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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3 部分(2 / 2)

张汉犹豫一阵,终于下了决心,小声地说了粉儿的来历和李振邺借同春的事,然后得意地眯着眼儿,道:“事关内宠和外宠,他岂能不顾念几分?〃乔柏年心头作恶,很想朝他无耻的俊脸上再搧一顿耳光!


他别转脸好不容易才勉强忍住,望着观院中的松荫,说:“粉儿的事,你们两厢情愿也就罢了。同春偏是那路人!〃张汉笑道:“我倒忘了,同春是贵同乡哩!同春倒真不是那种人,不然也不会脱籍了。就算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吧,也是钓鱼的香饵,他李振邺总要照拂一二的。况且,那关节我已到手了……”“哦?“乔柏年转脸过来看他。


张汉斜眼看看乔柏年,忽然哈哈大笑,说:“尊兄真可谓谨慎,在下如此推心置腹,你还不信吗?……这样吧,你先付半数,事成之后再付一半。”“若不成呢?”“不成?〃张汉脸色一变,面颊上肌r抽搐着,使他眉眼都扭歪了,咬牙切齿地低声说:“若叫我身败名裂,一无所得,我就跟他拚了!〃他抬头触到乔柏年诧异的目光,连忙收敛,又在脸上堆起笑容,爽快地说:“我立字据,如果不成功,这一半退还你!〃乔柏年望着张汉,半天没作声。


为了达到他必须达到的目的,他不能放过一线希望,只得同意,付给张汉四千两的银票。


回到住处,乔柏年止不住阵阵恶心,后来扶着桌子痛痛快快地呕吐了一阵,把佑圣观里那一顿丰盛的山珍海味吐了个干净。


——  三  ——


九月里,秋闱榜发,人情大哗,物议,落榜的秀才们义愤填膺,纷纷指骂考官行贿通贿。监生张汉首先发难,愤而剪发告状,刻写揭帖投送科道各衙门,揭露分房考官李振邺纳贿;不久,嘉善考生蒋文卓再写揭帖遍传京内,嘲骂了酉乡试行私舞弊;接着,又传出杭州贡生张绣虎借张、蒋二人事由为囮子,从李振邺等考官处诈得一千二百两银子的消息。人们的情绪被这些事件搅动得日益汹汹,连街谈巷议也拿这当作最有兴味的题目,津津乐道,一浪高过一浪,都要等着瞧瞧后面还会有什么好戏。


大学士傅以渐宅中也不例外,虽然主人从来严禁下人谈论国事。两个书僮、两个茶童,在书房小院的走廊里围着主人的贴身侍从德寿,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着:“这身体肤发受之父母,伤毁一点点都是罪过。那位张监生竟然剪去头发告状,大闹科道衙门,显见是怨愤至极了!”“哼,考官纳贿作弊,从来如此!〃德寿不免要卖弄他知道得多,教训似地说:“跟你们说吧,那同考官叫张我朴的,早就动手了。考前三个月起,客厅檐下就挂上一个鸟笼,养一只黄鸟。凡有人来求关节,他就故意当着来人逗引小鸟,时时盼顾,还大声训诫下人,要好好喂食喂水、清扫鸟笼。客人不免要问:此鸟何处得来,大老爷恁般珍爱?他便说:此鸟从禁中来,一飞冲霄,可以上达天听。你看秀才顶子上一丢丢儿锡也值三百两,我这里难道不该十倍、二十倍?求关节的来客自然心领神会,还不大捧银子大捧银子地送!”“岂不送钱的主儿呢?”“没钱,有势也行。你看京官里三品以上的大老爷家子弟,不是一个个都中了吗?”“可就苦了才高志大的寒士了。”“可不是!“德寿晃晃脑袋,仿佛是个主讲。俗话说,宰相家人七品官,况且是一位状元宰相,家人们一个个说话都尽力转文,德寿是主人亲随,〃七品官〃味儿就更足,他清清喉咙,道:“新举人王某,不过仗舅舅是显官;赵某全凭他那有钱的老婆,一副金簪,一双珠环,就值万金!……”“真的?〃没见过世面的小茶童瞪大了眼睛。


