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心堂是白云寺做法事专用的场所,清心堂里还有一间回舍,这是无非的个人专用屋。进了回舍的人要么洗涤灵魂得以重生,要么与恶鬼坠入炼狱。非生即死。
当言岑听到阮凉在回舍的时候,有一瞬间整个人都空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惊惧,和会失去什么的惶恐,让他脚步错乱。
言岑气喘吁吁踏进清心堂,额头上留下豆大的汗珠,捏着掌心他走向回舍。只是几步的距离,他心里却不知为何已经揪成一团,有千万只手撕扯着他的神经,镇定如山,他做不到。
“先生!”
言岑忽然脚一软,险些瘫倒在地,书言惊呼连忙上前扶住他。
只要推开眼前的木门,他就能见到阮凉,可是他犹豫了,害怕了。明知阮凉身体有恙,他还愚蠢的同她置气,毫无大丈夫风范可言。
是他害了阮凉啊……
言岑幻想了种种,第一次感到如此的无力。
“先生……”书言头一次如此纠结痛苦的言岑,那个从容不迫、冷静自若的先生变了,作为言岑的贴身侍从,他为自己的无能为力感到羞愧。
“你在外面等着,老妇人你先照料着。”
言岑语气凝重,表面看上去已经无碍,呼吸平稳。但比起平静他身上更多的是晦涩,还有一点死寂。
书言嗫嚅着嘴,想说什么还是咽了下去。“是,先生。”
“嗯。”
回舍里头,阮凉垂着眼眸,眼里蓄了泪水。
拿孩子换命……真是让人感到恶心的方法。眼下也只有这一个办法,要么她和孩子一起死,要么牺牲孩子,活下去。
只有一个选择,一个办法而已。
阮凉鼻头一酸,眼眶涩得发烫,晶莹的泪水无声滑落。
“大师,拜托了……”
没人知道她这一句话耗尽了她所有的心里,痛得她差点无法呼吸。
无非大约见多了如她这种人,眼里毫无波动,像在看石头一般,双手合十说了声:“阿弥陀佛。”
都说佛渡众人,但何尝不是众生自渡,又一定的代价换取所得。
佛既有情,亦有无情。
无非不知道在地上忙着什么,画着阮凉看不懂的阵法。不消一会一个略显诡异的圆形阵法就画完了,无非对着阮凉说道:“烦请施主躺倒中间去。”
她点头,咬着牙撑起快要破碎的身体,缓缓挪到了阵心。
“好了。”
无非颔首,“人应该快到了。”
“嗯?”还有别人?
“施主以前能够续命,应当是有人为相助,如果你想根除体内的邪祟,那人必不可少。”无非说道。
阮凉苦笑一声,摇头,“不可能的,他……”厌恶她了。
想到言岑那冰冷的眼神,阮凉胸口就感觉喘不过气,犹如被利刃戳刺,扎得她千疮百孔。
“嘎吱”一声,门开了。
一人逆着光走进来,阮凉抬眼望去,愣住了。
她嘴角哆嗦着,憋着不让眼泪哗啦留下,只是见到他的那一刻,悲哀难过的情绪在一瞬间排山倒海的席卷而来,她恨不能蜷缩成一团变成空气。
眉目如画的清隽男子,他长身玉立,犹如初见时美好高尚,温文儒雅,让人不敢轻易亵渎。
无非似早有所料,对着言岑开口道:“你来了。”
“她…如何了…”声音里是藏不住的担忧,言岑站在原地,看着坐在地上垂头揪着衣襟的阮凉,脚步沉重的动不了。
“还未开始,你过来吧。”无非道。
脚步声在靠近,阮凉身子忍不住变得僵硬,她连抬头看他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白色皂靴停留在她面前,儒袍衣摆传来熟悉的檀香味。不过几日,却如隔三秋,陌生又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