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允浩,这出戏精彩吗?你满意了??
第一次,金在中觉得活着了无生趣。
一整天,他就那样痴痴呆呆地窝着,有人进出了几次,他也似浑然不知。
直到深夜时分,郑允浩不言不语地倚在门口,等待了很长一段时间,金在中才象被心灵感应唤醒似的,静静地侧转过身,四目相投,眼神中理不清的愤怒、伤痛、y郁,终究沉淀成一潭死水。
郑允浩,我是个无可救药的笨蛋,对不起……心,太痛了……
他的头又软软地垂到臂弯,好像花儿从j根处折下,将断而未断的凄凉。
踱到仿若没有存在感的男孩的面前,郑允浩心中溢出浓重得化不开的悲哀。
“你的手机,有条短消息,看看吧!”他冷淡把手中握着的东西往地毯上一丢,声音不带任何温度。
金在中定定吸了口气,抓过小小的机子,指尖在键盘上缓慢移动,蓝荧荧的微光映在他的脸上,显得憔悴而麻木。
“小在,小微他没有死,已经送到a市第九人民医院,你可以稍微放心了。”
短消息是朴有天发来的,他居然叫自己放心??放心什么?放心他还是手下留了情,没让那个人渣虐死可怜而无辜的人??
金在中忽而站起来,低声哀求道:“我要去看小微,郑允浩,你放我走吧,我想明白了,真的。我保证,不再和朴有天联系,也不会去惹是生非,你要是不信,可以派人监视我。郑允浩,求求你!!”
郑允浩看着他,眉宇间充斥的冰冷,y恻恻地让人心寒,“放你?怎么可能?你休想!!让你再有机会玩我?你真比出来卖的还狠啊!!”
“郑允浩……”金在中欲言又止,头微微地向后仰,清亮的眼眸闭了闭,嘴唇止不住地颤动。
他心如刀绞地挣扎着,终于使出全身的力气跪下来,“求你,放了我吧!”
郑允浩措手不及地后退了一步,低头望着甘心抛弃尊严的人影,心情悲伤而震惊——在,你怎么可以这么做?你太残忍了!
然而下一刻,他便恢复了最初的漠然,毫无反应地立了半晌后,冷酷地说,“你以为这样我就会心软了?你把我当成多情种啊?哼!好吧,你要怎么样,随你!割腕?跳楼?都可以!你爱怎么玩就怎么玩!!”
说着,他上前用脚尖踢了踢少年着地的膝盖,“你还是不是男人?这么容易就求饶?还三跪九叩呢!硬骨头都跑哪儿去了,啊?!”
金在中听着他冰冷的、如同罩了一层严霜的话语,心碎了……仿佛每跳动一次,心脏就要炸开似的……越来越加剧的疼痛,渐渐麻痹了身心,直至不再有任何知觉。
连郑允浩是什么时候出去的,他也惘然不觉。
大约两个多小时后,象是玻璃碎裂的声响,打破了顶层的寂寥,在静夜中显得特别的刺耳。
“浩哥?”保镖试探着在郑允浩身后低语请示,“要不要去看看?”
始终坐在走廊另一端临时摆放的沙发上,郑允浩就不曾离开过一步。
“你们去把人给我绑出来!!”他痛心地对着手下命令道。
果然,如他所想,被人架着拉扯到跟前的金在中,满脸鲜血,额头上还有嵌在表皮里的细小的玻璃碎片反着光,眼睛直勾勾地睁着,面目y霾可怖。
“你用头,撞的茶几??”郑允浩捏住了他的肩胛,有点粗暴地钳紧。
金在中僵直着身体,嘴唇咬得死死的,用一种无声而坚决的姿态,表达着自己的抗拒和憎恨。
郑允浩强忍心中的酸楚,一只手揪着男孩的头发,拼命往后拽,使得那张污迹斑斑的脸与自己对住,“他妈的,算你狠!!”
金在中一副无谓的神情刺痛了他,狠狠一甩手,人被抛到了地板上,重重的。
“把他头上的伤口处理一下,然后扔到我的车里!”他冷眼看着手下将人拖入了电梯,心乱如麻。
连夜开车赶往a市,郑允浩无暇顾及其他。
金在中额头上裹着纱布,隐隐有血丝渗出。他的视线投向窗外漆黑的夜色,意识却不知飘到了何处。
漫长的仿佛永远不会结束的行程,最终还是熬到了头。
尘土飞扬的车子停在了医院高大气派的门口,金在中推门下去之前,突然冷静却决然地开口,“郑允浩,如果这一切确实因我而起,那么,小微要是有什么事,我永远不会原谅自己,永远不能!!”