“没听说三位士人喝酒行令么?一人道:京师有一舅,顺天添一秀,舅与秀,生人怎能够!另一人曰:佳人头上金,举人顶上银,金与银,世间有几人?第三位说:外面无贵舅,家中无富妻,舅与妻,命也如之何!〃德寿的怪腔怪调和一脸夸张的悲酸表情,使四个小厮忘乎所以地放声大笑。


“住口!〃一声断喝,大学士傅以渐满面怒容,出现在前廊月门前。他那魁梧的身体几乎挡住了半扇红门,团龙朝袍、仙鹤补褂、青金石朝珠、红珊瑚顶子朝冠,这一身上朝的礼服,使他更显威严。德寿和小厮们登时变了脸色,连忙跪倒请罪。他们没料到主人今日散朝这么早。


“大胆!放肆!〃傅以渐继续训斥着:“国家大事是你们可以议论的吗?为什么犯禁?德寿,你知罪吗?〃德寿抖作一团:“求老爷……饶奴才这一回!……“傅以渐y沉着脸,看也不看他一眼,说:“正不能饶你,不杀一儆百,哪能令行禁止!”“老爷!……”德寿哀声求告,小厮们也不住叩头。


客厅执事手托名刺盘,快步走来跪倒:“禀老爷,刑科给事中任克溥任大人求见。〃傅以渐看了名刺一眼,扭脸恨声说:“等我回头收拾你,仔细你的皮!……请任大人在前院客厅待茶。〃主人的脚步声消失了,奴婢们才站起身来。德寿慌得满地乱转。大学士轻易不惩处下人,一旦犯在他手里,那可真要大吃苦头了。小书僮出主意:去求夫人劝解。德寿一拍脑瓜,拔脚就往后堂跑。


后堂厢房一间精致深密的小花厅,清凉喷香,素云正在这里接待她的好友、龚鼎孳夫人顾媚生。素云横躺在窗下的美人榻上,顾媚生斜靠着榻边的竹床,身边都摆了一张放置香茗、梅汤、茶点的小圆几。两人都没心思去动那些东西,慵懒娇柔地放松全身,津津有味地说着她们的体己话。从二十年前说到眼前,从亲朋好友说到儿女丈夫。顾媚生当然想通过素云、也就是通过傅以渐设法使丈夫复职;素云由丈夫那里知道皇上看重龚鼎孳的才学和他在文坛的地位,对顾媚生也很顾念旧时情义。她们正在议论的,是一件使她们很感兴趣、却又不敢公然说出来的秘密。


“素云,〃顾媚生压低嗓门:“听说了吗?皇贵妃生了一位皇子。”“嗯。听我那口子说,皇上近日心宽体胖,神采奕奕,想必也在为此高兴。不过……至今不见宗人府宣告。〃素云说着,轻轻一笑。


“可是我听说,皇子四月初七就降生了。〃顾媚生的声音已近似耳语。


“是吗?”素云轻声一问,听不出她是否知道这消息。她们俩都是受过诰封的命妇,重大节庆不时出入内廷,有些事比她们丈夫知道得还多、还详细。


“皇贵妃几时进宫的?”


