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那姑姑却没甚旁的表示,只淡淡点头,好皮尺走到下一个跟前。
这一次同上次没什么不同,管事们商量片刻,便又把筛下去的叫走了。
付巧言依旧留了下来。
她知道以自己的容貌是不会被刷下去的,但又担忧这容貌让她在宫中无安宁日子。
然而事到如今,她置身这华美宫室,也由不得她犹豫退缩了
这一步虽险峻,可退后却是万丈深渊。
无论为了她自己,还是为了弟弟恒书,她都要留下来。
就在付巧言发呆的功夫,她已经随着仅剩的十人走了半个时辰。
长信宫很大,他们走的是宫殿后供宫人黄门走的小路,弯弯绕绕磕磕绊绊,终于来到了西南角的一处院落。
此时已是太阳西落,付巧言整个下午都没能喝上一口水,又逢寒风凛冽,嘴唇早就干得起皮。她抿了抿嘴唇,在这微痛之中长舒口气。
院落名为绣春所,挨着一起连成排的,还有绣夏、绣秋以及绣冬三所。
巷中院落全无台阶,十分低矮,屋舍也全不是琉璃瓦,在这瑰丽宫室之中,仿若群芳中凋零的残枝。
但付巧言知道,她已经成功留了下来。
等她们学好宫规登记造册,原籍便会发放三十两银子给其亲眷。
在初选时她便已经登记上了付恒书的名讳与住址,只希望这三十两银子能让他熬过这一年的隆冬。
巷子狭窄,管事姑姑们也未多话,守着院门的一人带了二十五人走,刚好四个院子可住一百人。
这已经是隆庆四十一年冬,隆庆帝已是知天命的年纪,大选小选已有过十数次,宫里皇后嫔妃充盈。这一年冬日的小选,采选人数并不很多,主要是为了填补去岁年跟前突然染病去世的百余宫人。
如果不是这样,今年恐怕都没有小选。
所以这被宫人们称为四季所的四所院子,如今倒并不拥挤。
付巧言跟着前头那小娘子,一路来到绣春院里。
那位穿六幅裙的,恰好是这一院的管事姑姑。
她让大宫女搬来一把椅子,就那么坐到了堂屋跟前。
下面二十五个小娘子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她也似乎并未看见。
大宫女捧来热茶给她润了润口,那姑姑才张口道:“我姓冯,承皇后娘娘抬举,添为正七品尚宫,你们便叫我一声冯姑姑吧。”
她声音轻软柔和,仿佛春日里的和风,又似夏日里的细雨。
下面的小娘子没人敢说话,均是低着头,不言一词。
场面一下子安静了。
只有寒风呼啸而过。
冯姑姑的声音蓦地拔高,厉声道:“管事说话,均要答‘诺’,所以我这句话说完,你们便要答‘诺,冯姑姑’,听明白了吗?”
付巧言只觉得浑身一颤,她紧着道:“诺,冯姑姑。”
除了她,还有二十余人也跟着一起答了。
虽然参差不齐,七零八落,但好歹比未张口的那些强。
果然,冯姑姑满意点点头,先是说:“很好,倒也不算笨。”
转脸却立马道:“第二排左三左四两个,第三排右一,还有最后一排中间两个,怎么不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