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曹真看着手中的器物,铁质,其圆如柱,有小臂粗细,小口,却有一个把手在尾端,可供拉扯,『这是用来做什么的?』
『这是唧筒。』曹仁说道,『类于水龙……不过,这里面可以装火油……』
曹真又琢磨了一下,顿时恍然。
斐潜在攀爬科技,曹cào当然也在压力之下,想方设法的在追赶。投石车,弩车,各种防备器具,陷阱工事等等,都是想尽办法的在研发,连着曹仁手中的这个唧筒,也是在这样的军备竞争之下的产物。
原来用来容纳火油的,一般都是瓦罐。瓦罐不仅是便宜,而且急迫之下还可以直接砸向敌军,免去倾倒的麻烦,但是要在山间行走,瓦罐就非常不适合了,万一半道上磕了碰了……
而这个新研制出来的唧筒,就派上了用场。
严格说起来,这玩意也不算是新研制的,毕竟这玩意其实就是小号的水龙,只不过水龙喷的是水,这玩意喷的是火油而已。
『既然无将以用,便是不用……』曹仁笑道,拍了拍唧筒,『以三五兵卒,持此器物,漫山洒开,或坏其粮草,或引燃山火……某倒要看看,武关守将要如何应对!』
曹真一愣,旋即喜道,『将军此策,定可疲敌军!武关防得一处,难防处处!待敌军疲惫懈怠之后,定有破绽而生!』
曹仁点头说道:『还有……我等可攀山而进商县,敌军必然也可绕行袭击我等后军……故而如今之策,不防恐被其侧袭之,若分兵把守,又不如守军熟悉地形,或疏漏,或疲敝,***彼计也。今有此物,可乱其局,方可寻虚而入是也!』
曹真拜伏,『将军妙策!』
曹仁在三国演义当中,似乎成为了关羽的沙包,想要怎么打就怎么打,但是就算是按照罗老爷子的描述,能扛下关老爷的三板斧的,也是相当了不起了。而在历史上,曹仁作为自曹cào起军以来,就多有督领一方偏军的将领,自有其独到之处。
牛金的失败,并没有击垮曹仁的斗志,反而派遣了更多的小队,沿着那些标明的,或是没有标明的小道,向商县渗透。
凭着这些渗透的曹军散兵,当然是攻不下商县,也打不了武关,但问题是这些曹军兵卒根本就不是要攻打商县武关,而是为了搅扰破坏。
这些曹军小队,三五成群,连绵不绝,能占便宜就占便宜,不能捞到好处就放火烧山,当然未必每次都能成功,但是山火这种东西,一旦被点燃,那就真的是浓烟滚滚,生灵勿近,而且一烧起来往往是连绵数里,有时候连曹军小队自己都逃不出去。
这种有些像似后世的自杀式的袭击,让廖化黄忠很是头疼。
应对的策略就是两种,一种也拆分出小队来,利用廖化这里单兵素质较高的优势,和曹军小队以散制散,另外一种方式就是集中守护某些要点,以逸待劳,但是意味着其他地区有可能会被曹军渗透……
人都是会疲惫的,就算是佳肴,连续几天不变样的吃同一道菜,都会难免感到厌倦,何况是一战又一战?
