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能 和 功能!他跨开双足,举手,侧身,蹴膝,跃起,身形转动,犹如舞蹈一般,缓缓跃动的身躯极是曼妙。
但若细看,那踩踏的步伐,挪移的身形,似五行而非五行,似八卦而非八卦。寓变于慢,虽缓实快,浑然天成,无懈可击,端是玄妙之至。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禀住了气息,在场之人虽都极为年轻,却俱是名家子弟,自是知道这必是一种极高深的武学。俱都睁大双目,不愿放过丝毫动静,暗自默想自己师门武功有无可应付的招式。
黄少爷连攻不下,鼻尖已经泌满了汗珠,气喘如牛。他越打越是惧怕,竟已经微微发抖。对方武学之深奥,简直像是无穷无尽,自己在他面前竟有如小儿一般。
但他已经无法停下攻势,表面上看起来似是自己在猛烈攻击,其实却是被对方的气机所牵引着,迫着自己将一招一式演练出来,给对方尽数看去。
他虽是惧怕,却也知道再如此耗下去,只会对自己处境越来越不利,数次想向后跃出,但那如舞蹈的身形却牵引着他的招式不断进袭,黄少爷几番尝试脱离,仍然无法摆脱这人的控制。
他心中大急,只求退开,不求自保,双拳后撤引开对方气机,胸口要害大开,双脚连环踢出。
侯雪城扬扬眉,微振衣袖,手中的树枝已向前点去,疾若电闪,利胜刀刃。黄少爷见他朝自己要害攻来,自份必死,不禁惨叫一声。
住手!华紫轩飞身向前,挡在黄少爷身前。
侯雪城的树枝便在华紫轩身前一指的距离间停住,负起双手,冷冷的看着对方,表情虽是不悦,终究没有再进袭。但那沈潜下来的杀意,仍着华紫轩立足不稳,后退了一步,正好撞在黄少爷身上。
控制自己的气机终于消失,黄少爷惊魂甫定,正好华紫轩的身躯又向后撞来,便直直地摔在了地上。
地上的泥已经被露水打湿了,他仰跌在地,只溅得满脸都是污泥,但却半点都感觉不到疼痛,只有惊辱和恐惧。
他手脚支地爬开几步,艰辛的转过脸来,只见在树下y影间,那双有如寒星的眼眸,正紧紧的盯视着他,有如猛兽盯视着自己的猎物。
那种似有形而无形的凌厉气势叫他腿软的站不起身,终这半生,他从未曾如此害怕过。支着石桌想站起身,但连续几次都又重新跪下。
四周一片寂静,所有人都被这突而奇来的事件所镇慑住,这个穿着仆役服装的男人是谁?这样的身手,这样的气势,绝非无名之辈可以拥有,这样的男人为何会在此处出现?
侯雪城却不管别人怎么想,他收敛了气息,缓缓弯下身,重新捡起地上修剪树枝的利剪,在所有人屏息的凝视下,又再次慢慢爬上了树头,开始在一棵棵树干间爬行着修剪树枝。
众人呆呆的仰头看着他的举动,怔怔的看着一根根的树枝掉落在地,一片片的树叶落在他们头上、肩上,当然还连着些许的毛毛虫。
此时已是日正当空,午时时分,被老太君吩咐来叫这些少爷公子们午膳的侍女姗姗而来,当她看着这些仰头如石像的少爷们,不禁将视线疑惑着跟着往上看。
忽然间她尖叫出声。天爷呀,侯方,你怎的把这里的树全修剪成你哥哥的模样呀!
侯雪城从树上往下望,又慢吞吞的爬下树干,满意的欣赏着自己的杰作。管家吩咐要把树枝剪到最完美的境界,这样总够美了吧?
朱靖长那么帅,坚强而苍劲,是他目前唯一所感受到的美丽。要表现自己独特的美感,当然是把所有的树都变成朱靖啊。
他看着这全部变成朱靖头像的林子,露出满意的神态,然后把双手拢入袖中。他看了侍女一眼,本不想理会,但又忍不住自得之情。
他的语气极少有的露出了愉悦之情。有什么不好?这就是美吧?你们看看多美?大家都高兴的看呆了吧?管家不晓得会不会在月底给我加月晌?………果然树大就是美啊。
侍女:………………。
【新文】冰雪孤城番外第二章夜月勾,律曲唱中篇
下午,侯雪城仍然忙着自己的工作,其实任何工作,只要专心,很快就能体会其中的意义,就如侯雪城也一样。他对于擦洗的工作,可说是不遗馀力,到了华府,更产生某种类似偏执狂的性情,经过华府大厅,只要眼角瞄到窗棂上,或是太师椅上有任何些微的斑点,立即走上前,拿抹布擦拭掉。
这种行径,大概也就是受到管家特别关爱的缘故吧?
