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童长大了,也是普通人,不会变成外星人。
是的!虽然你说我是性a神童,可是,我长大之后也不会有四个茹房。我还是跟其他女人一样,也会失恋。
他女朋友看上去也很聪明呀!我说。
她会不会也是神童呢?朱迪之说。
如果两个人都那么聪明,才不会谈恋爱呢!聪明的人,会爱自己多一点,只有笨蛋才会爱对方比爱自己更多。
那我们都是很笨的。
难道我们三个人之中,沈光蕙是最聪明的?
当然了!她从来不会太爱别人。
朱迪之又问我:为什么最近总是你一个人,林方文呢?
他很忙呀。葛米儿的新唱片正在录音,所有的歌词都是他写的。有时间的话,他也会去潜水。
跟谁潜水?
跟葛米儿。
他们天天在一起,你不怕吗?
那是工作呀!
虽然我是这样说,我可不是一点也不担心的。
葛米儿是聪明的呢还是笨的呢?朱迪之问我。
她不是太聪明。
那就糟了!
为什么?
那她会爱对方多一点,她会付出更多。
担她也不笨呀!
那更糟了!
为什么?
那就是难以捉摸了。她有时会很爱对方,有时又会很爱自己。
那我呢?我算不算是难以捉摸?我问。
你?你人这么痴心,林方文只要用一根钉子就可以把你死死的钉在墙上。
痴心已经不流行了。我说。
你从来也不是个流行人物。她说。
那现在流行些什么?
只是对自己的感觉负责任,只忠于自己。
你跟陈祺正也是这样吗?你不是说自己很爱他的吗?你也不流行。
但是,我比你流行一点点。
葛米儿是二十岁吧?她问。
嗯。
但是,你已经二十六岁了。
你想说我比她老,是不是?
男人都喜欢年轻的女孩子。
二十六岁也不老。
总会有比我们年轻的女孩子出现。
也总会有比我们年轻的男人出现。我说。
可是,那时我们也许已经太老去被他们所爱了。男人却不一样,他们永远不会太老去被一个年轻的女孩子爱上。
林方文会因为葛米儿比我年轻而爱上她吗?我了解的林方文不是这样的一个人。如果他会爱上别人,那是因为他太忠于自己的感觉了,他也是一个笨蛋。
那个晚上,跟朱迪之分手之后,我并没有回家,我去了林方文那里。
他还没有回来,我趴在他的床上,抱着他的枕头,深深地思念着他的体温。爱一个人,不是应该信任他的吗?不是说爱里面没有惧怕的吗?我为什么要害怕?
午夜的时候,他回来了。
你来了吗?他站在床边,温柔的问我。
我站起来,扑到他身上,用我的双手和双脚紧紧地锁住他。
他给我突如其来的热情吓倒了,抱着我问:你干什么?
你是聪明人还是笨蛋?我问。
他没有回答我,我也没有告诉他我为什么要这样问。他的身上,有着我彻夜思念的体温。他的爱,从未缺席过。他怎会离开我呢?
7
有些女人会跟男朋友身边所有的女人刻意发展友谊。一旦大家成为好朋友,那些女人便怎么也不好意思爱上她们的男朋友。她们的男朋友的周围布下这套红外线保安系统。谁能说这不是一种深情呢?要很努力和很爱他才肯这样做的。
我也可以跟葛米儿做朋友。可是,我压根儿就不是那种人。况且,有哪个女人可以保证她的好朋友不会爱上她的男朋友呢?
没有安全感的爱,是累人的。我会因此而看不起自己。
朱迪之问我,可不可以找葛米儿到陈祺正的学校里唱歌。陈祺正任教的中学,是专门接收情绪和行为有问题的学生的。那些学生都是来自很复杂的家庭,少一点爱心,也无法在那里教书。陈祺正却是个很受欢迎的老师。对着这位老师,我怎能够说不呢?
我打了一通电话给葛米儿,她很爽快的答应了。
我看了你写的那两个神童的故事,很有意思呀!她在电话那一头说。
谢谢你。
我也爱吃巧克力曲奇,可是,我不是神童。威威做的巧克力曲奇也很好吃,自从他走了之后,我没吃过什么好东西。
她仍然怀念着威威吗?我的心忽然笃定了。
我找她,真的是为了陈祺正吗?还是我也像那些女人一样,想跟有机会成为情敌的女人做朋友?连我自己也无法确定。
葛米儿来学校唱歌的那天晚上,我和朱迪之也去了。在舞台上光芒四s的她,拥有其他女孩子没有的吸引力。她能够把林方文的歌用最完美的声音和感情唱出来,这是我永远无法为他做到的。
我坐在第一排。这天晚上,葛米儿穿了一条闪亮亮的短裤,左脚脚踝上那个莱纳斯的刺青也随着她的身体在跳动。
她脚上有个刺青呢!是莱纳斯。坐在我身边的朱迪之说。
是的,是莱纳斯。我说。
葛米儿喜欢的,就是像莱纳斯那样的男孩子吗?永远长不大,充满智慧却又缺乏安全感。我忽然害怕起来,她的脚踝上为什么不是史诺比或查理·布朗呢?林方文从来不是这两个角色:他是莱纳斯。
8
一个满月挂在天空,表演结束之后,我坐葛米儿的车子回去。她探头出窗外,望着月光说:
在斐济,每逢月满的晚上,人们会到海边去捉螃蟹和比目鱼,然后举行丰盛的筵席。
为什么要在月满的晚上?
