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冈咽了口口水,真挚的目光让他无法转开视线。
“我爱你!”
宽末的告白让他一阵头晕。
“即使会让你为难,我也要说出来,我爱你!”
松冈的心跳得很厉害,即使知道这些话是说给江藤叶子,而不是自己的,他还是产生了奇怪的感觉。虽然以前宽末也说过“我爱你”,但是这次不一样,今天绝对不一样。
“我不想让你回家。”宽末用寂寞的声音告白,“我不想再让任何人看见你,不想让任何人接触到你,我想把你带回家,让你成为只属于我一个人的宝物。”在下一个瞬间松冈已经被他紧紧地抱进了怀里,从男人的脖子上传来了发胶的气味。
“江藤小姐。”
听到宽末叫自己的名字后,松冈抬起了脸。即使感觉到了接吻的气息,他也没有逃避,甚至连他的脑海里也没有产生必须逃开的念头。干涩的嘴唇,那是一个只是蜻蜓点水般的轻吻,离开了一次之后,宽末爱怜的抚摸着松冈的面颊,再次吻了下来。
因为已经将近一年没有接吻过了,说老实话,松冈觉得很舒服。在宽末的怀抱中陷入陶醉的松冈,因为对方抚摸着自己头发的触感而惊醒了过来,他能感觉到假发有点歪了。
松冈用足了全身的力量一把推开男人,好像逃命一样奔上了阶梯,虽然他想整理歪了的假发,但是却没有镜子,更糟糕的是宽末还不死心的从后面追了上来。
“请不要逃,叶子小姐。”
穿着高跟鞋无论如何都跑不快,所以在站台的中央位置他还是被抓住了。
“我突然做那种事情,你会生气也是情有可原,真的对不起……”
松冈低垂下了头。
“可我真的爱你。”
我知道,所以你今天就先放过我吧。松冈试图挣开男人抓着他的手,但是却敌不过男人认真时的蛮力。感觉到远方有电车接近,松冈终于下定决心似的抬起了脸孔,他凝视着那个笨抽的男人的面孔,轻轻接近了他,自己主动在他干涩温柔的嘴唇上吻了一下,男人猛地颤抖了一下,握着他的手自然而然减弱了力量。冲着茫然若失的男人暖昧的点了点头,松冈甩开他的手飞奔进了后面的电车。男人没有追上来,只是呆呆站在那里目送着电车的远去。
在电车里只剩下一个人后,松冈立刻觉得说不出的害羞。就算再怎么激动,他做梦也没有想过自己会有一天在人来人往的电车当众接吻,一想到这节车厢里也有可能存在看到了刚才那一幕的乘客,他就坐立不安,于是特意走到了前面的两个车厢里。
他的脸孔热得奇怪,他不只一次回想着刚才的接吻,事到如今他觉得胸口一片混乱,总觉得自己变得很奇怪,有种说不出的焦躁感。就在这时,他听到了mail到达的声音,绝对是宽末发来的。他又想看,又害怕看,在这种难以说明的复杂、暖昧心情的左右下,他拿出了手机。
(我想见你。)
既不是谢罪,也不是借口,出现在那里的是宽末的真心话,松冈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在没有回答的情况下返回了公寓,可是他总觉得什么也懒得做,所以就只是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茫然注视着墙壁。
今天休息的主题公园,国王游戏,在咖啡店的争论,在车站的大胆接吻,所有的一切混杂成了一团,一而再、再而三地出现在了脑海里,心情就好像过山车一样忽高忽低,可是那绝对不是“讨厌”的感情,或者说应该正相反才对。
他知道这种感觉,非常在意什么人的事情,脑子里全都是那个人的事情,一会儿高兴,一会儿又突然悲哀,心情变得非常不安定……
就算是恋爱,我们也都是男人啊,松冈苦笑了出来,自己只是在女装的时候,听到他不只一次说我爱你,我爱你,所以会错了意而已,如果不这么想的话,就很难说明白己体内的这个感情。听到了mail到达的声音后,松冈以连自己也吃惊的剧烈程度颤抖了一下,慌忙打开mail看。
(无论是什么话也好,请给我回音。)
松冈可以感觉到男人的慌乱和不知所措,在得到回答之前,这个男人原本绝对不会连续送信的,但是现在这个原则被打乱了,可是松冈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男人。自己是男人,江藤叶子这个人原本就不存在,,他当然无法说的出口,你进行了盛大的爱的告白的对象是个男人。就在他交叉着手臂对着手机思考的期间,第三封mail到达了。
(我后悔到要死。)
松冈突然觉得如此倾诉的男人说不出的可爱。可爱,除了这个词以外好像没有别的话更能形容他了。
(今天……)
松冈写了这几个字后又删除了,然后再次写了(今天……),只是为了打这么几行文字,他足足花了三十分钟的时间。
(今天我虽然有点吃惊,但是很高兴,晚安。)
送信之后,松冈总觉得自己犯了无法挽救的错误,可是他写的内容并不是在说谎。洗完澡卸掉化妆之后,即使已经告别了女性的世界,他总觉得还是残留着若干的余韵,一次次下意识抚摸着嘴唇的自己说不出的奇怪。
总觉得怪怪的,难以释然,这个理由他好像知道又好像不知道。松冈早早上了床,但是莫名的兴奋却让他迟迟无法入睡,只能在床上翻来滚去。好不容易进入了梦乡之后,松冈做了个奇怪的梦。在梦中他只是和宽末面对面站在一起,没有说话,只是站在那里。自己是男人的样子,即使如此松冈也能感觉到宽末对于自己的爱情和欲望。
他并没有觉得恶心,松冈不由自主地考虑到了自己和这个男人做a时的样子,如果他说想做的话,自己大概不会拒绝吧?
