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附在他耳边絮絮说一些他离开燕府后生的琐事,娘亲病故,哥哥考了武举人,去了北大营从军,父亲后来又娶了续弦……林林总总,事无巨细,都和他念叨了一遍。
和许多年前一样,她从未拿他当过下人,而是当成一个很亲近的朋友,在他面前半点不设防。
隗礼心中又是贪念,又是畏惧。
贪念这种令他心甘情愿溺毙其中的依恋和信赖,也畏惧再这样下去,自己会控制不住,做出什么万劫不复的事情。
若他还是个正常男人,哪怕冒天下之大不韪,也要把她强留在身边,呵护照顾,纠缠一世。
可人世间哪里有后悔药可吃。
走到半山腰,便和漫山遍野搜寻他们的护卫们遇上,隗礼却不愿假手于人,坚持亲自将苏锦书背下了山。
犹如饮鸩止渴,接下来的日子里,他越迷恋和她在一起时的点滴,她也格外亲近,恨不得和他日日腻在一起。
很快,新年到了。
苏锦书兴致勃勃地吩咐下人准备了锅子,将羊羔ro薄薄地切成片,又备了些时蔬榛蘑之类,邀请隗礼一起守岁。
隗礼怀着又慌又喜的心情,罕见地换了常服,月白色的衣袍一尘不染,长也用白玉冠束起,像个浊世佳公子。
说来也巧,今日苏锦书不约而同也穿了白色的衣衫,只在腰间束了条朱红色的腰带,两个人站在一起,宛如一对璧人。
吃着热乎乎的锅子,不一会儿全身都出了层薄汗,苏锦书唤人取了府中珍藏的女儿红,和隗礼推杯换盏,不知不觉便有些醉了。
隗礼强提最后一线清明,命人将饭食撤下,沏好醒酒茶,亲自给她喂下。
她恍如没有骨头似的,紧紧缠着他不放,神情是少女的天真和全然的信赖。
这认知令他心底酸软,越舍不得推开她,只是到底顾及她的清誉,屏退了屋中所有侍候的下人。
火炉中的金丝炭不遗余力地燃烧着,偶尔出“噼卟”一声轻响,不知道是酒力上涌,还是美色误人,他觉得身上越来越热。
低头悄悄觑一眼,见她脸颊绯红,呼吸悠长,睫毛似蝴蝶的羽翼,细微地颤动着。
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他鼓起勇气,伸出手臂将她横抱起来,轻轻放在里间的床上。
准备起身时,她忽然呓语一声,抬手抱住他的腰。
隗礼浑身一僵,呆呆道:“小姐。”却不知道接下来应当说什么。
理智早就脱壳而遁,不知逃到了何方。
她睁开朦胧的醉眼,笑着唤:“阿礼哥哥。”
隗礼下意识答应:“我在。”
苏锦书收紧了手臂,他不备之下被这股力量拉得往前一倾,直直栽倒在她身上。
隗礼只觉头皮一炸,慌张地伸手去支撑,企图唤回她的神智:“小姐,你醒一醒。”
她闻言努力睁大了双眼,找回些许理智,他正要松口气,却听她软软道:“阿礼哥哥,我好喜欢你,可不可以一直陪在我身边?”
隗礼定在原地。
无数翻腾的情绪在凶腔中乱涌,眼角不受控制地开始酸涩,撑着床面的手臂也在微微颤抖。
若是六年前,听到她这句话,让他立时去死,也算值了。
可现在,他根本没有脸面也没有胆量去回应她的这份垂爱。
隗礼深吸一口气,努力保持住镇定,道:“小姐,只要你需要,奴才一生一世都会陪着你,只是,喜欢的话,以后还是不要说了,奴才不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