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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往碉楼的路是很陡的石子路。路两边是高高的木栅栏墙,很难看到墙外。但阿莱在这条出圆城的路上走了很多次了,对路上每一处高低起伏都烂熟于心,她毫不费力地爬下了山冈,沿着急流冲出的水道,像磨房里的转磨一样,从粗矮的圆木塔的底部绕过,穿过了碉楼。
一路上,带刺的植物划破了她的腿,尖刺刮住了她的裙子。等到了谷底,披风的褶边在草地里打湿了,并拖染成了深红色,皮拖鞋的鞋尖也蹭得污黑。
一走出栅栏影子,进入开阔地带,阿莱就来了精神。远处的努瓦尔山上空飘着一片夏日才有的白雾。破晓的天空被云彩割成了碎片,红的,紫的,色彩斑斓。
她站住了,凝望着一块块精美的大麦地、玉米地、小麦地,还有那一眼望不到边的树林,感觉重新回到了过去。一个个精灵、朋友、幽魂伸出了手,低声述说着他们的故事,和盘托出他们的秘密。他们帮她联系上了那些曾经以及将要站在这个山冈上的人,一起来畅想生活。
阿莱从没到过特伦卡韦尔子爵领地以外的地方。她发现很难想象北方那些灰色的城市,如巴黎、亚眠或沙特尔是啥样子。妈妈就出生在沙特尔。对她来说,这些城市不过是些名字,是没有颜色也没有热乎气的单词,像当地人说的语言那样刺耳难听。可是,尽管没有什么可以拿来比较,她相信没有哪个地方有卡尔卡松这样永远也看不够的美景。
阿莱拨开灌木和杂乱的矮树,向山冈下走去,一直走到奥德河南岸低平的沼泽地。讨厌的裙子不时在她腿后搅到一起,让她走不稳。她感觉不太舒服,意识到应该小心,便加快了脚步。心想,这并不是因为雅克或贝朗热警告过她。他们总是为她担心。但今天她感觉很孤独、很无助。
她想起一个商人说过上周对岸见过狼,不自觉地将手伸向腰间的刀。所有人都认为商人在说谎。这个季节,只能见到狐狸或者野狗。可她现在是一个人出来,那些传言似乎更有可能,但冰冷的刀柄能使她宽心些。
一瞬间,阿莱有了打道回府的念头。〃别做胆小鬼。〃她告诫自己,继续又往前走。有一两次,她回过头,被身旁突如其来的声响吓坏了,后来一想,可能是鸟翅膀扑腾或黄色河鳝在浅水中游弋的声音。
渐渐地,路越来越熟悉,绷紧的神经也开始放松了。奥德河又宽又浅,有几道支流,像手背的静脉血管一样。黎明的河面散着一层淡淡的半透明水雾。冬季,因为山上有雪水流下,河水猛涨,水流很急很大。但由于这个夏季干旱,所以河水变浅,水流也平缓。盐商干脆将作坊搬到了河中。他们用粗绳子将作坊与河岸固定,好像河中央长出了一道木梁。
时间尚早,苍蝇和蚊子还没有出动。它们只有在炎热的时候才会大片出现在小水潭的上空。阿莱决定从河滩抄近道。小道用一些白色石堆作了记号,以防过河的人滑入流沙中。她小心翼翼地沿着这条小道,一直走到一片林地边。林地正好处于圆城西段城墙的下方。
她的目的地是这片林中的一块隐蔽空地。空地上有块部分遮荫的浅水滩,那里的植物长得最茂盛。到了那片树下,阿莱放慢了脚步,开始享受这里的一切。她拨开吊在小路上方的常春藤藤蔓,尽情地呼吸着充满了浓浓绿叶、青苔味的空气。
虽然这块空地没有人活动的迹象,但丰富的色彩和嘤嘤鸟语,还是使这里充满了生机。椋鸟、鹪鹩、朱顶雀在欢叫歌唱,脚下的树枝、树叶劈啪、吱吱作响,野兔在矮树丛中惊窜,一眨眼便钻入夏日盛开的黄花、紫花和蓝花丛中,白色的尾巴在身后上下跳动着。高高的松树枝桠上,身穿红衣的松鼠啃着松果,地上则铺了一层细细的、弥漫着松香味的松针。
阿莱赶到空地时,感到很热。空地其实是一个三面环林、一面临河的小岛。她松了口气,放下背篓,揉了揉胳膊肘。胳膊刚才被背篓的把手扎了一下。她脱下沉重的披风,挂到一棵白柳树的低树枝上,然后用手绢去擦脸和脖子上的汗。为了保持葡萄酒的凉爽口味,她把酒放进一个树d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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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节:第二章(2)
伯爵城堡陡峭的城墙就高悬在她的头顶上。品脱塔独特高挑的轮廓映衬在灰白的天空下。阿莱想,父亲此刻怕是已经醒了并在自己的房间里与子爵谈事呢。她又将目光转向瞭望塔的左边,找到了自己房间的窗户。基岚还在睡吗?醒来后是否发现她不在了?