他感觉自己想看一看宽末的身体究竟是什么样子,他抱住自己的时候,那个宽大的胸膛让松冈感觉很舒服。这个男人一定连做a时也十分体贴吧?在梦里就算这么想也是没办法的事。
虽然宽末表示想和他见面,但是实际他们也并没有见面。松冈自己也知道绝对不能再见面了,可是宽末每天都会发来好像发烧一样的mail,看着这些mail,松冈的胸口也一片火热,好像自己也陷入了恋爱一样。这是恋爱吗?还是一时的糊涂?两种想法交叉着闪过他的胸口,可是连松冈本人也不知道究竟哪一个才是正确的。距离约会正好第三周的早上,起床电话之后宽末发来了mail。
(晚上七点,我在地铁下田车站前的钟塔那里等你,你不想来的话不来也没关系,我只是……觉得自己必须做些什么……)
那一天,在工作的时候松冈也一直留意着宽末的mail。他并不打算去,可是一想到不去的话宽末就会一直在车站前等下去,他就有种说不出的心酸感,所以他回信说(今天我有事,不能去那里)。因为他觉得如果说是有事才去不了的话,宽末应该也不会等下去了。他送信是在下午6点,比约定时间要早。
在外面吃完饭后,他坐上了电车,可是等了再等也没有收到宽末的回信,松冈产生了不好的预感,在下田车站前下了电车,当时已经是7点半左右,然后他的预感果然应验了,宽末就站在车站前的时钟那里。松冈躲在y影里给他发了mail。
(我在和朋友吃饭,抱歉今天不能去约定的地方,等回家之后我全再发mail的。)
他送信之后,过了一会儿,就看见宽末从西装的口袋里取出了手机,原本松冈以为看了这个后就能死心回家,但是实际上他看完后依然没有移动的迹象。
明明说过不能去,明明给他发了两次mail,为什么他还是要等下去呢?松冈心烦意乱的跺着脚。他甚至想过干脆就以这个样子去招呼他,干脆就在今天告诉那个男人真相好了,这个世界上不存在江藤叶子这个人,她就是自己,这样一来的话事情就可以了解了吧?就算他认为自己是喜欢女装的变态也无所谓。
离开车站,他缓缓靠近了时钟下的宽末。男人扫了这边一眼,但很快就低下了头,松冈原本想正面站在他面前,但事到临头还是无法面对他,结果转到了男人的反方向,假装成自己也在等什么人的样子。
他给自己找着借口,我只是在寻找合适的时机。松冈很认真的烦恼着,第一声究竟是该说“晚上好”呢?还是“初次见面”?不过松冈也隐约感觉到了这只是自己拖延时间的手段。
回去吧!江藤叶子不会来的。他不只一次向时钟的方向发送着意念,可是背后的影子就是没有移动的感觉。有什么东西落到了他的面颊上,是雨水。他抬头看了看天空,雨势越来越强,周围人的脚步也都转成了小跑,松冈也慌忙跑进了车站里面。
可是宽末还是没有从时钟前走开。不管雨势多么强劲,他也只是在雨水中低着头,就算在车站里面也可以看得见时钟附近,用不着让自己全身湿透,可他就是不肯动弹。
松冈无法抓住男人的手,把他带到淋不到雨的地方,因为自己现在并不是女装打扮,不是江藤叶子。不要让我看见你这个样子嘛!松冈的胸口疼痛不已,不知道是罪恶感还是其他什么的感情占据了他胸口所有的地方。
(请你回去吧!)
