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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部分(2 / 2)

我差点笑出来;原来旧式婚姻的第一句话真是问名字。


我是苏理庭;是苏理庭嫁了面前这个男人。


“阿离。”我终于抬起头;看着他。比我想象中瘦。没我想象中凶。


“阿离?这个离字太悲切;我不喜欢。”他的眼睛里蓄了些嘲讽的笑意;让他清清亮亮的眸子很有挑衅的意味。


我又垂下头;说:“阿离是小字;正名叫善玉。”


“这名字又落了俗套了;不若阿离来得清朗雅致。”他立刻说。


我垂着头不说话。忍耐;忍耐;再忍耐。


深呼吸三十秒。


深呼吸一分钟。


有点不对劲。


非常不对劲。


我听到有轻微的鼾声。他已经靠在床边睡着了。


我出了一口气;轻轻走到桌边;脱了重得要命的头套;还有那双不是人穿的鞋子。倒了一杯茶;拿了一块糕点;自顾自的吃了起来。


他们倒是有家宴;快活的很;苦了我一整天什么好东西都没吃上。还不停的磕头。真是造孽。


现在应该去做什么我当然知道;应该履行妾侍的职责;去给他更衣;服侍他睡觉。但我现在就是不想动;只是想享受一下这片刻的欢愉。


我坐在桌边;端着茶;就着糕点;开始细细打量那个男人。


他现在还很年轻。额头光洁;有线条优雅的鼻子;可能龙准是帝王之家的一个标志。还有看上去很敏感的嘴角。


他的眼睛很深。


我被茶呛住了;他正张着眼睛;看着我;似笑非笑。


他朝我走过来;我又是扑通一跪。


他伸手扶了我;又在我脸上撩了撩:“也不要太拘谨了。”


也不要太拘谨了?


作为一个现代女性完全可以把这句话理解成“我是一个sm”!


可能他喜欢玩疯一点的?有可能;他这种压抑太深的人往往需要找一个发泄对象。


然而我真正开始为他宽衣解带的时候;那些胡思乱想都消失了。他从我的额头一直吻到我的脖颈;然后是锁骨;有条不紊的剥开我的层层衣衫。


我却笨手笨脚;那些扣子啊带子啊;简直是对耐心的一大考验;我终于知道人类最伟大的发明原来是拉链。


我不是初经人事的小姑娘;但就是紧张;他用力握住我的肩;好让我抖得不那么厉害。


因为痛楚;我紧紧的抱住了他;他的气息让我觉得安全。就好象这个时空里;我只是狂风中的船;随时会被命运抛到不知道哪个角落去。我抓紧他;进入他;与他合二为一;好象他是我与这个陌生而残酷的世界唯一的维系。



那一晚上突然产生的依赖与眷念都在大白天里渐渐蒸发,两个月之后,我差不多忘了那个男人长的什么样了,只记得,我扯乱了他的发辫,与我的长发纠缠不清。


我失眠的情况逐渐严重,比之出嫁之前有过之无不及。


我惧怕那样的黑暗。安静的,毫无生气的黑暗。若不是还有几声打更,我真要以为自己躺在坟墓里。我在那样的暗夜里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在呼吸。


没有失眠症的人不知道失眠的痛苦。失眠的人在失眠的时候,没有睡着,但也不是真正清醒的。


连福晋都注意到了我的精神不济。


服侍她吃了饭,我垂手立在一边。想打哈欠又得憋着,憋得眼泪汪汪的。一心就盼着快点结束,我就可以回去,看我家轻寒和阿黄玩了。


阿黄是我养的狗。看后门的老林拾到它,准备做狗r吃了,我让轻寒讨了来养着。赖皮狗罢了,比不上她们几个养的狗精贵。


“善玉啊,你最近精神头似乎不怎么好啊。”福晋悠悠的开了口。


我立刻答话:“可能是因为秋后容易犯困。”


福晋轻声应了一声。


“你下去吧,这里有她们伺候着就行了。”


我退了出去。


走到门槛的地方,听到她似乎漫不经心的一句话:“明儿齐太医来问平安脉,你也让看看。”


