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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遥妈妈那时候,就相当于给他判了个“死缓”。他好像一脚踏进肃穆庄严的审判地,脑袋架在铡刀口上,凶残的大铡刀却没有马上落下,非要让他等着,等过了那道截止日期再手起刀落,给他个了结。那一道深邃的鸿沟,依然存在。
王贵生走到大院门口,捏住他肩膀:“小子,拾你穿的用的东西,跟老子走一趟,去我家住几天。”
瞿嘉当时没有料到,老王同志真就带他过去另外那个家了,而且让他住满一个月。
那也是老胡同里一间普通平房,左右两头临街的房子都已出租成店铺,赚取租金就足以致富了。繁华的街边,胡同的深处,这就完全是两个世界。街边的时尚,就好像国家版图上排列成一条曲线的那些开放城市,它们坐落在海岸沿线就足以让新鲜事物的浪潮覆盖掉城市旧貌,洗刷出一派新颜;剩下的这些堆积在胡同深处的矮破平房,就也如同内陆上闭塞的老城,多年仍然固守着不变,在沉寂中目睹墙头野草一岁一岁地枯荣。
这房子离王路军念书的朝阳三中很近,也就意味着离他们朝阳一中也近,往来方便。
而且,老王提前就把小王同学挪到爷爷奶奶家住了。王路军临走嘟嘟囔囔,简直气坏了,凭什么他来我走?瞿嘉来了我滚蛋?没天理啊。
“你爷爷家不能住了?”王贵生说,“那还是楼房呢比这里条件更好,不一样住吗?”
王路军认为他爸这就典型的有了新媳妇忘了亲儿子,原配嫡子竟然被挤出了正屋,瞿嘉已经搬进来鸠占鹊巢,宅斗肥皂剧里都是这么演的,太过分了。
老王就说,你们俩互相看不顺眼想掐架,就等高考完后,你俩出去随便掐,老子都不管。现在你俩就给我各回各屋,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王路军跟瞿嘉同一年的,所以也忙着高考,没心思闹腾了,就憋着高考完了再去找瞿嘉打一架,一定要争出个嫡庶呢。
……
“为什么让我住这儿?”瞿嘉站在那间平房的正中,煤炉子旁边,左右看看,有些狐疑。
“方便你一人复习功课,就甭再操心别的事,不用管你妈妈了。”王贵生说,“什么家务也不用干,照顾好你自个儿吧。”
“冰箱里有好多熟食,还有冻的饺子包子,胡同口就是副食店。”王贵生又说。
“那谁照顾我妈?”瞿嘉立刻就问。
“这不废话么?我啊。”老王戳着胸口指自己,“你小子整天像蹲在热锅灶上似的,你瞎忙活什么?”
“您怎么照顾?”瞿嘉还在犯愣。
“你住过来,我正好住过去呗。”王贵生觉着这小子是学功课学傻了吧,“我住你们家不就方便了么,省得老子跑来跑去也够累的!”
“您算干吗的。”瞿嘉往凳子上一坐,皱着眉头就说,“名不正言不顺,您凭什么住我们家?”
非法同居么?
瞿嘉一撇嘴,很不爽的,还要护着妈妈呢,可不能吃这个亏。
“老子还凭什么?”王贵生低声骂了一句,“懒得跟你们这两个难弄的臭小子计较,另一个忒么就耍小脾气跟我闹别扭,说不乐意,不同意,你这边就挑毛病嫌弃老子没有名正言顺了?怎么能让你们俩小子都满意?”
王贵生一把拉开床头柜抽屉,抽出一个红本子,往瞿嘉眼前一拍。
瞿嘉是直到那天才看到老王同志的小红本本。一式两份,另一个小红本显然保存在瞿连娣那里。
民政局签发的,千真万确,结婚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