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的甲板,却仿佛
隔着天渊,“我们……只有到这一步了,对
吗?”
“对。”
他的嘴唇嘎需了几下,像是“对不
起”三个字,又似乎什么也没说。随即,他转过身,跃下楼船,踏波而
去。
大雨倾盆而下。
从黄昏时的淅沥到如今的瓢泼,倾倒
而下的雨幕甚至连近在眼前的视线都遮蔽
了。天地间只余升腾而起的水雾,雨线织
就出一张巨大的网,铺天盖地,无处可
逃。
雨水落下来,模糊了瑶姬的眼睛,更
多的是顺着额角淌下来的鲜血,她努力眨
着眼睛,想将那一丝一丝的红从视野里清
除出去。
可是不行,鲜红越来越多,眼前
也越来越模糊。
劈碎的银铃躺在地上,叮铃铃,叮铃
铃,被风吹动着,好似挽歌。
她想自己快要坚持不住了,六个绝顶
高手的围攻,还有天极老人这样的江湖宿
老压阵,纵使她的武功可排进天下前十,
依旧没有办法从这样的袭杀中突围。
如果玄参在,又要笑话她死心服吧
知道敌不过,一开始逃掉不就好了,她轻
功出众,若是一心逃走,这些人有很大可
能不会下死力去追。
可瑶姬没有逃,她知道的,烟火盛放的那一刻,婚礼就开始了。如果她走了,这一生,或许她连再见到他的机会都不会再有。
“死心眼就死心眼吧……”少女喃喃自语,她的裙衫上,一尘不染的白已色作赤红,那样鲜妍的红,就像是婚礼上的花,美丽动人,“真可惜……不能再听到那家伙笑话我了……”
又是两掌拍来,两个人影闪到她身侧,她勉力躲过,脚下一个踉跄,口中哇的呕出一口鲜血。
都说人死之前会想到所有过往之事,瑶姬想,自己大概也要死了吧,才会想到玄参那个明明是豆腐心却总是刀子嘴的家伙,想到在素娥道的点点滴滴,师姐、上一代圣女、甚至是右护法……
那么多的人,她独独没有去想戚子远。因为不能想啊,只要一念起,心脏就会被揪扯得喘不过气来。她想,这不是后悔,只是遗憾罢了。
终究,还是没能见面。
轰隆!
电光划破长空,闷雷劈下,围攻她的一众高手里,“风雷刀”冯雄也劈出了最后一刀。
长刀反射着冰冷的雷光,没入少女的身体里,再噗的拔出,溅起满身鲜血。她倒了下来,仿佛一只折翼的鹤,倒在了鲜血和污泥里。
轰隆!
天地在这电闪雷鸣中骤然被照彻,雨幕被大风狂卷而起,突然亮起的夜色中,剑光西来,如破长空。
冯雄握着刀柄的手竟然下意识就是一颤,脱口而出:“戚子远!”
“戚家小儿,你想做什么?!”天极老人排众而出,“我们都是受你兄长之邀在此除魔卫道,你对我们动手,难不成要背叛正道投身魔门?”
男人没有说话,他握着剑,一步又一步走来,大雨之中,整个世界似乎都安静了,只有那长剑发出龙吟般的嗡响,每一下颤动,都在渴饮着鲜血。
“我做什么,和魔门无关,跟正道也无关。”
他越来越近,千叶书生就站在离他最近的地方,他擦身而过时,竟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那张全江湖赫赫有名的俊容上什么表情都没有,黑瞳深不见底,仿佛寒潭。
“跟正道无关?你别忘了你是什么身份,你……”天极老人的话还没说完,只见他淡淡一瞥,竟为他气势所慑,一时间呆怔当场。这位老成持重的名宿猛然意识到了一点,或许,他已经不是这个年轻人的对手了。
“我是什么身份……”
男人喃喃低语,他终于走到了少女面前,倒在雨中的少女仿佛睡着了,那样小,那样安静。
“我是什么身份……”
他从来没有那一刻,这样痛恨自己的出身。正道少侠、兰亭山庄二公子、武林人人称羡的剑法天才……右手不知不觉地握在了剑刃上,他感觉不到痛,只有一下又一下的闷锤捶打在心脏上,敲得支离破碎、鲜血淋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