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不可能替他感同身受。
陈明剑客气地对周遥点头:“谢谢你啊,麻烦你了。”
“你是好学生吧?在学校里成绩很好的?”陈明剑多看了周遥好几眼呢。
这都完全不认识,就是识人相面猜的,估摸很会读书的好学生与好学生之间,也有某种磁场可供他们互相识别。
而且,周遥终于发现,陈嘉右眼角那粒小痣是遗传的哎。他爸右边眉毛上就骑了一个痣,一看就是亲生的。
周遥心里还有不甘,没想放这么温柔客气好说话的陈爸爸走呢,给陈嘉狂打眼色,咱俩要不要趁热打铁啊?那个什么,两百五十块的手风琴,没准儿也有戏啊!跟你爸说还是不说呢,买手风琴啊!
陈嘉终于是忍无可忍,很想堵住周遥这贱嘴,一把就把周遥拉回他的战壕。
“陈嘉。”陈明剑轻喊了一声。
“你甭叫我,我烦你!”陈嘉说。
“陈嘉……”陈明剑说。
“你还叫我,那她是谁啊?!”陈嘉用手指着远处车站棚子下面站的阿姨,暴躁地回敬了一句。
眼眶是蓦然发红的,声音就是有穿透力的,直戳人心。
周遥忽然也难受了,心疼了。他被陈嘉攥着手腕,转身离开,陈嘉就没有跟他爸说一句客气话。
陈嘉那点儿臭脸色和熊脾气,总之都甩给他爸了。
陈嘉偶尔和颜悦色,暴露出骨子里小温柔的时候,都给周遥了。
当晚,据说陈明剑真的回家来了,平心静气地谈事。
周遥那时人生阅历不够,尚未反应过来,陈嘉爸爸说“回家找你妈妈有事儿谈”,还能是谈什么?
第17章决绝
那几天尚在开学前夕,放假呢,工会主席蔡师傅是很敬业地帮忙拉拢、劝和了好几次。在工会办公室里谈话,在蔡师傅家里吃饭也谈,把陈明剑这书生人物都给谈哭了。
毕竟,之前结婚就是单位给开的介绍信,工会撮合。要离婚也是一件大事,不是能说离就离的。
那年月,多少人都是由亲戚朋友介绍、单位里配对适龄职工,维持着社会的和谐稳定与人口的生产力。真正夫妇恩爱的家庭能有多少?离婚的可也不多。资产阶级的腐朽思想还没来得及吹到机床厂大院这个陈旧工业社会的角落,社会文化也都没太敢宣扬性爱解放享乐主义,谁家没事儿闲得打离婚呢?
更何况都有这么大孩子了,一句话,“为了孩子”。
所以,在他们工厂里,离婚通常就两种原因,如果女方主动提,肯定是三天两头被打,打架打得实在过不下去了;如果男方非要离,就是外边有人了呗。
在蔡十斤师傅家里,大家在一张饭桌上吃饭、喝点儿酒,说说心里话。
陈明剑酒量不成,喝两杯啤酒就脸红,高了。就这酒量,论爷们儿他还喝不过周遥同学呢。
陈明剑当时哭着不断地道歉,说对不起她们mǔ_zǐ ,但他真的受不了了,当初就不该结这个婚。
这种话丢给老婆听,瞿连娣早都木然的眼眶里还是掉了几滴泪,谁听了不是被刀子挖心呢。
“可你已经都结了,”蔡师傅尴尬地劝,“孩子都十一岁了哈,你现在反悔说不该结?孩子可已经反不回去了,小孩儿能当成不知道有你这个爸?做事不能这样子嘛。”
原本就性格不合,志趣不投,当时是前途无望心灰意冷因而委曲求全,可是现在时代变啦,社会变革翻天覆地啦,知识分子已经从“臭老九”一跃变成受人尊敬和羡慕的高薪职业。而且,现在的人,敢于在屏幕上和现实生活里谈论真爱了。人一旦有了理想上、灵魂上追求的自由彼岸之花,饮食男女人之大欲这方面的渴望与追求,层次也顿时就不一样了。
那个动荡时代辜负了许多有才华的人。然后,忍辱负重的人选择牺牲自己成就他人,内心薄凉的人就选择互相辜负,还专门坑自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