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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6 部分(2 / 2)

在我可以开车将苹果带回家的时候,村支书袁长鸣已经主动登门来看我了。这位中国最低层的“职业革命家”,使出的手腕一点不亚于阎水拍局长。他面不改s心不跳地坐在我家炕头,一边和我父亲称兄道弟喝酒,一边夸奖我。我父亲弟兄三人,父亲排行老三,袁长鸣仿佛顿然变作了我的“四伯”,亲切地看着他这个“侄子”,夸奖“侄子”小时候多么聪明,书念得多么好,一看就会有出息。令我诧异的是,他怎么一下就忘了从p股上一脚将我踹倒的往事。小时候他可从来不认为我是他的“侄子”,他那时总是用另外的称呼喊叫我。他将这种称呼忘记了,可我能忘记了吗?他那时总是将我唤作“小杂种”或者“龟儿子”!


那次袁长鸣和我父亲喝完酒,顺手还拎了我家一袋苹果。望着他像从自家菜园里背着一袋蔬菜回家一般,背着一袋苹果从我家院门走出去的背影,我恨不得从后面一枪结果了他!


从袁长鸣口中获知,袁长印已做了袁家沟乡分管教育工作的副乡长。父亲当着袁长鸣的面,嘱咐我抽时间去看看袁乡长。我怎么会去看他呢?我其实早已在思考,我将来怎样去报复这个无耻的小人。我注定会踩住他的脑袋,但我难道会亲自“动脚”去踩他吗?当然不会!我会再去找一个小虎,让小虎代我去踩他,下“脚”重一点,狠狠地踩他!紫东县五十多万人口呢,找十个百个小虎也不难。


在我如此展开想像的翅膀的时候,我仿佛已经真的担任了紫东县委书记——只有担任了紫东县委书记,我才能准确地踩住袁长印的鸭脖子——读者朋友大概很想知道袁长印的脖子为什么是“鸭脖子”,那我就负责任地告诉你,他的后脖呈酱红颜s,有褶皱,脖子拉长,褶纹就呈白s,就像那种“变s龙”。如果说,此生我还有什么心愿未了,那就是踩“鸭脖子”这个心愿未了。而对我来说,这是一件多么快乐的事情!——还能有比这件事情更令我鱼在河愉快的事情了吗?我同样会负责任地告诉同志们,没有了!


正当我在遐想中沉醉的时候,小虎已将虎里虎气的八缸三菱车稳稳地停在了鱼贵喜家的院子里,我恋恋不舍地从这种令人快慰的遐想中回过神来,定睛一看,早有一群村里的碎娃娃撵在车p股后面围了上来。


《背叛》59(1)


郑向洋市长在主持了紫雪市半年多工作后,并没能如愿以偿当书记。省里冷不丁又给紫雪市配来一位市委书记,郑向洋市长继续做市长。


这真是大有大的痛苦,小有小的烦恼。从这一点上讲,郑向洋市长还不及鱼在河,简直就是个冯富强!虽然没有像冯富强那样从政秘科主持工作副科长岗位上被挪开,但也够窝囊的了。即使不是冯富强,也差不多是一个余宏进,冷不丁就调来一个阎水拍!


新调来的市委书记叫傅四海。最初获知傅四海调到紫雪担任市委书记时,我的心狂跳了几下。我的心怎么能不狂跳呢?他是我大学同班同学,而且是同宿舍,他是我“睡在上铺的兄弟”!


傅四海大学毕业后,直接分配到省委办公厅做秘书。我们那几届大学毕业生,分配政策实行“哪里来哪里去”。即哪个地市考上的学生,毕业分配再回到哪个地市去。我来自紫雪市袁家沟,最后果然又回到紫雪市袁家沟。


就在我在袁家沟中学报到的时候,傅四海已坐到省委办公厅窗明几净的办公室。我担任玻管局政秘科副科长时,他已是省委办公厅副主任。我担任政秘科长时,他已是省委副秘书长兼政策研究室主任。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担任玻管局长,他已一身轻松来到紫雪做市委书记,成为名副其实的“紫雪王”。