“去年八月底,八月三十。〃素云记得一清二楚。


“九月、十月……到今年四月初七,〃顾媚生故意扳着手指算:“才七个多月呀!皇子怕是早产了吧!……”说罢,她拿那张粉红色纱绢掩着嘴嘻嘻地笑起来。素云从榻上瞄她一眼,也跟着笑了。她俩越笑越止不住,索性拍手哈哈大笑。素云笑得还不象顾媚生那么放肆,但春兰秋菊同在轻风中摇曳,妩媚倍增,直笑得喘不过起来了,她们才尽力止住了笑。顾媚生一句话说出了她们这阵大笑的全部含义:“天潢贵胄尚且如此,我又何需为风流世家羞耻!”“阿姐,说话要小心些!……不是一族,风俗总归有些差异的……哦阿姐,我敢跟你打赌:这位皇子非同小可,一旦宗人府宣告他出生,只怕就要立为太子啦。赌不赌?〃顾媚生拿纱绢轻俏地往素云身上一甩,笑道,〃鬼精灵,想得倒好,明摆着的事儿,谁跟你赌!……”侍女端了几样新鲜点心进来换碟冲茶,她小心地看看女主人的脸色,陪笑道:“夫人,德寿求见。”“哦,什么事?〃素云和顾媚生都坐起身。


“他不知为何冒犯了相爷,来求夫人宽解。〃素云掠了掠鬓发,说:“带到门上。“她笑容尽敛,端庄沉静,俨然一位德言工容俱全、威重内含的宰相夫人。


德寿跪在花厅门口,不敢仰视,只顾叩头。


听罢德寿的叙述,素云静静地、不动声色地说:“你到市上买一条大鱼,送到厨下,午饭上席。去吧。〃德寿莫名其妙,不敢违拗,连忙退下。


花厅中只留下两位闺中密友时,顾媚生忍不住问:“你卖的什么关子?连我也糊涂了。〃素云只管笑着让顾媚生品尝新送上的点心:“这是我家厨子的拿手菜,虾茸酥饼,阿姐尝尝。〃顾媚生拈起一块金黄油亮的酥饼,咬了一口,果然鲜美无比。但她顾不上赞叹,又回到方才德寿引起的题目上:“顺天乡试确是弊端百出,人心愤恨。你……,你那口子听说了吧?〃素云笑笑,把一只玉盏里的梅汤小口小口地喝下去。


“垣台的御史、给事中们,一个个就无动于衷?〃素云笑道:“阿姐至今还有兴趣过问外事?……快尝尝这碟里的冰酪奶品,这可是关外传进来的珍馐。〃顾媚生无可奈何地端起了银碟,说不上是赞叹还是不满,暗道:“好一位宰相夫人!〃午饭席上,傅以渐双眉紧皱,一脑门心事,对着满桌菜肴,颇有些不愿下箸的意思。素云同往常一样,面带微笑,从容而关切地为丈夫布菜,令侍女为大学士斟上一杯色如红宝石的晶莹醇美的珍珠红。她说:“天大的事儿也不用在吃饭的时候费神。忘了仇真人的养生术了?〃道家名流仇真人从江西进京,王侯士大夫纷纷延请。傅以渐在宴请他的席间问起养生术,他说:“相公如今锦衣玉食,即神仙中人。〃他还指着桌上的烧猪笑道:“今日食烧猪,便是绝好养生术,又何必外求!〃傅以渐对他非常赞赏,对素云说:“唯有真学道者,方能有这番见地。〃素云提起仇真人,为的要傅以渐放松情绪,从容随分。傅以渐却推开酒杯,摇头道:“你我终究不是修道人。顺天乡试闹得沸沸扬扬,朝野不安。曹本荣曹大人,你记得吧?年初和我领旨同修《易经通注》的,他是本科主考,不知为何如此糊涂,被那些分房考官搅得乌烟瘴气!”“相公,你是内国史院大学士,修书修史是本分,科场事与你何干,你怎好越俎代庖呢?”“唉,实在是顺天乡试太不成话!听说各房考官各有私人,千余试卷虽然糊名易书,但通关节者没有不举目了然的。为了寻到私人,考官各房甚至打纸团交换,寻剔翻索,一片混乱,成何体统?榜下之后,舆论大哗,人言藉藉,那些房官就该谨言引罪才是,偏偏那帮少年进士毫无顾忌,如李振邺辈,还动辄向人吹嘘:某某中举由我之力;某某本来不通,我以交好而使之登副榜;某某我虽极力欲使其中,无奈某老作祟,未能如愿。如此等等,竟历指数十人,能不使怨恨者更加怨恨!”“相公并未参与此科,哪里得来的消息?”“方才刑科给事中任克溥来访,谈了许多。”“刑科给事中!难道他想弹劾此事?““嗯。据他说,左副都御史魏裔介也有此意。〃素云心中暗暗吃惊,却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丈夫的情绪。她缓缓问道:“任大人此来必是探你的口气。你欲何为?”傅以渐漫不经心地夹了一片解笋送进嘴里,顾不上细嚼,回答道:“科场流弊自前朝到如今,延绵不绝,世人原习以为常,见怪不怪。但我朝新立,抡才大典关系最重,况事出京师,有关各省观瞻,岂能听之任之!如今物议,连走卒奴婢也……”说到这里,傅以渐火气上来了,对素云讲了德寿的行径之后,声严色厉地说:“若是下人竟也侈谈治国要事,岂不反了!德寿现在哪里?叫他来,决饶不了他!……”素云连忙对侍女使个眼色,说:“上鱼!〃一只椭圆形的鱼盘上,躺着一条尺多长的红烧鲤鱼,身上浇了一层酱红色的浓汁,香味扑鼻,使人馋涎欲滴。傅以渐一向嗜鱼如命,立刻抛开处置德寿的事,用筷子在鱼胸处揭了一大块送进嘴里细细品味,随后一口喝干了那杯珍珠红,从袖中扯出雪白的纱绢擦擦胡须,非常满意地笑道:“真难得!


