中一个穿着破帆布上衣的背剪着手的矮个子,宁长一眼就认出是柳树村的黄书记,一脸横r的戴着破草帽子的高个子是治保主任李鸣,李鸣身后那个穿破花布衫的女人就是李鸣的相好。李鸣作着揖,死乞百赖地要进屋里,眼睛滴溜溜地四处逢巡,“求求了,进屋给口饭吧……”可能是窗玻璃的折s作用,他们并没有看见屋子里的人。马乡长就摆摆手,示意宁长他们进里屋先坐,自己就迎出去。


宁长看得很清楚,他们三个见了马乡长先是一愣,随后就一脸尴尬,齐声说:“马乡长……”都低了头。马乡长显出同样的激昂,“黄永富、李鸣,你们也不用跟我装神弄鬼,咱们打开窗户说亮话,我马志纲从来堂堂正正做人,老老实实做官,说话办事不避人,不怕人,共产党的天下胡作非为早晚吃不了得兜着走。现在全国反腐败这么紧你们也清楚,自己做好做歹自己最清楚,老百姓最清楚,要想人不知,除非已莫为。都到了这种地步,还甘心做(狗)腿子,跟着瞎嗡嗡,自己着量办吧!”他一摔门就进了屋子。


黄书记、李鸣等在院子里不知所措地站了站,对着屋里说一声:“马乡长,没啥事我们就走了。”就灰溜溜地走出院子。


马乡长在屋子里坐下起来好多次,一顶帽子也戴上摘下好多次,“他们这是侦察我,也不光侦察我……”沉思一会,摆摆手,接着讲自己的故事。


禹臣出生山东,为人耿直、正派,在杏树乡一干就是二十多年,每当关键时刻,都有人说别急,快了快了,耐心等吧。结果苦苦干了二十多年,好歹在一个当副县长的同学在离任前给他说句话,才由全乡也许是全县最老资格的助理选进了乡党委班子成员。还是个纪检副书记。是个好事不沾边,坏事落不下,有能耐的不想干,没能耐的干不了的得罪人差事。他回头一看,已经四十大几了,和他一起参加工作最次的都熬到了副乡长,再不提任,过两年有人提携也过了年龄。他倒不是非要当官,在乡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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