这么送信之后,一看到mail的内容,至今为止都一动不动的男人立刻慌张的打量着四周,然后慌乱的在时钟附近走来走去,那像大狗一样的身影让人说不出的可怜。
在过了三十分钟左右后,宽末终于进入了车站。从松冈身前经过的男人,不但浑身都湿透了,而且低垂的脸孔一片惨白,就好像死人一样。
在宽末的身影消失了之后,松冈哭泣了一会儿,他不知道理由,虽然不知道……但是他想,自己也许是喜欢上了,爱上了那个笨拙的、不通世故的男人。
松冈伞也没打,浑身湿漉漉地走在瓢泼大雨中。大概是他慢腾腾的动作在雨中看起来格外特别吧?与他擦身而过的人都向他投来了诧异的眼光。
松冈毫不在乎周围的视线,他也知道就算把自己放在了和宽末相同的湿透了的状况,事情也不会有任何改变,但是他就是无法不这么做。
当到达了公寓的时候,他的身体已经被冰冷的雨水完全冻僵,开始细微地颤抖了起来。他将关掉了电源的手机放在桌子上,把自己关进了浴室里。即使浸泡进了浴缸,他还是满脑子想着那个湿漉漉的男人。自己应该怎么办才好呢?那个时候除了那个以外还有没有什么其他的手段呢?
明明说过了自己去不了,还是要任性地等在那里的宽末是不是也有什么问题呢?因为不可能得出什么结论,所以松冈最后只能郁闷得从温水中站了起来。他一边擦着头发一边回到起居室,即使不想看还是不由自主地看到了桌子上的那个东西。关掉了电源就是逃避,是他逃避和宽末见面的证据。
我没有错,一边这么安慰着自己,松冈一边拿起了手机。打开电源后,不出所料,果然收到了来自宽末的电子邮件。
(既然你来了的话,为什么不肯露面呢?)
自己事先就说过无法去了,是宽末自己硬要等在那里,他不觉得宽末有资格因为这个而责怪他。
(如果你觉得我麻烦,不想见我的话,就请清楚的告诉我。如果你说讨厌的话,我绝对不会再发邮件给你。)
对方给他提出了选择题。是继续,还是放弃。松冈甚至觉得干脆就写信表示讨厌吧,这样的话宽末应该就会如同他答应的那样不再发送邮件了吧?
就算他和宽末的关系就此结束,但下次以松冈洋介的身份见他也就好了。只要在那个他常去的居酒屋主动和他打招呼就好了。不过他并不是讨厌宽末,而且也知道如果说讨厌的话会伤害到他,所以他最后还是在邮件上表示自己是无法忘记所爱的人。可是在要发送的时候,他还是踌躇了起来。如果发送了这个的话,弄不好就真的要成为最后了。正因为知道这一点他才会犹豫,而犹豫的结果就是他最终没能发送邮件。这个拖拖拉拉的恋爱,究竟是为了宽末还是为了自己,松冈已经越来越无法明白。
现在已经过了晚上八点。虽然在乎时繁华街就很热闹,但是今天街上的气氛更是格外的嘈杂,大概是因为已经到了十二月下旬,越来越近年末的关系吧?
从公司到居酒屋大概要走上十分钟左右,尽管两手都揣在了大衣的口袋里,当他到达的时候手指尖还是已经冷透了。当他掀开蓝色的暖帘走进店子的时候,立刻传来了“欢迎光临”的声音。他面带微笑的说了句“晚上好”之后,视线在狭窄的店内扫来扫去。虽然店子今天也相当拥挤,但他还是很快就发现了自己要找的对象没有来。
在失望的同时他已经发出了叹息。虽然宽末不在,但是他也不能就这么向后转离开,所以松冈脱下大衣,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随便点了几个小菜之后,静静地喝起了酒。
这一阵子松冈几乎每天都来这里报道,但是却一次也没能见到宽末。也许是工作场所改变之后,也就自然而然疏远了熟悉的店子吧?即使如此,除了这里以外,松冈也实在找不到其他和宽末的交点。如果是在他换工作之前,也许还能因为同部门的福田而多少有些办法,但是他去了研究所之后,不但距离远了,而且和营业部更加没有交点。松冈所能做的也就只有不断等在这里,寻找和他交谈的机会。店门每打开一次,他都会立刻把视线转向那里,几乎已经成了条件反s的动作。
“你是和什么人约好了吗?”大概已经年过60的店主微笑着把小菜递给了他。
“也不是啦……”
松冈叹着气接过了小菜,送进口中的炸丸子非常美味,这时他虽然又听到了开门的声音,却并没有转过头去。因为他已经有点厌倦一再的失望了。