每每透过浓密的树叶看到圆城离自己这么近,她就感到很惊异。两个世界是那么的不同。在伯爵城堡的街道和廊道里,一切都那样嘈杂和忙碌,没有丝毫宁静。这儿呢,则是林地和沼泽地里动物们的王国,永远那样静谧安详。
她感觉这里才像自己的家。
阿莱脱下皮拖鞋。沾在脚趾头上的草还带着清晨的露珠,挠得脚板痒痒的,又凉爽又舒服,快意中,圆城和家里所有的烦心事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她拿着工具朝河边走去。河边水浅的地方长了一丛茂密的仙人草,粗大带钩的草j像一队玩具士兵站在泥地里待命,鲜绿的叶子……一些叶子比她手还大……在水面上投下一片若隐若现的影子。
没有什么东西比仙人草净化血y、防止感染的功效更好了。她的朋友和老师埃斯克拉蒙德一直向她强调,要注意随时随地采集用来配制药膏、草药的原材料。即使圆城今天没发生传染病,谁知道明天会怎样呢,疾病是随时会出现的,埃斯克拉蒙德说的一切都是有道理的。
她挽起袖子,将系在腰间的刀鞘往腰后拨拉,一直移到背后不妨碍她弯腰的地方。为了干活时不让头发散下来遮住脸,她把头发绾成一条辫子,然后,将裙子塞进紧身褡,下到河里。冰冷的河水没过脚踝,她深吸了口气,觉得身上猛地起了一层j皮疙瘩。
阿莱将带来的碎布片在水中蘸湿,并沿河岸放成一排,然后开始用铲子挖白芷的根。很快,她从河滩里挖出了第一根,并将它拖到岸上,用小斧子剁成几段,并用布将根包起来,放进背篓里,然后又从她的皮囊中单独掏出一块布,将带着特别的胡椒香味、黄绿相间的小花包了起来。她扔掉叶子和j的其他部分,又下河开始挖别的植物。不久,她的手便染成了绿色,胳膊上也沾满了泥浆。
挖完所有的仙人草,她扫视了一下四周,看还有没有别的植物可以利用。在上游不远的地方,她看到了许多被人称做接骨草的植物,奇怪的叶子长在j里,铃铛一样的粉色紫色花朵成串地挂在一侧。阿莱决定再晚一会儿吃早饭,便拿着工具又去干活,直到背篓装满了、所有的布片都用完了才停下来。
她将背篓搬上岸,坐到树下,伸开腿来。她的背、肩和手指都硬了,但很有成就感。她欠身从树d里掏出雅克给她的葡萄酒。瓶塞〃噗〃的一声被打开了。一口冰凉的葡萄酒沿着舌头、嗓子下了肚,阿莱微微打了个激灵。然后,她打开新烤的面包,撕下一大块。面包的味道怪怪的,既有咸麦面味,又有河水味、青草味,但她真是饿极了,所以吃起来和平时一样香甜。
天空这会儿呈现出浅蓝色,是勿忘我花的那种浅蓝。阿莱知道自己出来有一段时间了。但当她欣赏着金色的阳光在水面上跳动,尽情地感受着和风在她皮肤上吹拂时,她不想再回到繁忙喧嚣的卡尔卡松街道和拥挤的家。阿莱心想,再多呆一会儿也无妨,于是躺回草地上,闭上了眼睛。
头顶上一声婉转的鸟鸣把她叫醒了。
阿莱一骨碌坐起来,抬头向密密麻麻的树叶间望去,记不起来自己在哪儿了。很快,她恢复了清醒。
她匆忙爬起来。太阳已经升得很高了,天上没有一丝云彩。她出来时间太长了,家里人肯定在找她。
阿莱跑着收拾她的东西。她将沾满泥巴的工具在河里简单地涮了一下,并捧了点水撒在布上为那些植物保湿。就在要转身时,她一眼瞥见有什么东西缠在芦苇里,看上去像是树桩或圆木。阿莱用手罩住刺眼的太阳,心想刚才怎么就没看见呢。
这时,她看到,一个沉重的、黑糊糊的东西浮在水中。迟疑了片刻,好奇心驱使她返回河里。这一次,她蹚过浅水,向水深流急的河中央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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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节:第三章(1)
