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心一旦堕下去,一切都不大好维持。
在吕布宣布要进军的时候,这些已经开始腐化的兵卒将校,已经不再去想什么为了家国天下,而是想着发财再发财!至于胜负,在他们心中已经不知不觉的退到了第二线或是第三线,能不能完成任务,亦或是能不能最终打到大宛直指安息,这些人已经是无所谓了,他们关心的东西已经变成了是……
钱。
因此在高顺取得了第一场的胜利之后,若是一般的城池村寨什么的倒也罢了,偏偏是个采金淘金的车师据点,顿时就引爆了这些兵卒将校的疯狂,在一开始的时候,这些军校还去找高顺请示,可是高顺下达的将令是内不得出,外不得入,不得劫掠之后,一切就开始变化了……
『这是什么事?!』
『高将军什么都好,就是有一点……』
『明明这眼前的大富贵,怎么高将军就觉得像是避瘟神一般?』
『当兵吃饭,不就是为了这些黄白之物么?看着旁人天天大鱼大肉,我们则是每日半饥半饱,这日子,让谁能熬得下去?』
『没错!要不然每天啃干馍,喝着沙子汤,又是为了什么?难不成就是为了那些文官一个个捞钱捞到肚子肥得像是身怀六甲,我们却是穷得干瘪如柴么?!』
『就是这个道理!要是大家一起过苦日子,那也没说的,结果那群家伙把我们当傻子哄,他们一个个吃的肥头大耳的,让我们天天缝缝补补!』
一群兵卒军校凑在一处叽叽歪歪,声音也是越来越大,夹七夹八的议论纷纷,到了后面简直人人都是愤怒无比,横眉怒目,口沫横飞。
这些兵卒议论的火热的时候,忽然听闻有呼喝声传来,『长生哥回来了!大家仔细些!听听是如何说法!』
一群人停下了议论,纷纷看着走过来的马长生。
马长生看了看众人,然后面无表情的摇了摇头。
『什么?!高将军又是不许?!』
『眼瞅着打下了这金子城,竟然还不给赏赐?你说这高将军是不是准备自家隐了去?』
『鬼知道!反正我觉得,该我们的,就是要给我们!至少之前欠我们的兵饷要补给我们罢?!』
『身上血也流了,苦也吃了,到了临头还不能啃口甜的,这口气,我是咽不下去!』
『没错!咽不下去!』
马长生一摆手,『闭嘴!这事情……高将军说了,不许,违者重罚……』
短暂的寂静之后,便是轰然一声就炸开了!
之前高顺在军中营寨叱责他们未能遵照操典的时候,他们并没有觉得什么愤怒,但是现在他们却觉得怒火升腾,甚至有人开始表示若是这样下去就干不了,谁爱去谁跟着高顺去,反正他不能接受云云……
现在西域的这些汉军,已经和关中三辅的骠骑军不一样了。在关中三辅,或者说是在西域早期,军中不管是西凉兵还是并州军,亦或是后来补充的一些兵员,都是有血气的,一开始都是想着要用性命本事来换取功名的穷军汉。
那个时候,大家都穷。
虽然当时他们身上的装备很犀利,兵甲很昂贵,但是严格上来说并不是属于他们个体的,而是按照编制下发的,所以在当时,他们实际上可以说是没有多少个人私人财产的,也没有多少你的钱或是我的钱的概念,大伙儿一起吃,一起在一个黑漆漆的釜内搅和马勺,一起啃干饼子,喝都是风沙的粥汤。
这些兵卒军校,在西域初期的时候都是愿意卖命的,也真的是卖命。虽然说吕布强横,但是并不代表着每一场战斗都能零伤亡,死伤的人依旧是会有。不少死亡的兵卒,大多数是火化了带回骨灰,而一旦战事严峻的时候,有时候连囫囵的尸体都找不到,能捡回一块兵卒的军牌便是不错了。
即便是骠骑后勤补给已经是这个时代的一流水准,但是在西域广袤的地区之中,在当年讨伐西域各个邦国的时候,也未必是能够按时按点的获得补给吃食,有时候后勤跟不上的时候便是兵卒将校上下一同咬着牙,忍着饥饿四处搜罗吃食,然后吞咽着草根野菜……
苦,吃过。
血,流过。
他们不是怂人,更不是软蛋,可是等着他们的又是什么?
在李儒死后,文官一侧没有了牵制和监督之后,吕布放任魏续等人胡作非为,自己无心理事,结果慢慢的那些西凉兵和并州军中的老问题,又重新浮现了出来,起初只是被克扣,然后那些正直的军官或是被降罪,或是被逐退。
拉帮结派么,封建王朝的jūn_duì ,这种问题实在是难以避免,所以其实如果只是到这个程度,倒也罢了。因为即便是被克扣,或是将那些正直一些的军中士官赶走,西域的汉军也是超出了这个年代的战斗水准,又有充沛的战勤补给,优良的战斗装备……
可问题是,当一个黑点出现在牙齿上的时候,往往意味着不仅仅是一个小窟窿。
当年汉灵帝时期,西凉兵和并州军之中也没少出现吃空饷和克扣的情况,但是依旧还是很能打的,将当时的山东兵卒都打得屁滚尿流,只不过是骠骑来了之后改变了这一些陋习而已,现在西域又是回归了原本汉灵帝时期的状态,似乎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可最让这些兵卒不可忍受的,则是他们看到了西域的文官那些疯狂的贪腐,然后他们则是被嘲笑,被轻贱,让他们觉得自己之前所有做的事情,流出的血汗,付出的努力,都是为了哪些贪腐的文官在作嫁衣裳!成为了文官口中当兵的大穷鬼!
到了最后,连正常的配给都出现了问题,兵卒的吃穿用度都被人拿去换钱,原本应该发放到他们手中的东西越来越少,刁难却是越来越多,文官和武卒之间的贫富差距越来越大……
愤怒,最终不可避免的产生了。
『凭什么?!』
『对啊,凭什么?凭什么那些家伙可以捞钱,轮到了我们就不行了?!』
『这不公平!』
『公道!我们就要一个公道!』
『为什么那些文官能够拿钱,我们就不能拿钱!更何况我们只是要我们的那一份钱!』
『对,就是我们赢得的钱!原本就是我们的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