战场之上,无所不用其极,而曹仁知道廖化是新手,试图赌廖化会在手忙脚乱之下露出破绽来……
……
……
武关之上。
远处有一座山头余火未熄灭,黑烟直冲云霄。
曹军自杀式攻击,点燃了山火。
那山头上原本架设有用来攻击丹水官道的投石车阵地,现在也就基本上被烧没了,即便是大火没有直接烧到阵地上,但是高温熏烤,也会使得架设在那边的投石车损坏。等火焰灭了重新修整,十台里面能
抢回来两三台都是运气好了。
一个山头被点燃,简直就是超大号的狼烟,黑烟直上,遮天蔽日,宛如世界末日。
水火无情。
别说在武关关墙之上,就算是远在百里之外,都能看见这火这烟……
那些在山中的生灵也是惨遭毒手,很多时候廖化会看到被烧伤的猴子山羊什么的,带着可怖的伤口奔逃,然后死在半路上,或是一头扎进了丹水之中……
这就是战争。
这样的攻击之下,死伤最大的依旧是曹军兵卒,可是战场的主动权现在依旧在曹军手中。
大火同样也破坏了廖化想要偷袭曹军的想法,鬼知道走到哪里,会不会侧翼一场大火直接被卷进去,然后全军覆没。
黄忠走上了武关城墙。
廖化正坐在城头上,紧皱眉头。
『廖校尉。』黄忠打了个招呼。
『汉升将军。』廖化回过神来,『汉升将军往来奔波,拦截贼军,辛苦了……』
黄忠拱手说道,『此乃小事尔,不值一提。』
之前在商县,廖化让黄忠不用穷追牛金,原本也是想要利用牛金的山道反过来袭击曹军,结果没想到曹仁搞出了这么一个策略来,虽然未必能给廖化等人造成多么严重的伤害,但是这确实是使得黄忠疲于奔命,来来回回的在山道上拦截这些曹军小队。
当然也和牛金到了最后关头,没有完全踩到陷阱当中有关。
等等……
原本准备和黄忠说些什么的,廖化忽然像是想到了一些什么的样子,然后就皱眉思索起来,倒是将黄忠撂在了一旁。
黄忠见状,也就站在一旁,并没有打搅廖化的思路。
起初黄忠见廖化的时候,虽然不至于说轻视,但是多少还是有些忧虑,觉得骠骑让廖化守武关,会不会太随意了些,但是这几天相处来看,廖化虽然年轻,但是心思细腻,更像是一个文吏而不是在战场上搏杀的勇将。
若是黄忠来统领,杀了蒋干,打跑了牛金,他多半就想不到还要收拾粮仓,转运粮草。
因为黄忠觉得这事情根本联系不起来……
但是廖化想到了。
他觉得既然牛金能知道一些平日里面鲜有人行的小道,说明曹军对于武关的情况了解得比之前所预料的还要更深,那么原先囤积粮草的地方也未必安全,尤其是在曹军攻击范围之内的粮草中转站,于是安排将商县左近囤积的粮食一部分转运到了更远的上洛,一部分运到了武关来。
而黄忠刚刚得到了消息,他带人转运回来的那个粮食仓廪,就被曹军混进去给点了一把火,要不是已经将粮食运走,现在恐怕已经是损毁大半了。
于是黄忠见到廖化忽然卡顿,沉思起来,也就在一旁静静的陪着。
廖化当年吃过苦,跟着流民一路而行,见过人性最为卑劣的一面,也见过人心最良善的光辉。
或许早期的廖化,也曾经有过一段时间自大。
但是在流民迁徙的道路上,自大换不来饭吃,留不住性命。
因为吃过苦,所以廖化比那些整天在蜜罐子里面泡着的同龄人要成熟了很多,他懂得天上不会掉馅饼,他也不是世界的中心,每一步,每一个选择,都是关系到了生死。
廖化虽然年轻,但是他很谦虚。
这很难得,因为很多年轻人都气盛,然后觉得这个没什么了不起,那个也没有什么大不了,自己才是最牛bī,但凡是不合自己意的都是蠢货……
谦虚,自然就谨慎。廖化不觉得自己有多么厉害,更不会因为他有了讲武堂的传授,就觉得自己可以碾压曹氏将领,打遍天
下无敌手,他很认真的对待着所有的一切,思索着每一步的策略……
廖化忽然觉得,曹仁眼下的这个策略,似乎还有其他的目的。
片刻之后,廖化忽然一拍手,『我明白了!原来如此!取笔墨来,某要给庞令君上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