刚过了一半河,她停下了,心怦怦地跳,手心也吓出了汗。
〃啊!是一个神父!〃她情不自禁叫出了声。
一具男尸脸朝下漂在水里,身上的披风从四周鼓起来了。阿莱使劲咽了一下口水。他身穿高领棕色绒大衣,衣边镶着黑丝带和金线。水中,有一个金项链或手链样的东西闪着金光。男人头上没戴帽子,能看到他有些斑白了的黑卷发。他脖子上似乎戴着什么东西,像是深红色丝带。
男尸胳膊下一个明亮的东西吸引了她。大约在他大拇指位置的地方,有一块胎记一样的不规则伤口,在泡得发白的皮肤上显得格外的红。她又看了看他的脖子。
阿莱感觉双腿发软。
眼前的一切开始缓缓地晃动,被她错看成衣领或红丝带的东西实际上是被砍出的一个深深的伤口。伤口从男人的左耳下方一直延伸到下巴底下,几乎将他的头砍了下来。锯齿状的伤口四周在水下长出了毛须,并被泡成了绿色。河里的小银鱼、黑粗的水蛭围在伤口周围咬食着腐r。
一时间,阿莱吓得魂飞魄散,转身往岸上跑去,脚在河泥里直打滑。
河面似乎比平时宽了一倍。她跑呀跑,终于上了岸,一头栽倒在那里。她感到极度恶心,葡萄酒、没消化的面包、河水,所有的东西都被她翻江倒海地吐了出来。
她手脚并用,半爬半拖着向河岸高处挪,不久便瘫倒在树下。她的脑子在飞快旋转,口里又干又苦,可她必须尽快离开这个地方。她想站起来,可腿不听她的话。她努力控制自己,不让自己哭出来。她用颤抖的手背擦了擦嘴,想借着树干的力量再站起来。
终于,她站了起来,无力地从树枝上取下披风,将拖鞋套到泥泞的脚上,然后,别的什么都不管了,钻进树林便往回跑,像是身后有魔鬼在追赶似的。
阿莱一钻出树林,进入开阔的沼泽地,顿时感到酷热难耐。太阳扎在她脸颊和脖子上,像是故意嘲弄她。天一热,小路边的死水潭便开始聚集一窝一窝叮人的蚊虫。她在荒野里踉跄着往回跑。腿直打转,嗓子眼和肺里像着了火,但她仍不停地跑呀,跑呀。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离尸体越远越好,并赶快告诉父亲。
此时她最想见的就是父亲了。
第三章
在厨房旁边的地下仓库里,大总管佩尔蒂埃刚刚对一间仓库的谷物和面粉进行了一周一次的例行检查。发现没有粮食发霉后,他感到很满意。
贝特朗·佩尔蒂埃跟随特伦卡韦尔子爵已有十八年多了。
作为总管,佩尔蒂埃负责整个家族事务的日常运转。他还关注那些以子爵名义从事行政、司法、征税等事务的执政官们。人人都知道他是子爵的心腹、顾问和密友,他的影响力当然不容忽视了。
伯爵城堡里住满了尊贵的客人,而且每天还有许多人赶往这里。特伦卡韦尔领地上最重要的庄园主和他们的夫人们,以及法国南部最勇敢、最有名的骑士都来了。最好的流浪乐师和行吟诗人也都被邀请来参加传统的夏季赛诗节,以庆祝七月末的圣…纳泽尔节。战争的y影已经笼罩这里一年多了,子爵决定让客人们好好热闹一下,使本届赛事成为他治下最值得纪念的一次。
对佩尔蒂埃来说,他绝不允许任何事情让人钻空子。他腰间系着的金属环上挂着一大串重重的钥匙,他用其中一把将谷仓的门锁上了,然后顺着走廊离开了。
〃去看看酒窖,〃他对男仆弗朗西斯说,〃最后一桶酒酸了。〃
佩尔蒂埃顺着走廊走走停停,不时看看他经过的其他房间。存放布匹的仓库闻起来有一股薰衣草和百里香的气味,但里面空荡荡的。
〃那些桌布都洗好并可以拿来铺了吗?〃
〃是的,总管。〃
在酒窖对面的地下室里,一些人在盐池子里滚动着一扇扇r。在地下室的一角,一个男人在往线上穿着蘑菇、大蒜和洋葱,准备将它们挂起来晾干。