我差点栽个跟头——原来她是以为我怀上了。


结果当然不是喜脉,那个老太医给我诊了半天,说我是忧思焦虑之症,是心病。他给我开了安神养气的药,说是不吃也无妨,心病还需自己。


我听了这番话恨不得扑上去撕了他的嘴,因为福晋的使唤丫头就在一边听诊,肯定会将这番话一字不漏的告诉福晋。


结果一个下午的工夫,大半个园子都知道了,新来的善玉因为思宠思出了心病。


轻寒红着眼睛走回来,一p股坐在了门槛上。阿黄绕着她脚边打转,唔唔叫着,瞪着黑眼睛,无辜的看着轻寒。


“你鞋子怎么都湿了?”我已经猜到了几分。


“菊花她们排挤主子。我去煎药,她们说灶头不够用,要给兰格格烧洗洗脚水。不给我煎药,还用水泼我。”


她哽咽起来。


我在门槛上坐下,挨着她。她也只是十三四岁的女孩子,却要跟着我受这气。我自己也不是特别豁达的人,这样忍气吞声只是不想和那些女人一样,把那个男人作为自己所有的动力和根源。


轻寒把头埋在我的臂弯里,痛哭起来,却还是压抑着自己的声音。我轻轻抚摩着她的头发,抬起眼,想找到最后一片晚霞,好暖一暖我在黑夜里冰凉的心,映入眼里的却是一片模糊的绚烂,什么也看不清楚。


入冬之前,那个男人才想起了我。我怀疑他是有意晾晾我,肯定有人在他面前嚼过我思宠思出病来的舌头——福晋,侧福晋,那两个格格,另外三个侍妾,园子里的大丫头和太监,都可能,说不定还嚼了不止一遍。


服侍他洗了,接着应该就是侍寝了。


但必要的精神沟通还是必要的,看来他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你能读写吗?”他翻着一本书,问的有点心不在焉。他很喜欢百~万\小!说,房里到处都是书。


我站在一旁,为他剪了烛花。


“能,只是写的不好。”我说。这是实话。


“哦。”他似乎被书吸引住了,淡淡的说。


也不知道他和别的女人都说些什么。


但看来我和他没什么共同话题。


尤其是朝堂上的事情。我是学历史的——争皇位这种事情看的多了,他既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没什么好惊奇的,况且,若真要我给他什么提点,他也就太逊了。


他翻完了书,灭了蜡烛。


黑暗里面,两个人的声息让我安心。


我喜欢他的身体——年轻,修长,柔韧。我迎合着他,却又有意将这个过程拉得悠长一些。


云雨之后,我翻身而睡。


“你额娘没教过你吗?不能背对着主子。”男人的声音贴着我的脊背传来,激得我浑身一激灵。


我只好翻过身来,面对着他。


“听说你前些日子思宠思出了心病?”他戏谑的问。


我心里烦了起来。


“不是。”我闭着眼睛。


“睁开眼睛!”他低声命令。


我只好睁开眼睛。我想,基本上来说,未来的皇帝在我这样的女人面前是一个无聊的人——因为我本身就是无足轻重的女人,他怎么可能在一天的劳碌之后,再在一个女人面前绷的紧紧的?


“不是思宠,怎么就得了心病了呢?难道你也要心忧天下?”他伸手在我小腹上轻轻揉搓。


我被他抚弄的心猿意马起来。


“那就算是思宠吧。”我说。我不想和他这种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人争辩。


他似乎有些恼,却一转瞬平静下来,问:“那后来怎么又好了呢?”


我想这还有完没完。


“我做了一个梦,梦见一个小仙女,她给了我一朵花。后来我的病就好了。”


我信口胡诌。


“是莲花吗?”他问。


“是,是莲花。”我知道他信佛。


黑暗中我们安静了一会。


“我怎么会信你?你竟敢编则谎话诓我。”他在我耳边说。


我们都笑了起来。


他仰面躺着,说:“我有时候也失眠。”声音和黑暗融合在一起。


我小声说:“那就背诗吧,背王维的诗。”


“萋萋春草秋绿,落落长松夏寒。”


他接着我的背下去:“牛羊自归村巷,童稚不识衣冠。”


迷情


冬至节到元宵这段时间里,妯娌之间走动的颇为频繁。福晋有时带上我,倒也见到了几个有名的福晋,比如八福晋,听说是有名的悍妇,吃酒的时候却是不胜娇羞的样子,想想也是,到底是有头脸的贵妇,就算是把老公在手里捏着,也不会把悍妇两个字挂在脸上。


入宫就轮不到我,大概是嫌我身份低。倒也没什么可惜的,我大学的时候,把故宫逛得也够彻底的。其实就现在来看,也不觉得那些主子住的有什么好。还不如我们的生活条件好。毕竟生产力不是一个水准上的。