此鱼为何如此肥美?”


素云微微一笑,直视着傅以渐的眼睛,象吟诗那样一字一句柔曼地说:“没有别的,但水宽耳。〃傅以渐一怔,略略回味,恍然而语,看着素云哈哈地笑了:“人常说微言谈笑可以解纷,不想夫人亦谙此机,真所谓闺阁智士也,难得难得!……好,我免惩德寿就是。〃素云嫣然而笑:“你道我只是为了德寿吗?〃她敛起笑容,眼睛里的神色变得非常冷静,〃相公,我不讲将相顶头堪走马,公侯肚里好撑船,也不说不哑不聋,做不得阿翁,只说本朝入关便连岁开科,科场考官取士尽是汉人,早已为出左诸大老所忌恨。科场流弊虽然可恨,若一旦揭发,不正遂山左大老之心?他们必定以此为借口生出大事。你周旋于满汉之间已然不易,何苦陷入此事,做倾害汉官的发难之人?〃傅以渐看着素云,一时竟不知说什么才好。


顾媚生出了傅宅,乘轿到前门廊坊头条珠宝市取了定做的珠环首饰,又亲自去买了四样好酒,这才摇摇摆摆地回到她的顾园。她还没下轿,就从轿侧小窗上看见丈夫正立在大门前送客,客人骑马离去,还转身向龚鼎孳拱手致意。


“啊,夫人回来了。〃见顾媚生掀帘下轿,龚鼎孳抚着开始花白的胡须笑逐颜开,夫妇俩相随着同回后堂,一路上龚鼎孳就没有停嘴,那万分体贴的口气全然象是对待一个娇宠惯了的女孩子……这是老夫少妻常有的现象:“累坏了吧?口渴吗?饿不饿?快到家躺一躺,洗洗干净,我给你预备下了你爱吃的烧鸭……”顾媚生瞟了丈夫一眼,鼻子里哼一声:“就是烧鸭?〃龚鼎孳连忙笑道:“哪里会忘呢?炸骨头要热吃才又酥又香,我早叫人备好了料,只等你一声吩咐就开炸。〃见顾媚生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笑了,龚鼎孳轻轻吁了口气。顾媚生最爱把鸭骨头炸得又焦又脆,就着下酒,嚼得咔嘣咔嘣响。