佩尔蒂埃走进来时,所有的人都停下手中的活,一声不吭。几个年轻点的仆人脚下趔趄了一下。他没有说什么,只盯着四周,用锐利的眼睛扫遍整个房间,然后点点头,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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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节:第三章(2)
佩尔蒂埃正要打开酒窖的门时,忽然听到从楼上传来一阵喊叫声和跑动声。
〃看看发生什么事了,〃他不耐烦地说,〃我不能在这样的环境下工作。〃
〃好的,总管。〃
弗朗西斯转过身,快步跑上楼查看去了。
佩尔蒂埃推开那扇厚重的门,走进冰凉、黑暗的地窖内,呼吸着熟悉的湿木头气味和遗洒在地上的葡萄酒和啤酒散发出的酸味。他沿着通道缓缓地走着,直到确定了他要寻找的酒桶的位置。他从桌上的托盘中拿起一个陶土杯,然后打开酒桶塞子。他动作很轻,避免搅乱了桶里的酒。
外面走廊里传来一声叫喊,惊得他脖子后的头发都竖了起来,他放下手中的杯子。有人在喊他的名字,是阿莱。肯定是发生什么事了。
佩尔蒂埃穿过房间,撞开门。
阿莱冲下楼梯,一下扑到父亲怀里,把挂满泪痕的脸埋在父亲的胸前。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怎么啦?是有人欺负你了吗?告诉我。〃
她听出父亲声音里的担心,身子往后动了动,想说话,可喉咙像被堵住了,话愣是说不出来。〃爸爸,我……〃
当看到她面色慌张、满身污渍时,他朝弗朗西斯望去,要他做出解释。
〃我见到夫人时,她就这样了。〃
〃她没说这是怎么回事……没有说她伤心的原因吗?〃
〃没有,总管。我一刻也没有耽搁就把她带过来了。〃
〃很好,你走吧。需要的话,我再叫你。〃
阿莱听到门关上了,然后,她感到父亲的胳膊紧紧搂住她的肩膀。他扶她走到地窖一侧的长凳上,让她坐下来。
〃来,孩子。〃他伸出手,将散在她脸上的头发往上捋了捋。〃这可不像你,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
阿莱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对自己让父亲焦急感到内疚。她用父亲递过来的手绢擦了擦被弄脏了的脸,揩了揩红红的眼睛。
〃把这杯酒喝了。〃他将一杯葡萄酒放在她手里,然后坐到她身边。长凳被他压弯了,发出了吱呀声。〃弗朗西斯已经走了,现在只剩下咱俩。你镇静下来,告诉我什么事让你这么伤心。是基岚吗?他做了什么惹你生气的事了吗?如果是他,我告诉你,我……〃
〃和他没有任何关系,爸爸。〃阿莱赶快回答,〃和任何人都没有关系……〃
她抬头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感到自己这模样坐在他面前还真是难为情。
〃那是为什么?〃他追问道,〃要是你不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我又怎能帮你呢?〃
他的表情充满着爱和信任,将她的心刺痛了。〃我怕您发火,爸爸。真的,您绝对应该发火。〃
他怔了一下,但仍然微笑着。〃我保证不责怪你,阿莱。来,说出来听听。〃
〃即使告诉您我去了河边,您也不责怪我吗?〃
他迟疑了一下,随即肯定地说:〃即使那样也不怪。〃
越早说出来,就能越早得到弥补。
阿莱将手叠着放在大腿上:〃今天早上,就在黎明前,我去了河边我经常采草药的地方。〃
〃一个人吗?〃
〃对,就一个人。〃她看着他的眼睛答道,〃我知道我向您保证过,爸爸,我要您宽恕我的行为。〃
〃走着去的?〃