过年的时候,除了繁忙些,倒也没什么。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我在后院子里端了个四平八稳,依旧是和我家轻寒,阿黄相依为命,不多和别人罗嗦。别人见我这个新进门的没有趁热打铁把握机会把她们的四爷给迷个七荤八素,对我反而好了些。


娘家人来看过几次,对着那个真心爱我疼我的额娘,我真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只是一味说自己过的很好。让她放心。


就这样平静的过了一段时间,我自己也安了心。让轻寒找了纸来,又要了碳头,在纸上随意画画,画些静物。这原是我第一个男朋友的喜好,我不自觉间也跟着他学了一点。


写东西我却是不敢的——被发现是不得了的。我只能把自己的想法都烂在肚子里。


偶尔也练练字,其实是不必要,因为那时候女子就算写不好字也不会被耻笑。我练字纯粹是为了打发时间罢了。


也开始花时间留心周遭的东西——饮食,起居,习俗等等。也画些当时家具和服饰的草图。就当是来做实地考察了。


至于那个男人,过年的时候他好象更忙。可能皇帝过年是和小家子过年是不同的,儿子们不仅要凑趣还要忙着为老子做事。


康熙三十九年就这样过去了。风平浪静啊。


开春的时候听到消息,说是我的阿玛升了四品。要去密云军中任职。我听到这个消息,没有多少欣喜,第一个想到的却是我那几个妹妹到了年龄都要去选秀了。我不认识她们,但总为她们难过。


二月底的一天——神奇的事情总是某个平常的日子降临——傍晚的时候,我正在屋里写字,忽然轻寒挑帘子进来,忽闪着眼睛说:“主子,外面有人找。”


我忙放下笔,问:“是谁?”


轻寒却是一脸的茫然,说:“我也不清楚,好象是四爷的人,在后门口侯着呢。”


我也是被弄得一头雾水,想想自己也没什么可被人算计的,于是就领了轻寒向后门去了。


天色还没有晚,却是非常昏暗的样子,我扶着轻寒,心里涌上一阵一样的激动。后门边有个小厮正探头探脑。他身边停着一辆马车。


“主子来了就好。”那是一个模样精明的小厮,忙行了礼。


“四爷请您去一趟。”他恭敬的说。


“去哪啊?”我不知道是他说的不清楚还是我听的不清楚。


“就是,咳,就是,上了马车您就知道了。”他挠着头说。


我的疑心一下子就上来了。


“我们怎么知道你就是四爷跟前的人,又怎么知道是四爷让你来的。”轻寒代我说。


小厮倒急了:“好嘛,你不信?”


正说不清楚的时候,我听到外面的马车上传来了我极其熟悉的咳嗽声——他喜欢这样清嗓子。


我制止了轻寒和那个小厮继续纠缠不清。跟着他上了马车。


我一掀帘子进去,他果然在里面,正闭目养神。


“爷这是要往哪里去?”马车跑起来的时候,我小心的问。


“到一处别院去。约了几个人谈事情。”他淡淡的说。


可见我刚才的问话已经是僭越了,我还怎么能不怕死的继续去问他约了什么人,谈什么事情。


一路上无话。只知道马车一直在向西而行。


终于停了下来,他先跳下车去。轻寒扶了我下来。我正站在一处看上去不是很大的院落前。


再细看两眼,我定在那里几乎迈不出步子。


这就是把我砸死的破四合院。我在三百年后,死在这里。


大概是觉察到了我的异样,他转脸来看了一眼四合院,说:“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头吗?”


我紧了紧衣服,出门的时候走的急,连斗篷也没有披一件。


“没什么。”我忽然开始有点参不透这一切了。


进了院子,他立刻把我和轻寒打发到了后院。他自己径直向一个书房走去。


在后院,我一眼就看见了把我砸死的墙,突然想,要是我现在把这堵墙拆了,那我是不是就不会被砸死了?


站在墙根下,我看着阴霾的天空,心里害怕起来。却不知道在害怕什么。


原来这处房子也是有人照料着的,以备主人的不时之需,所以并没有什么不便。


他晚上的时候回了房间。也不多说话,只是笑了笑,说:“不想问什么吗?”