华紫轩一直跟在他后头,他也不是没察觉,只是懒得理会。
说起来,这位华少爷的性情也是真奇怪,若是其他人,恐怕早把他当作可疑份子捉拿起来审问。但华紫轩却什么都没做,只是跟在他p股后头,长达两个时辰。
当太阳西下,侯雪城忙完了工作,便立即走回自己的居所,打算给朱靖擦洗身体。他走回木屋,华紫轩依然跟上,侯雪城也没说什么,木门碰一声在华紫轩的鼻子前关上,把他隔离在屋外。
走进屋中,侯雪城在床沿坐下。静静的凝视朱靖。他仍然没有清醒,即使偶尔睁开眼睛,意识也不清明。不过几天的工夫,朱靖已经两颊瘦削,嘴唇乾裂无血色。侯雪城伸出手来,替他把衣服脱去,开始替他擦洗身体。
若是银子足够,能找大夫看一下,只要让他恢复意识,其实他可以自己用内力疗伤。但侯雪城也不担心,反正人躺在那里,多躺几天也无所谓,又不会死。他拍拍朱靖的脸颊,看到于思满面,打算给他清理一下。
正站起身,门外响起敲门声,侯雪城走去开门,看到华紫轩,也不发问,迳自走回床前,替朱靖穿好衣服。
华紫轩跟着走入,先环顾了一下室内。这屋子还算清爽,虽然粗糙些,但是以一个下人而言,能得到一个独立的屋子,那是十分罕见的,若不是管家对他另眼相看,就是华府的主子中有人对他特别关照。他自然不晓得是自己妹子在私下有特别交代过。
他看着侯雪城,跟了这个人一整天,他似乎毫无好奇心,也不问自己跟着做什么,现下他走进屋子,一般下人看到主子走来,会这样若无其事的视若无睹?华紫轩说什么也不会相信。他咳嗽一声。
侯雪城却毫无动静。专心的替朱靖刮起胡子来。
华紫轩看了半天,忍不住问:这位病人听说是你兄长,他留点胡子也挺好看,颇有威严,何必刮掉呢?
侯雪城没有回头,继续替朱靖刮完胡子,在水盆中净手时才回答:好看不好看,我不关心,他怎样都是好看的。不过脸上有胡子不太清爽,我不喜欢看到,所以替他刮掉。
华紫轩听他回答了,不知道为何,有些欣喜,趁势着问:你本领那么高强,怎么会来华府当个仆从呢?
侯雪城瞧了他一眼,也没打算隐瞒。你下午也发现到了,我毫无内力,前些日子和兄长一起出远门,不巧碰到仇家,兄长又受了伤,我身上银子不够,可没办法长久住客栈,只好到你这里避一避。
华紫轩忍不住问:侯兄弟武艺如此精妙,怎么会失去内力呢?也是被仇家所害吗?
侯雪城淡淡的道:一时走火入魔,能留下一命已经不错了。他不甘愿的样子有些孩子气。想不到你这里也有大麻烦,我这叫做跑到马蜂窝避祸,自寻死路了。不过等我兄长清醒,我就会走。他拉过木椅来,自己坐了下去,可也没想过要请客人落坐。
看他说的那么直白,华紫轩也只好苦笑。看你的身手便知道,即使没了内力,也能够瞬间打败黄少,没有丰富的江湖经验和深厚的武学修养,是无法办到的。我想你并不叫做侯方,你究竟是谁?你的兄长,又是什么人物?
侯雪城的语气淡然,我对你们毫无恶意,工作也很勤力,等我兄长醒来,就会立即离开,不会给你们添麻烦,你又何须管我是谁呢?知道我是侯方就够了。
侯雪城冷冷的看着他。嘴里忽然吐出一句话。
我肚子饿了。
华紫轩愕然。什么?忽然才想到,现在已近掌灯时分,自己都还没吃,被他跟了一整天的侯雪城,自然也都还没吃饭。我……我叫人拿点吃食来。
他看着侯雪城瘦削的手脚,想起今天看到他所作的一切苦差事,不觉有些心疼,自己也不晓得为何有那样的感觉,你喜欢什么菜,我让厨房做了来。
侯雪城抬手止住他。你们厨房里的东西,我不觉得好吃。厨子手艺都粗糙,做的点心尤其烂,我忍耐很久了。没有更好吃的吗?那种神气,说侯雪城是仆从,还不如说他把华紫轩当成仆役看待。
对于这个要求,华紫轩沉默半晌,一时也不知道该当如何回答,只好说道:我尽力吩咐弄好吃的菜肴上来。
侯雪城冷冷的道:菜肴精细与否无妨,但是点心要上好的,不然我宁可不吃。说到食物,他一向冷峻的眼中不由露出渴望的神色,虽是一脸骄傲,眼角却不断瞄向华紫轩。
若是朱靖这时清醒,看到这景况,一定对华紫轩充满敌意,想当年朱靖也是用食物来引诱侯雪城,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让他注意到自己。可能是危机意识的关系,朱靖的手指稍微动了一下。
华紫轩看着侯雪城,觉得实在可爱极了,不觉露出宠溺的笑意。你放心,绝对让你满意。正说间,门外又传来扣击的轻响,侯雪城抬一抬下巴,看着华紫轩。这意思很明确了,华紫轩只好苦笑着自动上前去开门。
门外是他怎么也意想不到的人,而对方显然也十分惊诧,一时都啊了一声,华紫轩不敢相信自己眼睛。昀霞,你怎么会来这里?