“你也要,痛恨我一辈子??”脑子还未反应过来,心里想的话就这样脱口冲出。
金在中清秀的脸上,蓦然浮现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高傲和疏冷,“这和你有什么关系?郑允浩,不关你的事!”
根本不屑理会对方的反应,男孩一说完,便不回头地倔强而去。
郑允浩面色冷峻地跟在金在中身后,兜了好几个圈才查到小微的所在。
重症监护室在急诊部的三楼,宽直的走廊上没什么人,静得好像连根细针掉在地板上都会有声响,和底层杂乱鼎沸的“菜市场”宛若两个世界。
医院已经开启了冷空调,送出的清风中满是药物混着消毒水的味道,一种不详的预感蔓过两人心头。
得到护士的允许,金在中推开沉厚的门,小微就躺在中间的床上,旁边是一些测血压和心跳的电子仪器,白色的纱布蒙住了大大的,漂亮的眼眸,毫无血色的脸孔上还带着面罩。
只第一眼,金在中以为小微,死了。
“请问,你们是他的?”医生不知何时走了进来,轻声问道。
金在中置若罔闻,双手抓着自己的衣摆,象一个木头做的雕像。
医生见无人应答,皱着眉又问了一遍。
郑允浩刚想接口,一句兀自冒出的,“我是陈微的哥哥”,抢在了他之前。
“恩,对不起,我想,你们是不是,”医生留意看了眼金在中额头上暗红斑驳的纱布,用了一连串的虚词,小心谨慎地斟酌,“需要报警?病人明显是遭受了严重的性虐和暴力殴打,才会……”
“不用了,医生!”郑允浩快速堵住了他的话,冷静地问,“他是怎么进来的?”
“昨天傍晚由120送来的,当时车上就他一个,没有别人,医院本着人道主义先实施了急救,之后有快递丢了个包裹给普外科,里面是三万元的现金,接着来了通电话,说这钱是给病人用的,整个经过就是如此。”
“那他的病……”郑允浩还未说完,金在中忽然打断了他,对着医生认真地问,“小微,我弟弟,他的眼睛……看不见?是瞎了吗?”
“受到了外力伤害,角膜瓣脱落,暂时失明。如果有合适的角膜能移植,便可重见光明。”医生实事求是地答道,“但病人估计等不到了,你们家属要做好最坏的思想准备。”
“这是什么意思?”郑允浩条件反s地搂住金在中,紧紧地,暗自怕他情绪不稳而做出傻事。
“他的外伤,全身上下共有15处,包括皮下血肿、颅骨底、胸肋骨骨折、g门严重裂伤至直肠破裂。而最致命的是他的内伤,送来后立即进手术室开刀,可打开后发现,腹腔内的肝脏和脾脏多处破裂,出血量太大,并且腹腔和胸腔还有大量积y,已经无法做分离和修补了,所以只能再缝合,上个呼吸机,等着看有没有奇迹发生。但是,生存的机会很渺茫。”年轻的医生无能为力地摇了摇头。
金在中安静地听着,瞪得大大的眼里一片空茫,什么也看不见,唯一能感受到的就是无穷无尽的疼痛。
他用力地、坚决地挣脱出郑允浩的怀抱,然后一步步向前,跪在了小微的病床旁,没有哭,也不出声,就是肌r绷紧地矗在那儿,身上那种冷得刺入骨髓中的寒意,令人背脊发凉,难以靠近。
郑允浩盯着他的背影,镜片后的眼眸,深沉难测。
“恩,这个是病危通知单,请你们——哪位……给签个字。”室内凝重得几乎使人窒息的气氛,让护士小姐有些不知所措,手中拿着的纸,无从传递。
他转回神来,礼貌地朝女孩笑了笑,一边接过单子,一边向门外走去。
“刘哥,是我,小军。”签完字后,他站在走道的窗前,右手握着手机,左手按住心口不放,双眉紧锁着,声音虽然不高,可一字字都仿佛是从胸腔里挤压出来的,“有件事,请你立即帮我办妥,算我郑允浩,求你!!”