她点点头,停顿了一下,等他挥手让她接着说。
〃我在那儿呆了一会,没有看见人。当我收拾东西准备离开时,我发现河里好像有一捆用好布缝制的衣服。其实……〃阿莱的话又断了,感觉自己的脸色变了。〃实际上,那是具尸体。是一个年纪很大的男人,头发黑而卷。起初,我以为他是淹死的,没看出别的。后来,我发现他被割断了喉咙。〃
他的肩膀一挺。〃你没碰尸体吧?〃
阿莱摇摇头。〃没有,可是……〃她垂下眼,觉得很难为情。〃看到尸体,把我吓坏了,我像丢了魂似的,掉头就跑,什么都不管了。我唯一的念头就是赶快离开,把我看到的情况告诉您。〃
他又皱了皱眉头。〃你没看见任何人?〃
〃一个人也没看到。那地方非常荒僻,我一看见尸体,就开始害怕杀死他的人可能仍在某个地方看着我,〃她声音颤抖着说,〃我觉得那些人在看着我。或许是我想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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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节:第三章(3)
〃那你没有受到任何伤害?〃他小心地问,有意识地选择着措辞。〃没有人以任何方式c手?伤害你?〃
她脸一下红了,懂得他说的意思。
〃除了我的自尊受到伤害,还有您的名誉有损失外,没出别的乱子。〃
这时,她发现父亲的脸上露出一丝安慰。他笑了,而且是从他们谈话到现在第一次笑。
〃好了。〃他长吐了一口气,〃你就先忘掉这件没听话的莽撞事吧,阿莱,把它抛一边去,你将这一切都告诉了我,你做得很对。〃他伸出手,将她瘦小的手握在自己宽大的手中。他的皮肤摸起来像晒黑了的皮革。
阿莱笑了,感激父亲对自己这么宽容。〃对不起,爸爸。我本想说话算话的,可就是因为……〃
他手摆一摆,〃我们再不说这个了。关于那个可怜的人,没有什么可做了。盗贼们会逃得无影无踪,他们不可能冒着被发现的危险在附近逗留的。〃
阿莱皱起眉头。父亲的话让她想起了埋在心里的一些事情。她闭上眼睛,回想着自己站在冰冷的河中被尸体吓坏的样子。
〃这事挺怪的,爸爸。〃她若有所思地说,〃杀死他的人不像是匪徒,他们没有拿走他那件看上去很值钱的漂亮铠甲,而且身上戴的珠宝也没少,包括金手镯、金戒指。如果是盗贼,他们肯定会把他掳个精光。〃
〃你不是告诉我你没碰尸体吗?!〃他厉声道。
〃是没碰呀。但我能看到他在水中的手,还有他戴的珠宝,就这样。爸爸,他手上戴了很多戒指。手腕上戴着一个金链子编成的镯子,脖子上还有一串金项链。那些人为什么将这些东西都留下了呢?〃
当她回想起男尸被泡得膨胀了的魔爪一般的手伸过来要碰她,以及被砍掉的大拇指处布满的血丝和白色骨碴时,阿莱突然打住了。她的头开始眩晕。阿莱靠在湿冷的墙上,努力想着身下的长凳的硬木和鼻子里的酒桶酸味,直到不再眩晕。
〃没有血,〃她补充说,〃伤口很大,红得像切开的r。〃她使劲咽了口唾沫。〃他的拇指没有了,应该是被……〃
〃拇指不见了?〃他大声问,〃你说不见了是什么意思?〃
阿莱抬头看了父亲一眼,对他音调变了感到很意外。〃他的拇指是被砍掉的,而且连骨头也砍去了。〃
〃哪只手,阿莱?〃他问。从他的声音里,可听出他感到事关紧要。〃好好想想。那很重要。〃
〃我没……〃
他好像没听见。〃哪只手呀?〃他又问。
〃他的左手,左手,我能肯定。他的左侧靠我这一边,头冲着上游。〃
佩尔蒂埃大步走过房间,喊着弗朗西斯的名字,并用力推开门。阿莱被父亲的焦急神色吓懵了,也倏地站起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大事。