回到寝室,顾媚生并不肯躺下休息,拿出从珠宝市取回的玉钗金簪珠环,对镜打扮。她已经三十五岁了,看上去还很年轻,一双横波欲流的眼睛亮闪闪的,在镜中与金玉珠宝争辉,引得龚鼎孳俯在她耳边笑道:“横波真乃天人,鼎孳如此艳福,不知哪世修来!〃顾媚生抿嘴一笑,瞪了丈夫一眼,突然兴奋起来,猛地站起身说:“你等一等,别进来!〃她很灵活地一扭身,闪进寝室一侧的小屋,那是她梳妆更衣的地方。龚鼎孳笑笑,不觉心旌荡漾:有这样一个尤物伴在身旁,虽死何憾?他醉迷迷地微微阖上了眼皮。


“喂,看我呀!〃顾媚生娇媚的声音里分明有一股自骄自矜。龚鼎孳一睁眼便不得不连连眨动,眼前的人儿太光彩眩目了:云髻高耸,双头凤钗左右贯穿;光灿灿的金步摇缀着点点水钻,垂向前额,垂向双耳和双肩,仿佛闪烁在乌云间的星光;点蓝点翠的银饰珠花,恰到好处地衬出黑亮的柔发和俊俏的脸;月白小缎袄外,披了一幅湖蓝色绣着云水潇湘图的云肩,一颗鲜红的宝石领扣在下颏那儿闪光;玉色罗裙高系至腰上,长拖到地,鲜艳的裙带上系着翡翠九龙珮和羊脂白玉环;长长的、轻飘飘的帛带披在双肩,垂向身后,更映出那潇洒出尘的婀娜风姿。龚鼎孳忍不住喝采:“极妙!极妙!宛如二十年前初见君!岁月催人老,独独对你留情……”他心里忽然〃格登〃一跳,住了声。因为他认出来了,这是前朝末年最时兴的装束……满心骄傲的顾媚生并不理会丈夫情绪上的微妙变化,一转身,迈着早年在舞台上练就的〃水上飘〃的台步,又飘回她的小屋。再出来时,已换了另一副行头:鬓角抿得油光水滑,头上的高髻不见了,头发全梳到脑后,做成两个短燕尾;戴着金丝点翠的发箍,两边各c一朵拳头大的朱红娟花;耳戴三孔三坠的金环;身穿长及脚背的宽大氅衣,银红的底色上绣了八团翠黄的秋菊图案,周身镶宽白缎绣花边,外压狭花绦子;脖子上围一条长及衣裾的雪青绸巾;衣裙下露出一双金钱绣云头的高底花盆鞋;右手拿着乌木细长杆烟袋,铜烟锅,杆上坠着红缨穗的烟荷包,左手拿一只钿子。……这是目下时兴的满洲贵妇出门作客的打扮。


龚鼎孳被眼前这五颜六色的一团刺得眼花,好半天才回过神来,言不由衷地称赞道:“好!洒脱,大方!〃顾媚生笑了,把手中的钿子……那个嵌了翡翠、碧玉、东珠的贵族妇女的头饰……戴到了头上,得意地问:“如何?这钿子,听那珠宝商家说,是宫里最时兴的样子哩!〃龚鼎孳勉强笑道:“果然华贵,非同一般。不过戴上钿子,这一身衣裳就太寒酸了,须穿朝服礼服才配……”说着说着,他走神了,声音越来越轻,后来竟瞪着眼睛呆在那儿。


