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深吁了一口气,重新躺回床上。再睡一会儿吧,可闭上眼睛,脑海里总是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梦里的画面。
地上都是血,满砖满墙的血,仿佛地狱一般的惨景。晦暗的天光中,她看到几个警察模样的人拖着什么往外走,像是拖着一个个沉甸甸的面口袋,可那口袋上不断淌出淋漓的血来,她不由自主地伸手去摸,又腥又热,还带着刚死去的人身上那股朽败的气息。她忍不住“啊”的一声尖叫起来,睁开眼,梦醒了。
如此便怎样也睡不着了,瑶姬在床上辗转反侧了半刻,只觉心头烦乱,左眼皮突突的跳得厉害。她掀开被子坐起来,索性起床梳洗,外间守夜的丫鬟听到屋里传来拖鞋趿动的声音,忙翻身坐起:“二小姐?”
“不用管我,你再睡会子罢。”
丫鬟到底是不能自己睡着,把主人丢在一旁的,伺候着瑶姬梳洗停当了,天边恰隐隐露出了鱼肚白。只是这样早,厨房都还没有开火做早餐,瑶姬想不如去厨下看看有没有剩下的点心,随意填点肚子便是,她这会儿心烦意乱,着实没什么胃口。
她和丫鬟沿着抄手游廊往外走,孔家是中式的大宅,前宅后院都设有厨房,两人正绕过东跨院前的油粉影壁,忽见黄妈慌慌张张地跑过去,她原是往瑶姬的院子跑的,见状猛地刹住脚:“二小姐,快快快,沈家来了人,正在外头等您呢。”
“沈家?”瑶姬不由心头一咯噔,若说有什么大事值得沈家这样急的派人来请她,想必是和宜秋有关。她忙跟着黄妈往外走,早饭也顾不得吃了,急声吩咐丫鬟,“若是父亲起了,你告诉他我去沈公馆一趟。”
她前脚刚走,后脚黎铮就挂了电话过来,听电话那一头的佣人说她去沈公馆了,黎铮沉默片刻,道:“这样,我知道了。”说罢挂了电话。
那边厢瑶姬坐车去了沈家,沈太太领着佣人来迎,一见之下,她不由大吃一惊。原来沈太太两只眼睛肿得像桃子,显见是痛哭过。她心中本就惴惴,此时愈发不安,生怕是宜秋出了什么事,叫了一声“伯母”后,忙问道:“伯母请我来,可是宜秋……”
“不是宜秋,”沈太太拿帕子抹了抹眼角,长叹道,“罢了,我领你去看她。”
待进了宜秋的闺房,瑶姬定睛一看,那床上半坐着的人影可不正是自己的好友?只是听到有人进来了,她却纹丝不动,恍似毫无知觉一般。瑶姬一颗心直直地往下沉,猜测莫非是宜秋和莫家平的事被她父亲知道了,沈先生不同意,可这样的形容,显见是出了大事。
她遂走到床前,轻声道:“宜秋,是我,我来了。”
宜秋闻声怔怔回头,那双往日总是流露出娇俏笑意的眼睛里空洞无神,像是两颗黯淡的黑色玻璃珠子。那玻璃珠子转啊转啊,毫无焦点,只是直直地看着虚空中无形的某处。
沈太太见状,再也忍不住,捂着嘴痛哭失声。这一声仿佛将她从梦中惊醒,她忽的活了过来,猛然抓住瑶姬的衣襟,声嘶力竭:“你骗我!你骗我!你说过他马上就可以回来的,可是你骗我!你这个骗子,是你害死了他!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