他突然记起,刘卫林的姐夫是a市卫生局的党委书记,由他出面找权威教授来会诊,是目前死马当活马医的唯一出路。
“好的,我马上联系他,你就耐心点等着。”听对方简洁明了地讲完大致情况,刘卫林很是爽快地应了下来。与郑允浩接触也算有些年头,他十分清楚这个黑道大哥倨傲强势的性子,能郑允浩说出“求”字,看来这件事非同小可,躺在医院里重伤的男孩对他而言,肯定是非常重要的人。
“小军啊,人不会是你弄伤的吧?你可别给我添乱哦,这阵子搞全国文明城区的检查评审呢,闹出人命案子可就难看了。”他半真半假地甩出一句话。
“人是在a市被打的,怎么着也影响不到你的仕途,刘哥。”郑允浩的音调倏地一转,变得y森而幽冷,“但要是他真的死了,刘哥可别怪我一时冲动,做出些什么出格的事,挡了你上升的路!”
话筒那端瞬时没了动静,好一会儿,才传出沉沉地低语,“那就这样吧,我会尽力帮你的,郑允浩。”
有政府高官出马,医院办事的效能不是一般般的高。
才过了二十多分钟,院长便亲自带着一大队人马来到急诊大堂,那阵势倒把普通的医生和护士吓了一大跳,个个屏气凝神地目送领导和教授上了三楼。
郑允浩客气地迎上前,略微寒暄了几句,院长颇有点诚惶诚恐地说,“周先生尽管放心,林教授是全国普外科的权威,许医生也是留学德国的高才生,病人一定能抢救过来……恩,还请周先生代问声秦局长好。”
“我会的,钱院长。”他斯文有礼地微笑着欠身,“真要谢谢各位的帮忙啊。”
林教授大约50岁,是个大高个,精力蛮充沛的样子;许医生一派儒雅的气质,年纪不大,看着却非常稳重和成熟。
郑允浩走在他们前面,一把拉起了仍沉浸于噩梦中的金在中,后者还对周遭的变化木知木觉。
无意间,他敏感的发现,许医生在看见小微的一刹那,脸上露出一抹诧异和疼痛的神色。
——难道,他们以前认识??
在教授下令进行三路深静脉穿刺后,小微被推进了手术室。
那之后的六个小时中,“正在手术”的灯一直刺目地亮着。
金在中和郑允浩坐在一长排位置的两端,隔着很远的距离。
郑允浩肆无忌惮地望着男孩,那张俊秀的侧脸微微扬起,静静直视着紧闭的手术室的门,眼眸中的神色看不清。
虽然是很平很稳的模样,但郑允浩却能感觉到他身上那股无形的,绝望的痛苦,和那颗脆弱易碎的玻璃般晶莹的心。
真的很想温柔地抱着他,轻轻抹去他浑身的伤痕……
“郑允浩……”金在中似乎觉察到了他灼热的目光,低下头轻声地叫着他的名字,“谢谢你。”
这一声清涩的“谢谢”,客套而疏然,象一桶冰水从头浇下,刺骨的冷擎。
郑允浩的心,一点一点的凉了个透。
等到第七个钟点,对面高悬的灯终于熄灭了。
当病床被推出来时,金在中突然闭上了眼,他胆怯地不敢去证实,那可能是最坏的结果。
“在,小微他没有死,你看看吧!”黑暗中,郑允浩低沉的声音贴着耳边响起,稳稳的,有种令人安下心的魔力。
“周先生,”林教授疲惫地扯下口罩,摸棱两可地说,“病人仍处于危险期,能否存活下来还得看这几天的生命体征……我估计,问题不大。但是,至于他会不会苏醒过来,我也无法保证,根据类似的病例,成为植物人的可能性还是比较大的,希望你们有思想准备。”
郑允浩一边感谢医生竭尽全力的救助,一边握住了金在中的手,纤薄的掌心潮湿粘腻,冷得象块冰。
就这样,他拖着男孩,跟随病床移动,直到进了院方安排好的重症特别监护室。
雪白的墙壁,冰冷的仪器,小微没有一丝表情地躺着,吊瓶里的y体一滴滴经过导管流入他的体内。
值得庆幸的是,病人的复原能力比医生预想的要好得多。
这两个多星期的时间内,虽然小微还未醒来,但在金在中日以继夜的贴身照顾,以及许医生不遗余力的救治下,体内各个脏器的机能一天天转好。
期间,郑允浩基本没有现过身,只是派了四个手下轮流在病房门口值班守卫。
金在中偶尔在进出门时,听闻他们似乎在谈论着自家大哥和帮派内的事,可一瞥见他,便立即噤了声,一脸的肃然,甚至还有些隐藏不住的忿忿。
他只当作没看见,昂着头从他们面前走过。