搔首弄姿的顾媚生还转着身子问:“我穿哪一身好看?汉装还是满服?〃她听不到丈夫回答,才转过身来,一见他那副样子,顿时败了兴头。近些日子他常常这样,顾媚生认为这是他开始衰老的最早象征,不由得心头火气,那张粉面胭脂脸,直如窗上的竹梗邓け闼ち讼吕矗祷耙膊蛔跃醯乇涑傻氐氐赖赖乃瞻祝骸按舳焱罚“6浅粤伺糠5d簦坎擞吐橛停寡耙患赏泛绵#俊uu︽苤逯迕纪罚呈掷徽乓巫幼拢泼撇焕值厮担骸八系叫砭拊茨歉隹裆究凭鼓苤心兀俊u嗣纳蛔魃恕g镢前穹10螅巡恢挂淮翁煞蛩嫡饩浠傲耍惺狈吒牛惺蹦栈穑裉煺庵挚谄故堑谝淮翁健k砸凰妓鳎忝靼琢耍撬吻楦淖叭±郑顾叵肫鹑昵翱聪肥苋璧耐纯唷k芩凳裁茨兀康笔彼皇且泊罂蕹錾成戏5眨彻盗芎沟穆穑坎还站渴桥耍滤婢城a淮笤谝狻k氲侥旯氚俚恼煞颍耐坊褂心敲瓷畹脑苟荆∷掌鸷崦寂浚虻鹨黄氯幔砩担骸氨究瓶脊俦锥税俪觯男业弥校幢赜姓娌拧啊安淮恚 uu︽芤慌拇笸龋骸胺讲湃慰虽呃矗鄣恼谴耸隆k鲜璧滥兀 啊昂猛郏贸隹谄阋ザ匏桑 u嗣纳衅鹄础!?br /


“哪能这么讲话!这事关系重大,不可轻率!”“至少也要摘了他的举人顶子!“顾媚生尖声嚷着。


“唉,总要出以公心,权衡利弊啊……”顾媚生瞪大了眼睛盯住丈夫。她记得清清楚楚,三年前龚鼎孳曾哭叫着说:“必杀以泄忿!〃……她还想问点什么,侍女在门外喊道:“禀太太,炸焦脆来了。〃龚鼎孳忙道:“上席!〃两个使女走进寝室中堂,调好桌面,摆下杯盘箸匙,然后把食盒里的菜肴一样一样地摆了满桌,都是下酒的美味:南炉烧鸭、白鲞冻蹄、卫水银鱼、江南冬笋。被许多碟盘围在正中的大盘,就是顾媚生最喜欢的焦炸鸭骨,酥黄喷香,热烘烘的,还轻微地噼啪作响。顾媚生顿时眉开眼笑,一叠声地叫添酒杯,她和龚鼎孳要一人四只杯。


龚鼎孳正在奇怪,侍女已把太太今天买回的酒斟上了。霎时间酒香飘散,满屋醉人。再看那酒杯,更令人惊叹:宝石般红、琥珀般黄、水晶样清湛、翡翠般绿。龚鼎孳故意把眼睛瞪得大大的,装作吃惊非凡的样子。顾媚生高兴得〃格格”直笑,推了他一把:“憨大!天天宴客,什么没见过,做出这副鬼样儿给谁看!不认识吗?那红的是珍珠红,黄的是瓮底春,白的叫梨花白,绿的叫茵陈绿……“龚鼎孳打着哈哈朝顾媚生一揖,〃总是娘子好色,难为你集四美酒于一席,我酒福不浅!〃顾媚生伸手在他脸上轻轻一拍,嘲笑道:“天下若推好色之魁,除了夫子还有谁?小妇人哪里敢当!”“哈哈哈哈!〃龚鼎孳开怀大笑,夫妻相对干杯。龚鼎孳又不服地说:“鄙人乃多情而非好色。说到好色,登徒子之俦大有人在,无过于李振邺、张汉!”“哟,这二位不都是贵门生吗?”“所以,我才颇知内情啊!这二人既好内又好外,内争粉儿,外争灵秀,闹得不可开交。粉儿的事你是知道的。那灵秀,两人都不得到手……”“灵秀是谁?”“哦,忘了告诉你,张汉那长随书童柳同春,给李振邺入帘时借去当亲随,改名灵秀。据我所知,张、李二人都有不利于孺子之心,但张汉乖巧,一心以情感之;李振邺少年进士,轻狂孟浪,在闱中必有无礼之行,被灵秀峻拒。榜发之后,张、李势成水火,于是才发生了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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