华大小姐一时涨红了脸,她慌忙把手中的提篮移到身后。我……只是来看看病人………大哥怎么会在这里的?
华紫轩也无法解释为何自己会这样跟着过来。若只是起疑,只要让人去调查就好,也不必这样跟着那人一整天。他沉默了一下,闻到空气中充满食物的香气,你带了吃食过来?
华昀霞低下头,还没来得及说话,侯雪城已经开口,既然拿来了,就放桌上,我很饿了。有点心吗?
华大小姐还未曾回答,侯雪城已经拿过提篮,已经很晚了,我要休息,你们若想留在这里,请自便。
他显然没想过要和人一起用膳,事实上,他也从不和人同桌吃食。既然主人下了逐客令,少爷小姐也不便继续留下,两人相望一眼,华紫轩终于了解和此人说话,是不能绕圈子的,他进入主题,我有事情想同你商议。
侯雪城把饭菜放上桌,头也不抬。你说,我听。
华紫轩反到一时不晓得该说什么,过了一会儿才说:侯兄你武功如此精妙,却屈就当一个倒茶抹桌的小厮,实在太委屈,在下是想……。
侯雪城咀嚼着嘴里的饭菜,皱了皱眉,显然仍不满意食物品质,你放心,既然给拆穿了,我也没打算再留,我不会给你添麻烦,明天我就带着我兄长离开。
不,我不是这意思。华紫轩有些慌忙,侯兄在此,于我庄风雨飘摇之时,若能举手相助,我想对于敝庄将是无比荣幸。
推开饭菜,侯雪城不打算委屈自己,打开了另一个食盒,看到里头的水晶糖烧,眉眼忍不住弯了一下。他用筷子夹起一颗吃了,眉眼又弯了一下。
连吃三颗,才抬起头来,心情显然好了很多,虽然仍然没有表情,但漂亮的凤眼一直保持弯弯的弧度。他失礼的用筷子指住华紫轩,示意他走近。你怎么知道我不是敌人呢?
华紫轩微微一笑,在下对自己识人之明,也还算颇有自信。正说间,见侯雪城那双黑如深潭的瞳孔紧紧盯视自己。虽然漠然毫无感情,却隐隐灿光流动,光辉不可言。华此轩第一次与他正视,无法想像长得如此平凡的少年,竟有一双如此漂亮晶莹的眼眸,他一时不禁看呆了。
侯雪城也不理会他兄妹想什么,迳自吃着点心。倒是没想让眼前的公子小姐坐下。他有一搭没一搭的问着:那么你打算如何安排?
华紫轩这才回过神来。我的想法是,侯兄身手如此了得,必不是等之辈,在此隐姓埋名定有苦衷,若是直接当门客招揽,府中人定要大作文章,您的身分怕被揭发。不如………。
他这么说法,倒是引起侯雪城的兴致,他往前凑了凑,不如什么?
侯兄也知道,敝庄内中除了这几日来助拳的宾客之外,尚有几十名武师,在下的意思,是想聘请侯兄来当这些武师的总教头。不知侯兄意下如何?华紫轩清清喉咙,诱之以利,听说侯兄囊中略羞涩,若是当了教头,月银是目前的五倍,如此来,你也能替令兄找个好大夫。
侯雪城没有答话。当武师,自然要涉入华府的恩怨,拿人钱财,与人消灾,目前他身无内力,如此强出头,恐怕莫名其妙就丢了性命。即使能自保,他这身分恐怕也要暴露,寒难州迟早会找上门来。而朱靖,最多再昏睡几天,伤势虽严重,却也不会致命。侯雪城根本懒得考虑这个提议。只是继续把剩下的糖烧一个接一个放入口中。
没有得到回答,华紫轩颇有些无奈,和妹妹互视一眼,那我们先离开,希望侯兄能够考虑一下。
华大小姐终于有机会开口。侯方,篮子里的吃食和点心都是我自己做的,你若喜欢,我明天再做来给你吃好吗?