傅四海上大学时,有一个绰号叫“民歌”。我那时候有个外号叫“橡树”。起因是一次学校举办文艺晚会,我朗诵了舒婷的诗作《致橡树》,傅四海朗诵了余光中的诗《民歌》。我俩也确实喜欢各自朗诵的诗作,有时晚上睡在床上,也会抑扬顿挫吟诵一番。傅四海普通话讲得比我标准,每当他吟诵《民歌》时,我们便侧耳倾听,他的声音宏厚深沉,听着特别有感染力——


传说北方有一首民歌


只有黄河的肺活量能歌唱


从青海到黄海


风也听见


沙也听见


如果黄河冻成了冰河


还有长江最最母x的鼻音


从高原到平原


鱼也听见


龙也听见


如果长江冻成了冰河


还有我,还有我的红海在呼啸


从早潮到晚潮


醒也听见


梦也听见


我已与傅四海通了电话。通电话前,我认真思考了如何称呼他的问题。当然不会称他“民歌”,也不能叫“傅四海”或者“四海”。而是应恭恭敬敬叫“傅书记”。我提前都将开场白进行了练习:“喂(轻柔),是傅书记吧(恭敬),我是在河(不带姓,显亲切),您的老同学鱼在河(担心对方想不起来,彻底说明情况)!”


那天通电话,只简单说了几句话。他刚来,工作千头万绪,忙得团团转,还抽不出时间跟我畅叙同窗之谊。我也没有急着去看他,我得等他缓过口气来,给我打电话,我再去看他,和他说些掏心窝子的话。


但我的耳朵早已竖了起来,用心捕捉着关于他的一切信息。听说他在紫南县某乡确定了一个扶贫村,我也急忙去相邻的村确定了一个扶贫点。我得让我的扶贫点也跟着他的扶贫点。


从傅四海到任那天起,我的心已离开郑向洋随傅四海而去,毛遂自荐、自觉自愿成为傅四海的“第三只眼”,用心观察着紫雪十六县五万多平方公里土地的风吹草动。与郑向洋市长比起来,傅四海更需要我这样的“第三只眼”,因为他自己两眼一抹黑。我如此轻松地背叛了提携我的恩人郑向洋市长,心里也觉得有点对不起他。可这又有什么办法呢?这能怪我鱼在河吗?谁让他郑向洋不是贾宪三角最上端的那个“1”呢?我国北宋数学家贾宪用以开高次方的这个数表挺有趣的,最上端排列着三个“1”,排列形式为“111”——这三个“1”,可以理解为三个一把手:最上端的这个“1”,是市委书记傅四海;左下这个“1”,是市委副书记市长郑向洋;右下这个“1”,是市人大主任常东方(我们紫雪市的人大主任叫常东方)。一个市委一把手,一个市政府一把手,一个市人大一把手——不是三个一把手是什么!三个一把手中,最大的是最上端的那个一把手——谁让他郑向洋不是这个“高高在上”的一把手呢!我将双手向前一摊,像某部影片里的人物一样耸耸肩,自嘲地说:桀犬吠尧,这是没有办法的事!


不出我的所料,傅四海来电话了。这是一个周末的晚上,他约我到他办公室谈话。


对这次谈话,我早有心理准备。包括第一句话怎么说,我都设想好了。我原以为,我俩的第一次谈话,不会涉及紫雪的人和事,而会将那几十个大学同学挨个拨拉一遍。分到国务院那个同学,在###,已经做了司长。班里的正厅级g部,也就是傅四海和这个司长了。下来还有某个身姿比较活泼的女同学,当时是我们班的班花,毕业后一直在省档案局工作。傅四海和她在一个大院上班多少年,肯定常见她。傅四海也许会对我感慨,二十多年过去了,当年那个青春活泼的年轻姑娘,现在也成黄脸婆了。


可我还是想错了,我设想的这些谈话内容几乎没有涉及。落座后刚寒暄几句,傅四海便直奔主题,他对我说,郑向洋已向他提出,让我接杨远征出任紫东县委书记。


郑向洋看来不知道我和傅四海的关系,如果知道,他就不会这样提了。我当即将我和郑向洋关系的来龙去脉向傅四海和盘托出,刻意表明,我和郑向洋只有一r之雅,并无历史渊源。最后我这样表白:“那是在‘惠时期’,我和他近一点。现在成‘傅时期’了,我和谁更近,是不言自明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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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叛》59(2)