“不想。”我铺好了床被。


“爷要是累了就早点休息。”我行了个礼就要出去。这里我呆着不舒服。总是想到自己死在这里,鬼气森森的,我心里非常不好过。


他拉过了我的手,微笑起来,说:“你不知道最好。我带你来,你是有福气的。”


他靠在床上开始和我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


我也是心不在焉的。


“怎么净是我在说呢?你也说些事情。”他感觉到了我的冷淡。


我想了想,说:“那就给爷说个故事吧。”


“从前有个王,他有个后,谁知他的后对他不忠。他便将他的后给杀了。但他从此不再相信女人。他每天娶一个后,第二天一早就将她们杀了。”


我看了看他的神色,他非常平静的听着,于是就接着讲下去。


“宰相对这个事情非常忧心,他的女儿见到父亲忧心,于是就主动嫁给了王。晚上的时候,她就给王讲一个故事,却在最关键的地方停住,王想听到故事的后来,在第二天就没有杀她。于是她天天这样,王就一直没有杀她。直到过了一千零一夜,她讲了一千零一个故事,王终于醒悟了,就和这个聪明的女人白头到老了。”


他听完了故事,轻笑起来,说:“你从哪里听到这样的故事的?”


我反问:“爷不喜欢?”


他蹙了一下眉头说:“不是。故事倒是别致的很,只是那个王,杀人杀得太厉害了。”


我倒松了口气:“可他手里握着生杀大权不是。”


他不再说什么,伸手在我身上摸索着,我主动的含住了他的耳垂。


“你怕什么?”他用几乎不可闻的声音问我。


我的喉咙深处已被不断上涌的气息填满,只能发出一声呜咽。


不,我什么也不怕。


几天之后,我回想起那一晚的时候,还是有些恍惚。阴霾的天空,安静的院落。男人和女人,一千零一夜。


平常而诡异。


小楼


千金愿买小楼笑。


小楼是最近声名雀起的名妓,卖艺不卖身。相貌是一等一的,但也不是人的绝色,据说她胜在一片鲜活天然,没有半点风月场上的伎俩习气,浑然天成的小女儿姿态,讨喜异常。有人写诗赞道:“小楼一笑春风漾,回转低泣百物殇。”再加上她歌能裂石,舞似魔天,很快就成了王孙公子争相追逐的尤物。


这些是我后来打听出来的。


三月底是福晋的生辰,因为是二十岁的整生日,所以就办得很热闹。前一天宫里就赏了东西,德妃又有旨意说是正日子的时候让福晋不必进宫,就在自己府上玩得痛快些。


正日子那天府上摆了酒席,搭了戏台,因为这家最大的老板不喜欢听戏,所以一般大户人家都养的戏班子这府上竟然没有,还是从外面请的戏班。


胤禛也请了他的几个兄弟一起来吃酒听戏。


我倒是很想看看那几个人都长什么样子,过年的时候虽然走动频繁,但是人太多,根本没机会看见。但今天也是只能隐隐约约看个大概。因为女眷们都是坐在内侧,和男宾是隔开的。


戏是好的,我却欣赏不了。我自小爱听戏,不过仅限于越剧和黄梅戏,京剧会让我有肝胆具裂之感。国粹自然是好的,只是现在还没有形成京剧,唱的不知是昆曲还是秦腔,我是受不了那份闹哄哄。


“真是气煞我——————呀————————————————”武生在连翻了十几个跟头之后喊出这惊天动地的一嗓子。


“好!!好!!!!”下面一片咋咋呼呼的喝彩。


我吃了几杯酒,本来就有些烧,被这么一吵,心里更是堵的慌。前面的福晋,三福晋,五福晋,七福晋,八福晋,九福晋,还有几个侧福晋都听得兴高采烈,不时还品评一下。我是坐不住了,反正我坐的也后,又不想凑到前面说笑话讨她们的好,更何况白天磕头已经磕的我有造反的心了。


于是悄悄起身,想在园子里逛逛。


轻寒扯了扯我的衣角:“主子,您这是要去哪里?您已经上了三次茅房了。”


我示意她禁声,低声说:“我自己走动一下,坐久了怪难受的,你不必陪着我了,难得有戏看,你就在这里看戏吧。”


园子里的下人今天也懈怠了,因为主子们都在听戏吃酒,又无事可做,不少人就在玩牌,没人理会我,我也不理他们。


这园子我平时也逛了不少,但今天好像走得特别远,走到了一处我没见过的假山下面。假山上是一坐气派又不失精巧的亭子,亭子建的高,我怕上了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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