侯雪城被引起兴趣,饭菜也就罢了,不过点心嘛………,你除了这糖烧之外,还有什么拿手的?
华昀霞脸微微一红,我会做很多点心,每天给你弄不同花样好吗?她一向以巾帼奇英自诩,但只要侯雪城那双闪着光辉的黑眸一对准她,自己便慌的心头乱跳。
华紫轩沉默的看着妹子,知道这时候不是问话的好时机,他扯了扯妹妹的衣袖,晏了,让侯兄弟休息吧。他两人开了门,正要出去,侯雪城终于开口。慢着。
两人回头,侯雪城看着两人那种期待的眼神,终于缓缓开口。我不能答应你当贵庄的武师,不过,可以给你建议。尼奥门,不是你们惹的起的门派,最好的办法,就是把二公子华橘轩交出去。
华紫轩苦笑,我们不可能把二弟交出去,怎能眼睁睁看他送死呢?
侯雪城眼中露出淡淡的讥嘲之色,但是没继续说什么,只道:看在这盘点心的份上,指点你条路子。去找武当山的太极老人,把这个给他看。他从怀中,拿出一个木盒来,木盒开启,里面有一个鸽卵大的木球,被刻成太极的样式。
拿这个给他,把要求说给他听,就说昔年故人让他办事。他欠我一个情,尼奥门主白笑初也欠他一个情,由他来说项,也许白笑初看他的情面,会愿意稍退一步,不然的话,以白门主的能耐,只怕你请再多的助拳高手,也是一个下场,灭门。
华紫轩听到太极老人,不禁震惊,那位武当山的名宿,是前武当掌门,之前纵横武林数十年,武功超绝入圣,但十年来已经不问江湖中事,这人只凭一个信物,就可以请他出山?这个侯方,到底是什么人物?他再次端凝这眼前这人。
侯雪城的语气很冷漠,姿态很狂傲,却有一种睥睨天下,笑谈千古的气魄,让人不得不信他的话语。华紫轩咬咬牙,对他拱手。谢谢侯兄仗义,但是我的建议仍然不变,希望您能屈身对敝庄援手。
侯雪城嗤的发出无意义的声音,不再回话,自去吃点心。华紫轩等不到他的回话,知这人冷傲自持,便也不再多言,开了木门,让妹子先出去,然后回过头来,深深的凝望侯雪城一眼。
等到两兄妹退出房外,侯雪城吃完最后一颗糖烧,他站起身来,凝视着朱靖。
朱靖。他轻声的道:你不必急着醒来,我虽然从没有照看过人,但也做的不错对吗?我会等着你,会照顾你。你的伤势,我会替你治好,等着你醒来。
他在朱靖床侧轻轻蹲下,抓住他的手,放在自己头发上,有种说不出的眷恋。等你醒来,又会对我笑。……你总是对我笑,难过也微笑,生气也微笑。我却从来都察觉不到你真实的感觉。朱靖,你什么时候醒来?醒来时还对我笑吗?
他的声音低沉下来。虽然我二十多年来都习惯一个人,但是朱靖,我现在好想听听你的声音,叫我雪城………。
他抬起头来,看向窗外无尽的黑幕,y沉的天际看不到半点月光,侯雪城一向清亮的目光黯淡下来。
朱靖放在他发上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侯雪城立即惊觉,查探他的状况,发现只是无意识的抽搐。侯雪城忽然觉得自己可笑,他深深吸口气,蓦然站起身,对自己一时的软弱觉得厌恶。
朱靖,我失去武功,但不是失去一切,我的名字就是我的骄傲,不管别人怎么看我,我的价值都不仅如此,你说是不是?他的声音恢复骄傲,头高高的昂起。你放心,你醒来,我与你同行,你不醒来,我背着你回王府,总不叫你吃半点苦头。
他弯下身躯,看着朱靖苍白汗湿的脸孔,所以,你不必担心,我………。他说到一半,胸口忽然剧烈疼痛起来,尖锐的痛楚像是无数把钢刀在他体内残忍的搅动着,蔓延着他全身。
一时之间让他站立不住,整个人跪倒在地。他努力想支撑起自己身躯,却将朱靖的棉被也一起拉到地面,胸腔像是被碾碎了般,在那样苦苦挣扎之中,侯雪城全身衣服都湿透,胸口的痛楚像是钻入了骨髓之中,他趴在地面上,只能勉强将自己身体蜷缩成一团,全身颤抖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