“这个我明白,要么我就不会叫你来谈话了!”傅四海摆摆手对我说。他直言不讳地告诉我,他不喜欢郑向洋这个人,有点咄咄人。他刚来不久,郑向洋就给他拉出一个单子,提出安排这个人做县委书记,那个人做县长。安排g部是市委的事,还是市政府的事?傅四海说,他情况不熟,半年之内不准备动人事。杨远征的副市长省里已批下来。如果在普遍不动人事的情况下,只动我一个人,安排我去做紫东县委书记,目标太大。况且我担任玻管局长时间不长,一下给这么重要的岗位,也太扎眼。但紫东是紫雪十六个县中经济实力最强的县,号称“紫雪第一县”,这个县委书记必须选一个十分信得过的人去做。因此他的初步思路是,让杨远征担任副市长后,一身两役,再兼半年紫东县委书记。半年后,整个调整人事时,再调我去接替杨远征。


傅四海那天还对我说,他到紫雪,现在是孤家寡人一个,孤掌难鸣啊!急需一个得力的帮手(在傅四海眼里,我就是鱼在河眼里的小虎)。他给我流露了一个意思,我在紫东县委书记的岗位不会g得太久。市里两位副书记年龄都大了,一两年后,安排他们一个做人大主任,一个做政协主席,再提拔两个年轻的市委副书记上来,那样工作就好开展了。


揣摩傅四海的意思,我当然是这“两个”中的“一个”了!


那天从傅四海办公室出来已经很晚,小虎还在车里候着我。我让小虎开车回去,我想在寂静的大街上走一走。那天我走在夜阑人静的大街上,步子迈得格外轻快。没想到我脚下的道路突然变得如此宽广,简直有如神助一般。我甚至掐指算了一下,现在是2001年6月份,我四十一周岁,半年以后,即2001年底,我即可担任紫雪第一县——紫东县委书记。在紫东县最多g两年,到2003年,即我四十三岁时,即可能担任紫雪市委副书记。担任两年市委副书记,到2005年……我又掐指算了一下郑向洋市长的年龄,恰好是2005年年底退休。就是说,2005年年底,或者2006年年初,我就可能是紫雪市的“郑向洋”啦!


我有点不敢想下去了,快乐和幸福溢满了我的脸。这可真是“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啊!我差点儿像当年老宋从康凤莲家筹到钱出来那样,兴奋地在大街上跳起来。


那天直到回家睡到床上,我仍然十分亢奋,怎么也睡不着觉。2005年是“十五”最后一年,2006年是“十一五”第一年。我们紫雪市高速公路“八纵八横”将在“十一五”期间建成通车。就是说这个宏伟目标要在我任市长期间实现了!我仿佛已看到:鱼在河市长手拿一把剪刀,忙得脚底儿朝天给一条条高速公路通车剪彩……


对我来讲,前途一片光明,但道路仍然是曲折的。我仍得如履薄冰、如临深渊,小心翼翼走好每一步,万不可掉以轻心,否则就会满盘皆输。包括对傅四海,我这棵“橡树”已不能以老同学的面目去应对他。我应该将我这棵橡树削成一个又一个尖锐的楔子,随时准备让傅四海拿一个小锤将我敲进他挖好的榫子缝儿里去。即使将我自己挤得浑身疼痛,也在所不惜。将于谦那首诗改一个字:“粉骨碎身全不怕,‘不’留清白在人间!”需要挤走冯富强,我这个楔子就是鱼在河;需要压制朱锋、姬飞、牛望月,我这个楔子就是马方向;需要欺侮余宏进,我这个楔子就是陈奋远;需要撬动马方向,挤走权高位重的惠五洲,我这个楔子便又成为郑向洋……


而这个木楔的最后目的,是要撬走郑向洋!