雨天的那个(如果你觉得我麻烦,不想见我的话,就请清楚的告诉我。)是来自宽末的最后一个邮件,从那之后已经过了两周,但是宽末还一次也没有和他联络过,结果松冈也一直没能送出回信。这样下去的话,只要自己不联络的话,江藤叶子应该就可以自然消失了。正因为如此,松冈希望这次能以自己真正的身份与宽末结识,但是却无法见到他。一想到自己如果还是江藤叶子的话,只要一个邮件就能立刻见面,松冈就觉得说不出的火大。无论是对于这个事实,还是会这么去想的自己。
“请给我赤贝的味增汤,烧饭团还有韧鱼。”
从旁边传来的声音,让松冈手中的酒杯险些都掉了下来。那个人就坐在距离他两个位置的地方,刚才那里还是空座。
“好久不见了,宽末先生。”
听到店主的招呼后,宽末将手支撑在桌子上,笑了一下。那是一种疲惫到极点的笑容。
“最近我换了工作,新的工作地方离这里很远,所以一直没能来。今天因为正好来总公司有事才来这边的,所以想尝尝好久没有吃过的您做的鱼了。”
“上班族也不好当啁。”店主叹了口气。
“哪里哪里,不论什么工作都一样辛苦啦。”
对着送来的小菜,宽末开始喝酒。自己朝思暮想的男人明明就在旁边,但是自己却说不出话来。这种感觉让宽末说不出的烦躁。如果他坐在自己旁边的话,至少还可以说一句,“咱们是同一个公司的吧?”松冈不仅痛恨起了隔在他和宽末之间的两个男人。
“宽末先生,真的好久不见了。”老板娘将味增汤和饭团放到了宽末的面前,“这一阵子都见不到你了呢。上次你带了个那么漂亮的女孩子过来,我和老公还在想现在一定都是那位小姐在给你做饭呢。”
宽末露出了困惑的笑容,“我已经被她甩了。”
老板娘低垂下了眼睛,“哎呀,不好意思。”
“请您不用放在心上,因为她真的太美丽太温柔了,是我配不上她。”
老板娘安慰着他说,“你很快就能找到爱你的人的。”
听着他们的对话,松冈在心里辩解着我并不是抛弃了他,但是也不能否认确实是非常相似的状态。在他还没来得及想办法和宽末搭话之前,店子里已经越来越拥挤,别人的声音也不太容易听见了。
“这么说起来快要到圣诞节了。”老板娘开始和宽末旁边的客人说话。
“我家的孙子是12月24日出生的双胞胎。原本想说生日和圣诞节可以一次打发掉,结果孙子却说圣诞节礼物和生日礼物都要给,而且我们家是双胞胎,礼物也要准备双份,真的够痛苦的。”
听着老板娘的叹息,旁边的宽末也c话了,“我的生日也是24日。”
老板娘转过了头来,“哎呀,真是巧嘱。”
“小时候对于自己的生日被和节日一起打发掉真的是非常非常不满呢。原本可以在圣诞节和生日都吃到的蛋糕也只剩下了一个。对于孩子来说这可是个大问题。”
“没错没错,我家孩子也这么说过。”
宽末和旁边的客人以及老板娘说得很热闹,但是一直在寻找机会的松冈却c不进嘴去。就在他踌躇的时候,宽末已经说了句“结账”,然后走向了收银台。
松冈好像追着他一样也走向了收银台。付完款的宽末对老板娘说了句“很好吃”之后就离开了店于。松冈也立刻交完钱走到了外面,但是那时的宽末已经走出了好远,让松冈不禁对于他的速度感到了吃惊。在他们一起约会的时候,他从采没觉得宽末走路速度快。可是这次当他好不容易追上了匆匆行走的男人后,已经是距离车站的路都过了一半的时候。
虽然追上了宽末,但是松冈却不知道该如何向这个走的飞快的男人打招呼。如果从背后对他说“我们是同一个公司的吧?刚才也正好在同一家店子里呢”的话,似乎也很别扭的样子。就在他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时候,两个人已经到达了地铁车站。宽末迅速的买了车票走向站台,松冈也追在了他的后面。好不容易宽末才停下了脚步,就在松冈气喘吁吁的对他说着“那个……”的时候,一辆响着警钟声的急行电车通过了他们的身边,当轰响的声音过去了之后,松冈几乎是自暴自弃得重新对着宽末招呼了一声“那个……”。
“啊。”
男人表情慌张得转过头来。看到了他的表情后,松冈才意识到自己招呼他的声音大到了不自然的程度。那个样子简直就好像是要打架一样。
“有什么事吗?”
自己招呼了对方,对方回应自己。只是这样而已。尽管如此,松冈却说不出话来。慌乱渗透了他的全身,他的额头冒出了一层冷汗。因为是营业部的人,所以随便找些话题搭话应该是家常便饭的事情,可是现在他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你找我有什么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