因为只有在月满的晚上,螃蟹才会大批的爬到沙滩上,而比目鱼也会游到浅水的地方。
它们要在那里相会吗?螃蟹和比目鱼。
没有人知道呀!她说。
也许,螃蟹和比目鱼都约定了自己的情人,每逢月满在沙滩上相会。它们却不知道,月亮是死亡对它们的呼召。又或许,它们不是不知道的,然而,为了见心爱的人一面,即使会死,它们也愿意冒险。
我和林方文再走在一起的那个晚上,是一九九二年的除夕。他约了我在兰桂坊见面,我没有去。结果,他来了我家。第二天,我才知道我们逃过了一场大难。除夕的晚上,那里发生了人踏人的惨剧。许多年轻人在欢天喜地迎接新年的一瞬间,被死亡召唤了。其中一名男死者,用血r之躯保护着怀里的妻子。他伏在她背后,任由其他人踩在他身上。他死了,他的妻子幸存。他用自己的生命拯救了她。在那个可怕的夜晚,他的挚爱深情,在血红的地上开出了漫天的花。
我常常想,如果那个晚上我和林方文也在那里,他会舍身救我吗?有谁知道呢?每个女人也曾经在心里问过,她所爱的男人会为她死吗?不到那一刻,谁又能够保证呢?
也许,我们不应该期待那一刻的降临。我们宁愿一辈子也平安幸福,一直相信自己所爱的人会为自己舍弃生命。这样相信,已经足够了,爱情的深度,还是不要去求证的好。
9
葛米儿忽然问我:
你见过面包树吗?
见过了。我说。
她说:在斐济,到处都是面包树。我们把果实摘下来之后,会跟螃蟹、比目鱼和海鲜,一起放进土x里烤。烤熟之后,很好吃的呢!真想吃面包树,香港是没有的吧?
我笑了笑:这里只有面包和树。
太可惜了!她脸上流露失望的神情。
面包树的果实真的有那么好吃吗?葛米儿思念的,也许不是面包树,而是她的第二个故乡。威威不是说,他以后有了两次乡愁吗?
如果回去斐济的话,我带一个面包树的果实回来给你吃!最大的果实,像一个西瓜那么大呢!她用手比划着。
那一刻,我竟然想跟她说:那你快点回去斐济吧!最好不要再回来!
我是多么的懦弱?我没胆量去求证爱情的深度。
葛米儿说:威威有一个朋友,就是给面包树掉下来的果实砸死的!那是很罕有的意外呢!
面包树的果实有那么重吗?我吓了一跳。
那是千年难得一见的,最巨大的果实!她说,那天,他与女朋友在那株面包树下面谈情,一个巨型的果实突然掉下来,不偏不倚的砸中了他的脑袋瓜。临死之前,他刚刚跟她说:我会永远爱你。没想到他说完了,就死了,那是他在这个世界上说的最后一句话。
死了,那便真的是永远了。我说。
是的。他没有机会爱别的女人了。
我会永远爱你!到底是谎言,还是诅咒呢?我想起牛顿。一个月夜里,牛顿坐在一株苹果树下沉思,被一个掉下来的苹果砸中了,发现了地心吸力和万有引力。如果牛顿当天是坐在一株面包树下,那会不会是另一个结局?上帝有多么的不公平?坐在苹果树下的,成为了伟大的科学家。在面包树下面信誓旦旦的,却成了孤魂野鬼。上帝是叫世间男女不要相信永远的爱情吗?
你喜欢莱纳斯的吗?我问葛米儿。
喔,是的!《花生漫画》之中,我最喜欢他!
你不会嫌弃他这个人太缺乏安全感吗?
也许是因为我太有安全感了,所以我不会怕。她说。
爱情本来就是寻找自己失落了的一部分,重新结合,从而找到了完整和填满。充满安全感的人,爱上一个缺乏安全感的,就是与失落的部分重新结合吗?
我和林方文是哪一个部分结合了?
葛米儿说:我不是告诉过你斐济土著有一种法术使男人永远留在女人身边的吗?
你说是骗我的。
也不全是骗你的。
真的有这种法术吗?
