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夫人叹了一声:“你阿爹临走前吩咐,切不可教人知道他不在郡守衙门,我虽不知他究竟有何事,必然十分紧要。”
有什么要事,需要谈珩偷偷出城,还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瑶姬百思不得其解,即便她聪慧过人,当时也万万没有料到,她的父亲发现了胶西王有要谋反的迹象,却瞒着妻儿,不仅没有告知他们,反而还让他们留在衡阳做诱饵。
因着男主人不在,府中虽只有几个心腹知晓,何夫人还是暗中整肃门庭,她心里不安,总觉得有什么大事要发生,拘束了两个孩子不教他们出门,只在家里读书习字。
瑶姬倒是无所谓,谈伯禹正是小孩子爱动的时候,便有些坐不住。不知不觉天便亮了,瑶姬听到外间丫鬟起身的声音,正欲扬声叫人,只见门帘一掀,一股寒气裹挟着雪花扑面而来,谈伯禹穿着厚厚的冬衣,小脸冻得通红,蹬蹬蹬地跑过来:“瑶瑶,小懒猪,起床了!”
瑶姬气得掀起被子坐起来:“你才是小懒猪,快把帘子放下来,冷!”
他嘻嘻笑着放下帘子,拿手搓了搓脸:“真有那样冷,我怎么不觉得。”
“你脸都冻红了,”瑶姬瞪他,“大清早又溜出去了?当心阿娘骂你。”
“那你帮哥哥求情不就好了。”他满不在乎地走过来坐在床上,两只脚并拢放在床沿一荡一荡的,伺候梳洗的丫鬟们已鱼贯而入,他便侧着身看瑶姬穿衣梳头。
屋里烧着炭盆,极是温暖,冷热交替之下,谈伯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瑶姬正穿好夹衣下床,见状掀起被角,嫌弃地努了努嘴:“喏,捂一捂。”
“还是瑶瑶对我最好了。”他两只桃花眼顿时笑得眯起来,眼下一颗泪痣愈显鲜活。
瑶姬啐他:“说好话我也不帮你求情。”
话一说完,自己却笑了,正在给她梳头的丫鬟也笑了起来,三娘每次都这样说,哪次又没替大公子说话?夫人所出的这对兄妹打小儿感情就好,大公子原是个稳重的孩子,也就只在妹妹面前这样跳脱。
一时打理妥当了,兄妹俩一道去上房用早膳。何夫人一见谈伯禹的模样,便知他不听话淘气了,正要发作,谈伯禹歪缠了两下,片刻功夫便将她哄得眉花眼笑。瑶姬在一旁只是摇头,这家伙,小时候就鬼鬼的,以后还得了。
她这一副小大人的老成模样,在场诸人却看得发笑,谈伯禹伸手过来拧她还带着婴儿肥的脸颊:“咦,瑶瑶你脸上有饭粒。”
“哪有,”瑶姬狐疑地摸了摸,才反应过来自己被谈伯禹耍了,气得踢他,“坏蛋!”
“是坏哥哥,不是坏蛋。”他一本正经地反驳。
何夫人再掌不住,拿帕子握着嘴笑得直不起腰,瑶姬脸皮薄,还被笑得脸红起来我怎么,这样幼稚了。她永远也没有预料到,这是她此生最后一次拥有这般无忧无虑的稚气,那天起,便是血雨腥风,十年陌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