医院原本打算趁病人处于昏迷状态的时机,完成眼角膜移植手术,免得他一旦苏醒后,还要承受失明的打击。
可由于一直没能找到合适的角膜,而且也没预料到男孩能恢复得如此之快,最终,小微还是在双眼覆着纱布的情形下,醒了过来。
细心的护士小姐在调节输y架的高度时,第一个觉察到病床上的人有了轻微的动静,她急忙叫来了在走廊中谈话的许医生和金在中。
“小微……小微,你醒了?”许杰强压住激动的情绪,沉稳地将听诊器放在他胸前,低声唤了一句。
男孩的头挪了挪。
“小在,应该没什么问题了,小微他没有问题了!”快速完成了一连串的检查后,医生转过身,对住那张布满紧张焦虑的年轻却憔悴的脸,轻轻说道。
金在中似乎有点不敢相信他的话,小心地倾身向前,鼻尖快要碰上了病人的额头,声音一个劲地发抖:“小微……我是小在,你的小在哥……你,你听得见吗?小微……”
过了十几秒,小微突然用力一点点抬起那只没打吊针的右手,瘦得只剩修长的指骨包裹着一层苍白透明的皮肤,似乎想摸索着抓住什么。
金在中想也没想,便跪了下来,将自己的面颊贴上去,手掌包裹住他的指尖,微微摩挲,惊喜交加的眼泪止不住地滚落。
可这般略微舒心的气氛,才过了大半天,就被一个晴天霹雳所打破。
傍晚时分,护士长来报告,说病人的听力是不是出了什么状况,她和其他护士的任一话语和问题,全都得不到回应,除了沉默还是沉默,颇令人担心。
蜷在沙发床上睡得朦朦胧胧的金在中一下跳了起来,“听力出问题?不可能,不可能的,上午他还能听见我的话呢!!”
许杰没接口,眉头皱成了一团。
又做了一番细致的检查,他的脸色变得愈加凝肃和沉重。
“听力完好无损。”他果断地下了定论,金在中舒了口气,可一颗心还未完全放下,却又猛地提到了嗓子眼,“可能是精神的问题。”
“什么?你说什么?你说小微疯了?啊??”他一惊之下,忘情地拽住了医生的领带,喊了起来。
“请你稳定下来,小在。”许杰有些严厉地提醒着他,“我也只是猜测,具体的,还要等精神科的专家来诊断。”
“那你为什么这么说,说他,精神有问题?”楞了一会儿,金在中无奈地垂下手,喃喃地问着。
“因为我注意到,他根本就没有张开嘴的动作,你看他的嘴唇抿得那么紧,这是非常明显的,拒绝说话的意图表现。”
“天呢,这该怎么办啊?医生,该怎么办!”金在中泛着血丝的眼中,满当当的心痛和无措。
许杰低下头,第一次感觉到挫败的无力和莫名的酸楚,“请原谅,我也不知道,真的。”
三天后,精神科叶教授的检查结论应证了许杰的猜测——病人受了超过自身承受力的刺激,轻度的精神分裂,早期。
金在中靠着冷冰冰的墙壁,双眼空d地望着同样神色悲哀的许杰,消瘦单薄的身体慢慢滑落,终于跌坐在地上,埋头痛哭了起来,“小微,我怎么对得起你?我怎么……我怎么……我拿命赔给你吧……”
“对,大不了一命抵一命,反正本来也就是没爹没娘的烂命,无牵无挂,死了又有何惧呢!”他的胸膛急速起伏,用拳头一下一下敲打着头,恨自己怎么能忍到这一步,那个傻x人渣早该碎尸万段了!!
毅然下了决心后,金在中抹干了脸上的泪痕,起身冲出病房。
驻守的保镖慌张地出手阻拦,却被他愤怒发力地挣脱,疯了似地朝楼梯跑去。
可惜,人才过了长长的走廊,还没到安全出口,便撞上了一堵墙似的大高个子。
等不及反应过来,脸上已火辣辣地挨了一巴掌。
金在中错愕地捂住脸,瞪着大高个身边y郁森冷的男人,“赵、赵哥……”
“赵哥?谁是你的赵哥?我可担当不起!”赵老六歪了歪嘴角,一脸的蔑视。
少年不明所以的揪着眉,心头闪过一片y影。
“你这么着急着,想去干啥?和你的天哥庆祝胜利吗,恩??”他嘲弄的口吻中夹杂着深深的憎恨之意,“这回真的要恭喜你们,哼!狼心狗肺的一对,赢得漂亮啊!刚才那一巴掌,是替郑允浩打的,要不是为了他,我还嫌脏了自己的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