那不是法术,那是一种迷信。她说,很久很久以前,斐济土著会为七岁以上的女童举行成人礼。所谓成人礼,就是由一位世袭的女纹身师用削尖了的贝壳或木材在女童的p股上纹上图案。
是什么图案?
就像陶瓷上的花纹,都是斐济人的日常生活,例如是捕鱼和飨宴。
那不是很痛吗?
是的!有些女童会彻夜惨叫,有些女童根本没法忍受。完成了成人礼的女童,嘴角会纹上两个圆点或一弯新月作为记号。斐济土人相信,p股上的刺青会令女童永远漂亮和性感,将来能够让男人对她们倾心。
要用p股来交换男人的爱,那太可怕了!我隔着裤子摸摸自己的p股,幸好,它是嫩滑的。
葛米儿双手抱着脚踝,说:所有的法术,都是惊心动魄的。
是的,所有俘虏情人的法术,无一不是玉石俱焚,相生相灭的。我们用爱去换爱,用感情去换感情,用幸福去换幸福;也许换到,也许换不到。螃蟹和比目鱼在月夜里爬上海滩,成为了人们锅中的食物。如果它们没有死掉,便能够换到一个快乐的晚上。
分手的时候,葛米儿问我:你觉得自己幸福吗?
我微笑着点点头。
后来,我有点后悔了。幸福是不应该炫耀的。炫耀了,也许便会破灭。到时候,我又用什么去换回我的幸福呢?
10
葛米儿的唱片推出了。整张唱片的歌词都是林方文写的。那些歌很受欢迎,电台天天在播。唱片的销量也破了她自己的记录。
在祝捷会上,葛米儿公开地说:
要感谢林方文,没有他,也不会有我。谢谢他为我写了那么动人的歌词,这是我的幸福。
林方文没有在那个祝捷会上出现,他几乎从来不出席这种场合。他没去也没关系,大家都说他和葛米儿是金童玉女。
金童玉女,不是我和他吗?
在报馆里看到这段娱乐新闻的那一刻,我心里充满了酸溜溜的感觉。我为他的成功而骄傲;可是,有哪个女孩子会喜欢自己的男朋友跟另一个女孩子成为金童玉女呢?这是很难接受的吧?
11当我满心酸溜溜的时候,林方文的电话打来了。
你在哪里?他的声音很愉快。
听到他的声音,我却妒忌起来了。
不是说今天去潜水的吗?我问。
我在船上,一会儿就跳下去。他说。
那还不快点跳?我冷冷的说。
干吗这么快?他笑嘻嘻的问。
海里的鲨鱼已经很饿了!我说。
你想我给鲨鱼吃掉吗?
求之不得。
你这么恨我吗?
恨透了!
为什么?
恨你也需要理由的吗?
那总要让我死得瞑目!
恨你就是因为你太可恨!
你是从来没有爱过我的吧?他故意装着很可怜的问我。
谁爱过你?
既然你从来没有爱过我,你为什么和我睡?
你想知道理由吗?
嗯。
难道你自己看不出来的吗?你不过是我的泄欲工具!我笑呵呵的说。
做了你的泄欲工具那么多年,你总会对我有点感情吧?
有是有的,就是对于泄欲工具的感情。
万一我给鲨鱼吃掉了,你便连个泄欲工具也没有。
那没关系,反正我已经厌倦了你。我说。
你怎可以厌倦了我呢?我还没有厌倦你呀!
那可不关我的事!首先厌倦对方的,当然是占上风的了。
难道你不需要我吗?
我怎会需要你?我们又不是金童玉女!我故意那样说。
那我们是什么?是东邪西毒吗?
是南杏北杏!我没好气的说。
什么南杏北杏?
就是南杏仁和北杏仁。
杏仁?就是两个心呀!他高兴的说。
吃多了便会中毒!根本我不是你什么人!你也不是我什么人!
你真是没良心!
你现在才知道吗?那你还不快点跳下去!
那我跳了!也许你以后再也见不到我。
但愿如此!
我跳了!他悲伤的说。
电话真的挂断了。我连续打了很多次,他没有再接电话。
他真的跳了下去吗?他当然知道我是跟他闹着玩的。海里的鲨鱼却不会闹着玩。他会遇到鲨鱼吗?会有其他意外吗?我很后悔那样诅咒他。他不是我的泄欲工具。他是我的爱和欲,他不可以死。
那个时候,我不知道多么后悔跟他开那样的玩笑。他不回来了怎么办?直到黄昏,我才终于找到他。
你在哪里?我问他。
在船上,刚刚从水里上来的。你找我有事吗?他气定神闲的说。
看看你有没有给鲨鱼吃掉?
你现在很失望吧?
是的,失望极了。
你对我真的是有欲无情吗?
那当然了。
我可以来找你吗?
你找我干什么?我根本不想见到你。
但是,我想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