说白了,人生就是一个木楔,不停地挤进别人的“缝儿”里去!只有将别人撬动,挤走,甚至挤扁,自己的生存空间才会更大一点。在玻管局十年,我不是这样“挤”过来的吗?那么多人被我挤走了,那么多人被我挤扁了,那么多人疼得嗷嗷叫,而我却越挤越舒服。瞧我现在的活动余地与生存空间有多大?如果刚调到玻管局时,不“头悬梁锥刺股”般立志,不十年如一r,“苦其心志,劳其筋骨”,对阎水拍和马方向,不“俯身倾耳以请”,即使“遇其叱咄”,亦“s愈恭,礼愈至”,那我现在还不是一个冯富强?被那个“鱼在河”挤来挤去,多少年了,气都喘不过来一口!


鲁迅先生写过一篇文章,叫《爬和撞》。先生讥讽说:“爬得人那么多,而路只有一条,十分拥挤。老实的照着章程规规矩矩的爬,大都是爬不上去的。聪明的人就会推,把别人推开,推倒,踏在脚底下,踹着他们的肩膀和头顶,爬上去了。”我不就是鲁迅先生说的这种“聪明人”吗?鲁迅先生还写过《推》,写过《踢》,先生为何没用他那支如椽巨笔,再写一篇《揳和挤》呢!这两个字不是比“爬、撞、推、踢”更生动、更传神嘛!


是的,人生就是两个字,一个“揳”字,一个“挤”字。先将自己千方百计“揳”进去,然后扎个马步毫不犹豫地“挤”——这就是我鱼在河的人生哲学!


待我做了市委副书记以后,就等于给郑向洋身上敲进去一个楔子。郑向洋因疼痛难忍逃窜之后,那我再“揳”谁呢?我总不至于再去“揳”傅四海吧?我当然不会“揳”傅四海——问题是不“揳”傅四海,老乔和他那个在玻管局看门房的孙子会失望的——为了不让老乔“死不瞑目”,为了能让他的孙子成为我们玻管局的一个“预言家”,我必须再将这个坚硬无比的木楔,狠狠敲进傅四海的r身里去——让他像郑向洋那样落荒而逃——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我又耸耸肩,y冷地一笑,在心里发狠地对自己这样说。


《背叛》60(1)


傅四海和郑向洋只“配合”了不到半年,关系便显得微妙起来。


而郑向洋公开和傅四海唱反调,竟是在研究我到紫东县担任县委书记的书记办公会上。郑向洋明确地表示了反对意见,他说:“鱼在河同志是个不错的同志,年轻有为,但担任玻管局长不到两年,时间有点短,一下子毫无过渡地放到那么重要的岗位上,不合适。”郑向洋的话说得十分斩截,斩截也没有关系,毕竟他只是二把手,还无法左右傅四海,可另外两位副书记竟也相继表示了反对意见,虽然他们的反对意见表示的十分委婉,但不同意“鱼在河同志”担任紫东县委书记的“中心思想”却是明白无误的。


会前傅四海曾征求过两位副书记的意见,他们含糊其辞地表示了同意。之所以会上突然反戈一击,是联手和傅四海抗衡呢——谁让你一来就腹谋着将我俩安排到人大和政协去工作?“人大主任”年龄是有点大了,已过五十五岁,安排去做“人大主任”还能说得过去。“政协主席”才刚刚五十二岁,怎么就安排他去做“政协主席”呢?这两位副书记窥破了傅四海的“腹谋”后,心里就有点气恼,“政协主席”尤甚!于是在会上突然“倒戈”。


我听说郑向洋在会上说我“毫无过渡”地放到那么重要的岗位上这种毫无道理的说法,也很不高兴。过渡?要什么过渡?若是过去的玻管局,恐怕都可以毫无过渡地直接去做市委副书记或市政府副市长呢!现在去做一个县委书记,还需要什么过渡?听说你郑向洋快到省委做秘书长去了,你一个市长怎么可以毫无过渡地放到那么重要的岗位上去呢?如果我鱼在河是省委书记,我也会在会上皱着眉头说:不合适!


郑向洋提出让紫东县现在的县长接杨远征出任紫东县委书记。他说,杨远征同志走了,县长做一把手主持紫东全面工作,熟悉县情,更重要的是有利于紫东的经济建设。紫东县可是我们紫雪十六县的眼睛仁儿啊,一个县的财政收入占到全市的三分之一,经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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